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中考后的第二天，林安作为班长，应班主任要求召集同学们回学校对答案。自然，不去当然不违法，也没有人追究。为了确认人数，林安拿着电话给全班的五十一个同学挨个儿打电话。
她用了两个小时打了四十九个电话。再打第五十个电话的时候，林安顿了顿，拿起杯子咕咚咕咚地喝了几大口水，才拿起座机。母亲从厨房出来，看她一直发呆，遂问：“林安，电话打完了吗？你什么时候去学校啊？”
“哦。”林安掩饰性地胡乱按电话号码，“没呢，还有几个，打得太多了，有点儿渴。”
母亲心疼她，一边解围裙一边唠叨：“就是对个答案而已，去不去也无所谓。难得你这么尽责，还要一个个通知……”
左手边是所有同学的通讯录，第一个名字便是宋洋，林安偏偏将这个电话放到了最后。
林安深吸一口气，将话筒贴到耳边，左手一个按键一个按键，按得极其认真，而后听着电话那端漫长的“嘟”声，一边紧张，又一边恍神。
打通了应该说些什么？
要直接喊名字吗？
毕竟现在已经没有作业要交了，而她也没有借口再吼他了。
“喂。”
电话那端突兀地传来男生懒洋洋的声音。林安表情严肃又凝重，左手手指攥紧又松开。
“喂，是宋洋吗？我是……”
“班长！”
未等自己表明身份，那端的男生就已经报出自己的名号。林安错愕，复又弯起嘴角，说：“我就是想问你，下午要去学校对答案，你要去吗？”
“对答案干吗？这不是自找烦恼吗？”
想想也是。林安点头：“那你就是不去了？”
“对啊！”男生好像兴致很高的样子，说，“班长你去吗？”
“去啊。”
“那我就更不去了。”宋洋的声音很高，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我好不容易才脱离班长你的淫威，干吗要回去找骂啊？”
“我……”林安说不出话来了，抿了抿嘴，想要客观地同宋洋解释一下。可是她还没开口，就听到电话那端宋洋说：“班长，我不跟你扯了啊，挂了啊！”
她依然没来得及开口，那端挂机的嘟嘟声就通过听筒传到了耳中。
连声“再见”都没有，没礼貌！又不爱学习，不交作业，唱歌还破音！林安负气地摔上电话，想自己真是疯了，怎么会对这样的人有莫名其妙的好感！
可是她又委屈得想哭。
为什么呀？她是为他好啊，他怎么一丁点儿也不明白呢？
她拿起书包往外走，赌气似的越走越快。母亲听见声音，从厨房追出来。
“你现在就去学校吗？还没吃饭……”
“不吃了！”
“怎么了这是……”
林安一路气冲冲地走到学校门口，经过商店的时候看了一眼，还是没忍住，买了个草莓冰淇淋降火。老板跟林安很熟，看她重回学校很惊奇，问她：“你不是毕业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林安咬了一大口冰淇淋，愤愤：“来学校对答案！”
“对答案干吗？自找烦恼。”
林安哑然，吃不下去了，朝老板点了点头，又往教室走。
教室里已经来了不少同学了。班主任恰好从办公室走过来，递给林安一份答案，让她抄到黑板上。林安有些无奈，想着老师为什么不复印几十份发给大家，这样也省下时间，可以让大家叙叙旧啊。
无奈！林安走进教室，拿着粉笔在黑板上抄答案，一边抄一边默默地想自己的答案。教室里本来还挺热闹的，大家看到林安开始抄答案后都不约而同地盯着黑板，中间偶尔会有此起彼伏的惊喜声和惋惜声。
“天！我居然蒙对了！”
“我居然又改错了！”
抄了满满一大黑板，因为没有试卷，林安不得不把具体的答案内容写下来。林安累得胳膊发酸，从讲台上下来，还没等自己回到座位，只见一个人风一样跑进教师。林安定睛，立刻气血上涌，一把拽住那人的衣袖：“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宋洋一愣，看看自己的胳膊，又看看林安的脸，回过神来笑着说：“班长，你干吗啊？咱不至于啊！都毕业了你，怎么还对我这么凶啊？我就回来拿个东西，你别激动！”
林安立刻松开手，有些无措地看着宋洋往他座位上钻，果然不知道拿了本什么书，卷了卷，攥在手心里又冲了出去。
擦着她的肩过去之后，宋洋还挺客气地站在教室门口，朝林安挥了挥手：“班长，我走了，后会无期啊！”
林安其实是想跟他说，既然来了，就坐下来对对答案再走，也好让她知道他到底考得怎么样。只是，她这些话终究被宋洋口中的“后会无期”噎下去了。
后会无期，那便无期。
7.
