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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死鬼,你的性向还正常吗

我从昏迷中悠悠醒转的时候,辛沭正端了一碗汤从门外走进来。我茫然地四下望了望,但见身处的屋内陈设简朴,无非一床一桌一椅,再看天花板,是黄土颜色,连丝毫的装饰都无。

辛沭吹凉浓汤,往我跟前递进半分,道:“喝了。”

我发呆。

他又道:“起来喝汤。”

我继续发呆。

小兔崽子皱了皱眉:“是不是被打傻了?”

我瞪他一眼,重新看回天花板,疑惑不解:“好端端的,她和我小叔也是旧相识,怎么一上来就动手?难道我小叔曾经负过她?”

“不像。”辛沭面无表情地接话,“真那样,应该趁你晕要你命,不会把你像拖死狗一样拖回来。”

我哽了一哽:“那此事说不通啊!毕竟洒家长得这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老少通杀,没道理会有例外。”

辛沭冷静地放下碗,准备起身,被我单手一摁,才不情不愿地坐回原处。

“是你嘴太贱,自己找抽。”

我捂住胸口,酸涩凄然道:“有徒如此,不如去死。”

小兔崽子也不安慰我,仍然执拗地把汤碗递到我手里,再次重复:“喝了。”

我闻了闻,问:“什么汤?”

“滋补壮阳治肾亏的,你敢不敢……”

他话还没说完,我仰头一口灌了下去。

末了我舔舔嘴,双眼放光,道:“还有没有?给为师盛个十碗八碗,放在边上晾着,等会儿回来好漱口。”

话音未落,我跳下床操起重剑。辛沭跟着我站起来,冷冷道:“这么快又去找死?”

我道:“难得有高手过招,不打个天昏地暗,骨头缝里都发痒。爱徒,你就在屋里等为师凯旋,与你好生庆祝。”我豪迈地甩了甩头发,摆出一个帅裂苍穹的姿势来。

辛沭不忍看,只道:“你确定不是让我给你收尸?”

“喂!你这个逆徒!”

我踏出房门,正值大漠里风沙骤起,茫茫之势遮天蔽地。红似火烧的日头悬在半空,周围乌云涌动。女人手执着扫帚,正在打扫孤坟。尘埃去而复来,根本扫之不尽。

许是听到身后脚步声渐近,她道:“苏衍青就这等本事,将你教得如此?”

我感觉被嘲讽了一脸,很不幸福。

涉及武学源宗、师承之意,我不愿多言。重剑立地,风沙卷起长衣飒飒,碎石四溅间,我扬手起招,认真道:“无须多言。智慧与美貌并存,侠义与大胸的化身,苏愉悦,在此请招!”

女人不知是用什么样复杂的表情面对了我半晌,继而缓缓横起扫帚,冷颜以待。

我忍不住道:“别开玩笑了,洒家习武近十年,自问拥有以一敌百、拯救凡间的能力,剑式一流,步法风骚,你要是用一根扫帚都能赢我,我立刻喊你亲娘!”

于是,五炷香的时间后,我跪在地上,表情十分哀戚地喊:“娘……”

夜里辛沭给我上药,这兔崽子一直眯着眼,浑身乱抖,最后我的淫威没能镇得住他,他愣是扶着墙笑了大半个时辰,让我十分伤心。

而这日过后,女人打我像打上了瘾,每天都按三顿抽,和小叔的凶残程度简直有一拼。常常天还未亮,我还在梦里和慕渊长相厮守,就被她一扫帚从床上打到地下,慌乱间连剑都来不及拿,就被她追着四处狂奔。

但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能在她手底下过个数百招的,有攻有守,偶尔还能占占上风。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三个月,我逐渐感到自己的内力与以往不可同日而语,剑法亦是愈发精妙,将先前的破绽都逐一弥补了起来。恶鸡婆的眼里有时会流露出赞许和欣慰,待我想细看,却又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还是那副冰山模样。

她和我小叔真是特别配。

辛沭闲暇之际,也会去几十里外的城镇买些新鲜肉食回来。恶鸡婆的厨艺不错,一般揍完我之后,她都会生火做饭,好好给我补下身体。

我知道了她叫傅瑾,孤身在这荒漠守着一座坟,已经守了二十三年,问她墓中之人可是她丈夫,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回答了。

她让我唤她瑾姨,我面上乖乖答应,一转过身就和辛沭讨论这恶鸡婆的种种。事实上,她是比较凶悍嘛。当然了,我也因此被抓包好几回,从而被她打了个生活不能自理。

时光匆匆。冬去夏来,仿佛白驹过隙。

我时常在夜里,对着浩瀚沙海,饮一壶灼喉的烈酒,想着那人如今会在何地,是否已经转世,若再遇上,还能不能相认。

生当复归来,死当……长相思。

我已有七年,不曾提及那个名字。

有一阵,我听的某个话本子里讲,每个人的心底都会埋一段故事,藏一个人。那是念在嘴里怕疯魔的人和事,只能任由其沉淀入血肉最深处,慢慢将自己折磨,等待救赎。

我有一个这样的故人。我想,傅瑾也有。因为我常常见她在无名墓前,一站就是一整夜。

临近七月底的时候,边关出了状况。北曌十万大军倾巢而出,看样子是打算对大燕进兵。附近几个村的百姓都急往内地逃命。我和辛沭路过去帮忙收拾残局时,听见了一个名字——慕容谦。

