墨烟似乎被打击得垂头丧气，也不再嘴硬，低着头跟着军官走着，来到京兆尹府衙大堂上。
刘明新早已等在大堂上，见将墨烟带进来，嘴角泛起一抹得意的笑，指着墨烟道：“大胆墨烟，本官问你，你是如何接了王爷的信，找了人来威胁本官的？”
墨烟看着他，嘴角一咧，道：“刘大人，说话要讲证据，您办案更要讲证据。您口口声声说有王爷的信，可信在哪里？那个受人指使来威胁您的人又在哪里？”
刘明新一拍惊堂木，道：“好个刁民！证据？证据在你身上！人也在你知道的地方！我看你如此耍嘴皮子，若不给你些颜色看看，你也不肯招认！”
他发下签子，喝道：“放翻了，给我打二十大板！”
板子一下下重重落在墨烟身上，他的衣服很快便被血浸透了。他先是忍着疼，实在忍不住了便叫唤起来。
“哎哟你个昏官！你敢打小爷！……哎哟！我没接到信……我们王爷就没有回过信！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件事！……你打死我也是这么回事！……”
“哼！叫你嘴硬！”刘明新让衙役停住手，指着墨烟道：“本官就让你死了这份心！来人，带杏儿！”
趴在地上的墨烟一下子抬起了头。他愣住了。
杏儿？他真没想到这昏官会抓来杏儿！他扭过头去看杏儿，见她被人带上来，畏畏缩缩地站在大堂角落里，低着头。
“你给逍遥王写信了吧？”刘明新问道。
杏儿没有回答。
“不说话？非要我把代写书信的张铁笔叫来你才肯承认？”他眯起眼睛盯着杏儿，脸上的肌肉一颤一颤的。
杏儿瞥一眼墨烟，见他满脸痛苦，不知是因为疼，还是因为看见自己也在这座府堂上。
“墨烟哥哥……”杏儿忍不住哭了起来。
两旁的衙役一个个如同庙里的泥塑，呆板而凶恶，他们手中的水火棍一根根直拄在硬邦邦的地面上，有两根上还沾着墨烟的血。
墨烟看看杏儿惊慌恐惧的眼神，苦笑了一下。
“你说吧……”他轻轻说道。
杏儿忍不住哭出了声。
“哭又用吗？”刘明新拉长了声音冷冷地说道，然后一拍惊堂木：“说！你给没给逍遥王写信！”
杏儿吓得止住了哭，禁不住点了点头。她很快又补充上：“我给王爷写信了，可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写的地址很模糊……恐怕是寄不到的！”
“恐怕？哼！事实是寄到了，而且他写了回信，给墨烟写的！而墨烟呢，你放着正经的路子不走，想找人来威胁本官！你可知本官是不怕威胁的，本官不会因为区区一个黑衣人就轻易绕过丁雪薇，本官还要将你，将黑衣人都绳之以法！——你有什么话好说？”刘明新前倾着身子，瞪大眼睛盯着墨烟，阴沉的脸色中带着一抹得意。
墨烟早已被拉了起来，忍着疼跪在地上，嘴角带着一抹轻嘲的笑容道：“刘大人倒真是个有骨气的清明官员！可惜我却是个糊涂人，不明白若是承认了这个糊涂账，会有什么好处！”
“好处？好处就是免了皮肉之苦！”刘明新说道。
墨烟笑了笑：“免了皮肉苦……小爷没做的事情凭什么要承认！你让我承认了这一条，那人我去哪儿找？你以为我不知道，到那时候还是要受皮肉苦的！”他声音陡然升高，语声愤怒极了。
“敢咆哮公堂？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刘明新又发下一签，衙役们又放翻了墨烟，落下了板子。
————墨烟醒过来的时候，已是在牢房里。牢房外，是哭得不成样子的楚小妘。
“墨烟哥哥，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呜呜……你也不会变成像现在这个样子……”
墨烟听着她哭，心底有一种什么东西慢慢松动起来。他想挪挪身子到楚小妘那儿去，可是却动不了。他的臀上、大腿上全都给打烂了，即便一动不动，也疼得紧。
“小妘……”他勉强挤出一个微笑，“别哭。你得这样想，我是为了王爷挨的打，我不冤……从小，我就跟在王爷身边当书童，王爷有时候调皮，师傅不打王爷，也不打伴读的，就打我……我也委屈过。不过后来我就慢慢习惯了……也不是习惯了，反正就是觉得王爷对我挺不错，我就替他受受苦也是应该的……”
这本是安慰楚小妘的话，可她听了，却哭得更凶了：“墨烟哥哥，你……别说了，你越说……我心里越难受……要是王爷知道你这样子……”
“王爷要是知道……非弄死他……！”最后几个字，墨烟几乎吞进了肚子里，咬牙切齿，似乎羽然明天就能回来，甚至立刻就能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羽然现在却刚接到朝廷的回报——不许班师，继续追击。
羽然拿到这圣诏，锁紧了眉头。
他的信已经送走了好久，到现在都没有回音。家书倒是中间接过一封，不过是些琐碎的事情，不劳他挂心。他只关心雪薇的情况，可偏偏就是这个，他一点点都不知道。
这些日子他过的简直像在冰与火之中一般，表面上是一块冰，镇静地近乎冷漠；心却如同放在烈火中烧，滚烫、烧灼、难以忍受。
他盼着，好不容易受降仪式结束了，好不容易整装待回师了，可却偏偏这时候接到了圣旨，要他们继续追击！
如果不是圣旨，羽然真想把它揉成一团撕个粉碎，但这偏偏是圣旨，毁不得更不能违背。
赵武走进来，默不作声。他站在营帐门口，注视着浑身微微颤抖的羽然，深邃的目光里闪出几许同情。
“王爷，如果不行的话，您就先回去吧。”沉默了许久，赵武终于开了口。
羽然没有说话，甚至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赵武叹了一口气，走到羽然面前，身上的铠甲啷啷作响。
“王爷，您先回去吧。至于追击残兵之事，由我来做。”他凝视着羽然的眼睛，诚恳极了。
“赵将军，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回去？若要请旨，是不是还要费很多时间？我有那么多时间来耗费吗？京城里丁——她有那么多时间来等吗？”羽然激动地说道，握着圣旨的手猛烈地摇晃着。
赵武紧紧锁起了双眉，缓缓吐出一句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