在文三班待了两周，终于一个夏日炎炎的中午，趁着林安睡着的时候，杨梓沫拉着周笑笑蹑手蹑脚地出了教室。
“这么好，请我吃冰淇淋？”周笑笑一边吃一边问。
“你不觉得林安最近很不正常吗？”杨梓沫皱眉看着周笑笑，“她只在我刚转来的那一天跟我聊了几句话，跟你们也不讲话，上课也不认真听，就知道戴个耳机……”
末了，杨梓沫凑近周笑笑，伸出右手附在周笑笑的耳边：“你说，她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没有啊！”周笑笑专心地吃冰淇淋，回答得漫不经心，“她一直都是这样啊！”
“什么？”
周笑笑揉揉耳朵，这才抬起头来，一本正经地看着杨梓沫：“难道她初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啊，对啊！”杨梓沫点头，回答得有些机械，“初中的时候她是我们班长，人特别开朗，也特别热心，学校里有什么她都给我们争取，我们有什么困难都去找她。不仅这样，无论是学校的比赛，或者是什么大型的表演，只要能说出来的，就没有她做不到的。这样的她，才是林安啊！”
“那你的意思是，她跟以前一点儿也不一样了？”周笑笑继续舔冰淇淋。
“对啊！”杨梓沫用力地点头，“虽然跟她只隔了一年没见，可是我觉得我都快认不出她了。”
“快吃吧！”周笑笑盯着杨梓沫手中的冰淇淋，“不吃就化掉了。你说的这些我其实早就知道呢。”
比起周笑笑口中以前开朗健谈的林安，大家似乎对现在高冷寡言的林安更感兴趣。挂着“教育局局长女儿”的头衔，林安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颐指气使过，反倒因为这个头衔被旁人提起而万分恼火。旁人都说林安不好相处，目中无人，外班也有林安以前的同学，说林安完完全全变了个人。这些她全都听过，只是她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是林安私人想要的改变，旁人无须多言。
更多的时候，周笑笑都被寡言的林安吸引，她甚至觉得能一直维持着处变不惊表情的林安是个很酷的人，这种“酷”的吸引力甚至超越了林安美丽的外表。
有时候想想，上帝真是不公平，已经给了林安这么好的家世了，还要给她这么好的相貌；给好的相貌也就罢了，偏偏学习又好；学习好就罢了，以前是性格好，现在还有了吸引人的致命的个性。
还真没天理了嘿！
舒豪揣着口袋从商店门前经过，看见周笑笑和杨梓沫一脸凝重地啃冰淇淋，笑了笑，朝她们挥了挥手，又往教室走去。
“大帅，等等我们！”
周笑笑说着，立刻就拽着杨梓沫往前冲。
杨梓沫看了舒豪一眼，立刻垂下眼。上帝是够不公平的，就连男的，好像长得也比她们好看。
“你们在说什么？”
这种毫无营养的客套的问话，一般情商高的人大概都会客气地哈哈哈，说上一句“没什么，就是一些八卦”。
可周笑笑明显不按常理出牌。她从杨梓沫不怀好意地请她吃冰淇淋说开去，一直谈到林安的变化，期间夹杂着杨梓沫快化掉的冰淇淋以及林安高大上的家庭背景。那段从商店到教室不远不近的距离，周笑笑的嘴全程都没有停下来。杨梓沫没有打断她，舒豪也没有插嘴，直到走到教室门口，周笑笑的短篇小说随着“然后就看到你了”这句话，戛然而止。
舒豪真心觉得周笑笑不去说单口相声，真的是白白浪费了她那张嘴了。
下午第一节课是班主任张艳的历史课。讲台上，张艳洋洋洒洒地讲着文艺复兴的历史背景，偶尔突发提问，也不过是问课本中显而易见的答案。只是在安静的教室里突然一嗓子把人叫起来，难免会让人措手不及。
“人文主义的基本概念是什么，舒豪？”
舒豪愣了愣，站起来，又低头看课本。他循着张艳刚刚讲过的顺序一行一行地看，良久未果，合上书，预备直截了当地说个“不会”。这时身边的女生却已经先一步谨慎地将自己的历史课本推了过来。
老师提问的答案被女生用荧光笔画出来，黄澄澄的，扎眼得厉害。舒豪也不客气，接过书，拿起来就读，读得感情充沛，抑扬顿挫。张艳闭着眼说了个“好好，不错，请坐”，舒豪这才长舒一口气，坐下的时候扭过头看了女生一眼。那人表情依然如故，淡定地收回自己的历史课本，又波澜不惊地听老师上课。
“谢了。”坐下的时候，舒豪轻松地说了一声感谢。
那人扭过头，看着舒豪极其认真地摇头，张了张嘴，声音轻轻的。
“不谢。”
“……”
张艳喜欢拖堂，九十分钟，两节历史课，张艳一直讲到大课间。察觉到教室里已经一片哀号了，张艳仍是淡定地挥手：“再说五分钟我们就下课。”
大课间二十分钟，下午这个时候往往是饥饿临界点，班上好多人都趁着这个时间去学校二门外的商店觅食。从教室到商店来回要用十到十五分钟，张艳拖堂的后果直接导致了班上军心涣散，毕竟民以食为天。前面的周笑笑叹口气，又摔摔手里的笔，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林安，都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
九月的天气依然燥热，教室里没装空调，两节课下来浑身都汗津津的，难受得厉害。外人眼里的林安虽然高冷，又不食人间烟火，但和林安做了两周同桌的舒豪却把林安的习惯了解个遍。
林安虽然看着瘦瘦高高的，但是好像也很容易饿，早上大课间吃巧克力，下午大课间吃面包，偶尔晚上吃完饭回来，还会看到她塞着耳机，一手拿着饭盒，另一手还拿着冰淇淋。舒豪甚至觉得，林安的饭量比他这个大男生还要大。
“文三班的林安同学，听到广播后请来一下传达室。”
8.
室内广播适时地响起。张艳及时刹车，原本还有几句话要说，听到广播后，不知怎么就快速地说了句结束语：“那同学们先下课吧。”搞得大家还挺措手不及的。
传达室和商店在一个方向，未等林安站起来，周笑笑就拽着杨梓沫转身。
“林安谁找你啊？”
“不知道。”林安站起来。
“那我们一起走呗，我跟梓沫要去商店。”
周笑笑当然知道自己的问话纯属多余，即便林安拒绝，自己也会七扯八扯地一定要跟着去。周笑笑和杨梓沫跟着林安从后门出去，刚走了两步又折回来，探出脑袋冲舒豪喊——
“大帅，你要带吃的不？”
“面包。”
“什么口味的？”
“随便。”
她出来后追上林安和杨梓沫。杨梓沫看着周笑笑促狭地笑，又装模作样地拍了拍周笑笑的胳膊。
“我说，你不会喜欢舒豪吧？”
“没办法，谁让人大帅那么帅呢。”周笑笑调侃着，又看了林安一眼，“要是林安肯搭理我，我早就弃暗投明，奔向林安的怀抱了。”
“快去找你们家大帅。”杨梓沫白了一眼周笑笑，又挽上林安的胳膊。
已经到了商店和传达室的分岔路口，林安不动声色地将胳膊抽出来，朝两个人摆摆手：“我去了。”
周笑笑仍然不死心：“那林安你要带吃的不？”
毕竟她每天都要在课间吃两个面包，周笑笑可不相信在食物面前林安会不妥协。
“……我要一个面包。”
看吧，周笑笑嘚瑟地看了杨梓沫一眼，又抬头：“什么口味的？”
“巧克力的……谢谢。”
目送林安离开，周笑笑很开心，好像知道了林安爱吃的东西和必吃的东西，就如同知道了林安的软肋一样。
杨梓沫一脸嫌弃地捅周笑笑的胳膊：“哎，我说你别笑得这么猥琐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人家林安怎么你了呢。”
“没怎么我啊！你看着吧，在我的悉心教导和感染下，不消多时，林安一定会像你之前认识的那样，绝对不可能是现在这副鬼样子的……”
“有病吧你？”
“可是你不觉得这是一项巨大的挑战吗？”
“你们重点高中的挑战难道不是考上理想中的大学吗？”
“……没差啦。”
而此时，林安站在传达室门口，老远就注意到二门门口停着的德国汽车。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出一声熟悉的“进来”，她才推开门走进去。
不大的传达室，这会儿因为气氛压抑而格外拥挤起来。林安扫了一眼传达室，硬着头皮喊了一声“爸”，又转过脸喊了一句“校长”。
自从高中开始住校后，林安的父母大概是怕她住不习惯，隔三岔五地带着大包小包的吃的来看她。室内广播每次喊到她名字的时候，不同于旁人被喊到名字时的惊喜，林安总是感到格外窘迫，甚至会因为“局长女儿”这个头衔而感到羞耻。她在家里郑重其事地跟父母谈判，希望父母不要打扰自己的学习生活，但多次未果。直到自己高二开学前，父母才同意了不去学校看她的要求。可是这才刚过了两个星期就又来了，这次居然还跟着校长。
“我没特意来看你。”父亲大概是看林安有些不高兴，站起来拍了拍她的肩，问，“在学校吃得怎么样啊？怎么总觉得你瘦了？”
“学校的饭菜都挺好的。”校长在一旁插嘴，“局长你放心，学生们也可以向我们提意见嘛。林安，你说是吧？”
“嗯。”林安点头，“挺好的，”又转向父亲，“来我们学校有事吗？”
“一季度一考察嘛。既然来了，总得看你一眼。我等一下还要去二中一趟，你妈妈让我给你带了点儿吃的……”
“二中……”林安有些恍惚，“有什么可看的？你要在那学校待多久？”
“到二中估计也差不多快放学了，最多也就半个小时。你问这个做什么？”
“爸，你说……我要不要今晚回家一趟？”
她努力表现出自己有强烈的回家的欲望，还自动忽视掉了自己不甚高明的说谎技巧，声音里甚至多了些央求的意味。
“可是你们下周才放假啊？”
“我就是晚上回家住一宿，明天再回来。”
林安说着，转身看向校长。校长精明圆滑，忙走上前笑呵呵地打圆场。
“孩子想家就让她回去吧！就晚上回家，明天早上来上课，也不耽误学习……”
“谢谢校长。”林安朝校长鞠了个躬，转身看着父亲笑，“爸，上课了，我先回了。你等下直接去二中吧，我放学去二中找你，我们再一起回家。”
说完她迅速跑出传达室，门一开一合的时候，听到身后父亲和校长的声音。
“哎，你妈给你带的吃的……”
“局长，我给林安拿过去就好了……”
应该不会被发现吧，自己小心翼翼隐藏的小心思……
她利用了父亲的特权，不是为了回家，而是想重新见到那个他，笑嘻嘻地说着“后会无期”的那个他。
9.
下午最后两节是自习课，林安回到教室的时候已经上课五分钟了，班里没有值班老师，教室的气氛还算活跃。
林安刚一回到座位，周笑笑就八卦地转头问她：“林安，是不是你爸妈又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林安看了周笑笑一眼，没说话，又看到桌子上的草莓面包，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她从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周笑笑，周笑笑忙摆手：“梓沫给你买的，我给大帅买的。”
杨梓沫转身，撇了撇嘴道：“分得真清。”接过林安递过来的钱，又补上一句，“商店没有巧克力面包了，我就给你买了个草莓的。”
“我跟大帅都吃的草莓的。”周笑笑附和，“也挺好吃的，关键是充饥。”
林安点点头，把面包推到桌边，说：“我现在还不是很饿。”
舒豪抬了抬眼角，看到林安将面包推到离自己很远的桌角，挑了挑眉。
最远的距离说明，她不是不饿，而是不喜欢。
直到快放学的时候，林安的草莓面包还静静地躺在桌角。周笑笑不死心，将研究林安作为日常任务，只要每日一发现，了解她指日可待。
“林安，你还不饿吗？”
“嗯。”
“你是不是不喜欢草莓面包啊？”
没等林安开口，一旁收拾东西的杨梓沫仰天大笑，“开什么玩笑！初中的时候，林安一天一支草莓冰淇淋，喜欢得紧呢。”末了，她又看向林安，似乎想极力得到林安的证实，“是吧，林安？”
林安却难得地摇头：“面包不一样。”
都是草莓味的有什么不一样？杨梓沫表示不服，正欲同时举出正反例子加以证明时，却看到林安在收拾书包，不像是直接下课就去食堂的节奏，忍不住问：“你放学去哪儿啊？”
“回家。”
“……请假了吗？”
“没有。”
“好吧。”杨梓沫摊手，表示无奈。
周笑笑反应慢，偏过脸问杨梓沫：“没请假为什么可以走啊？我请假都请不下来？”
她看到杨梓沫对她发出的鄙视的表情时，忽地明白过来，林安跟她们平民小老百姓始终是不一样的。她忍不住啧啧地感叹了几声，拖长口音——
“真羡慕啊！”
林安的眉毛跳了跳，听到下课铃响之后立刻站起来，从舒豪背后过去，快速地消失在了教室门口。
“你面包没拿！”
周笑笑托着腮，胳膊肘拄在舒豪的课桌上发呆，问他：“大帅，你为什么不去吃饭啊？”
舒豪头也不抬：“现在人多啊，等会儿再去。”
周笑笑又嘻嘻哈哈地笑：“不愧是大帅，我也是这么想的！”
“马屁精！”
杨梓沫朝周笑笑撇嘴，又看着林安桌子上的面包，自言自语：“都是草莓味道的，能有什么不同啊？”
10.
林安自小就对草莓情有独钟，蛋糕、水果、饮料、糖果、冰淇淋，只要是草莓味道的统统都来者不拒，而面包，自然也不例外。
小时候看加菲猫，看到加菲猫说猪肉卷是为自己而生的，林安就会对着电视会心地笑。她觉得她跟加菲猫很像，猪肉卷为了加菲猫而生，草莓也是为了林安而生。
春夏秋冬喜欢吃同款的草莓冰淇淋，饿了吃草莓蛋糕或面包，下课习惯嘴里叼着东西边吃边收作业。班里女生多，饿了都喜欢去林安那儿找东西吃，只有宋洋看到林安吃东西的时候会一脸嫌弃。
“呀呀，班长，你看你嘴上红红的草莓酱！你收作业就收作业，别过来！”
林安不满：“草莓酱怎么了？面包里没有草莓酱，怎么吃得下去啊？”
“小女生就是小女生，幼稚不幼稚啊？”
“可是我昨天还看到你在吃草莓冰淇淋！”
宋洋啧啧道：“那从本质上就不一样，“冰淇淋”跟“面包”，首先在字数上就不等。”
“但相同的是，草莓果酱都是配料。你能吃得下草莓冰淇淋，当然也能吃得下草莓面包……”
林安继续喋喋不休，宋洋则挥挥胳膊：“反正我不喜欢，你看你吃的，快快快，给你纸巾。”说着他拿着纸巾站起来，胡乱地往林安嘴上抹了抹，而后又捶着桌子哈哈地笑，“班长你看你成了什么鬼！哈哈哈！”
一旁站着的女生先是跟着笑，而后看到林安有些出神地站在原地，以为她生气了，立刻拿出纸巾走到她面前帮她擦嘴巴，一边擦还一边讨伐宋洋。
“班长，宋洋成心呢，真是幼稚！”
林安这才回神，接过女生手中的纸巾擦了擦，又假装愠怒，看着宋洋放大的笑脸哼了哼。
“反正面包只有加草莓酱才好吃！”
她脱口而出的居然是这个。一旁的女生目瞪口呆，而后又跟其他同学窃窃私语，说果然林安最在意的还是草莓君。
林安的嘴角边似乎依然残留着宋洋恶作剧时并不温柔的触感，收完作业，吃掉最后一口面包，有些恍神地去老师办公室。送完作业回来，就看到宋洋叼着一片吐司倚在栏杆上嚼，林安摸了摸自己的嘴角，脸一下子烧起来。她放慢脚步，想着经过的时候自己要不要小小地打声招呼。还没等自己思考出个什么合适的结果，宋洋转过脸的时候看到了林安，表情顿了顿，而后迅速将吐司往嘴里填。林安先是一愣，随后看到宋洋的嘴角，一下子反应过来，迅速跑到宋洋面前，揪着他的衣领吼：“你给我张嘴！”
宋洋闭着嘴，表情困难地将嘴里的吐司往肚子里吞，一边吞还一边艰难地求饶：“班长，你温柔点儿！你……你等我咽下去……”
“刚才是谁说吃草莓面包幼稚啊？是谁给我恶作剧啊？你吐司上抹什么草莓果酱啊？”
宋洋长叹一声，揪了揪嗓子，又开启不要脸模式：“谁跟你说我上面有草莓酱啊？谁上学还自带果酱啊？”
同班胖胖的女生拿着一小瓶草莓果酱出来，冲到林安面前：“班长，你吃吐司吗？我这里有草莓酱。”又转过脸看着宋洋，“宋洋你还吃吗？”
呵呵呵。
宋洋的表情有些讪讪，倒是林安幸灾乐祸的表情逐渐放大。她挑眉看了宋洋一眼，道：“都吃那么多了，你还吃吗？”
“班长，你这可不对了啊！我这是体验一下你们下层人民的生活，看看你们日常的食物到底有多难吃。没想到，啧啧……”
林安没理他，转身进了教室，一边走一边扬着嘴角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似乎是终于知道和那人有了交叉点，也似乎只是单纯地因为看透了宋洋的小伎俩而得意。真的是因为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宋洋跟在林安身后做垂死挣扎。
“班长，你听我说啊！那种东西真的只有你们小女生才会吃……班长，你听我说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道是有心还是无意，宋洋开始拿着各种草莓口味的东西在教室游荡，冰淇淋、棒棒糖甚至闷骚的草莓T恤。他游荡到林安身边，就贱兮兮地朝林安飞个眼，问：“班长，要吃吗？”“班长，好看吗？”自然，这中间是绝对不会出现草莓面包。而林安，为了表明立场，特意每天收作业的时候，叼着草莓面包站到宋洋跟前，问他：“怎么样？味道好闻吗？”
旁人都说班长跟宋洋杠上了，也都说班长那么好的人，怎么偏偏就是看宋洋不顺眼。有知情人士指出，林安和宋洋的八字不合，气场也不合，宋洋邪，而林安正，一邪一正，自然老是呛声。
是啊！林安和宋洋，一个受缚、一个自由，一个小心、一个洒脱，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有着不相同的人生，难得地对草莓有着共同的兴趣。林安已足够惊喜，更甚至，林安觉得，宋洋肯迎合自己的兴趣，同她一样，喜欢互相呛声，是不是就预示着在宋洋的心里，林安跟旁人、跟他所接触的别的女孩儿，始终是不一样的。
是不是在她喜欢他的同时，他也在偷偷地在意着她？
“后会无期”这四个字，是不是他无心说出的玩笑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