据说他是日月楼的楼主,不世奇才。半年前,他在凌霄山以弈棋开局,广邀天下名士参加,最后一百零九人,包括当朝宰相,都败在了他精妙的棋风之下。王上得知此事,让宰相以优渥条件请他入朝为官,他却洒脱婉拒,直言了自己的闲云野鹤之意。而近来,他更是助大燕的边境守将,用奇门阵法暂时困住了北曌大军,使得对方迟迟难以过境。一时间,此人名声大噪,几乎无人不晓。

我听见这些,不明为何,总觉得眼皮子一跳,对他似有几分熟悉之意。

回到居处,我将村民的话转述给傅瑾听。她本无甚反应,直到踏出房门逮着一只信鸽,她便匆匆回房收拾好了包袱。我问她这是干什么,她简单迅速地回:“离开。”

“去哪儿?”

“日月楼。”

我吃了一惊,还不及细问,她又把我和辛沭的包裹扔过来,继续道:“一同上路。”

她的字里行间完全没有商量的意思,我怀疑我要是不答应,肯定会被她当街打死。总归我也想去见见那个慕容谦,便默许了下来。

我们一同出了门后,傅瑾开始挖掘无名孤坟。我瞧着她那稳准狠的劲儿,吞了口口水,还是决定劝劝:“瑾姨,虽然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但你这样是对故人不敬的……”

她的手一顿,片刻,她抬起眼来看了看我,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你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啊?”我张张嘴,愣愣地回答,“小叔甚少提起我爹,更没提过我娘。”心猛地一跳,我激动地握住了傅瑾的手,“莫非,你当真是我亲娘?”

看这和我小叔几乎如出一辙的暴力倾向,完全有可能啊!

傅瑾嘴角微微一抽,然后继续刨坟:“不知也罢。今后,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苏衍青。”

“为何?”

我以为接下来会听见一个开篇狗血、中途曲折、最后虐心的爱情大戏,然而,傅瑾还是用她那不冷不热的眼神瞥了我一眼,似在警告我不要胡思乱想。我不怕死地想追问下去,她动作麻利地将所有尸骨收进一个蓝色布包,随即拎到我跟前,道:“跪下。”

“啊?”我又迷糊了。

她神色肃然:“给你两个选择,一,跪下磕三个响头;二,被我打死在这里。”

我咬了咬手指:“有没有第三个选择?”

“无!”

然后,我就在她要动手前,果断跪了。末了,我心如止水地问:“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这人是不是曾经和我爹或者我娘有一腿,最后被我爹娘男女混双打死了?”

傅瑾无语。

日月楼地处含谷镇,是大燕与北曌交界三百里内最繁华的镇子。两国通商的唯一要道须得路经此地,是以这个地方商贸异常兴旺,再加之天然的地理优势,更是鱼米丰饶,风调雨顺。边关逃难的百姓也大多是涌往此处。

我们赶了两个昼夜的路程,终是在第三天黎明时进了含谷镇。饶是外面战火将燃,此地的百姓也似未受影响,仍高兴地过活。被问及理由,大多都是同一句话:“日月楼楼主都在这罩着,我们怕什么。”

这民风,简直甚合我意!

稍作打听,日月楼的诸多消息就进了我们耳里。譬如,楼主慕容谦是个风雅之人,极少现身,能见他的人都是不俗之士;再譬如,日月楼说白了就是处风尘地,虽只接待有名气的文人墨客,楼里姑娘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卖艺不卖身,但说到底,都是陪人快活的。

我看着路人流口水的暧昧模样,鄙视他一通后,心里迅速打起了小九九。好不容易有个正当理由让我去风流之地溜达,我一定要来个女扮男装、左拥右抱!叫十个姑娘来给我念小黄书,一人一段不准重复!

这厢我正幻想着纸醉金迷的美好画面,刚想开口说一句“瑾姨,那地方不适合你这种清冷的气质,不如由我代劳”,话还没说,傅瑾开口:“妄想!”

喂,我还没说话啊,你要不要这么未卜先知!

我顿时很受伤。

辛沭同情地看了看我,安慰道:“前辈,下次记得收起你的一脸猥琐,那表情早已深深地出卖了你。”

“兔崽子!吃我一掌!”

从长街尽头转入一条小巷,再走十来丈远,出了巷尾,便到了传说中的日月楼。其地处青山绿水环抱之间,风格与普通青楼大为不同。古朴雕花的一方小门内,两名女子正在候客,腰间佩短剑,长发盘起,神情肃杀,不像要陪人吟诗作对,更像是一撸袖子就要扑上来干个你死我活的打手。再抬头,七层的高塔矗立眼前,塔尖直耸入矮云之中。二三楼里不时走过衣着艳丽的女子与手执骨扇的文人。再高的地方,便是一片寂然,不知有何玄机。

我打量了片刻,扶着门框,跟候客的女子搭话道:“听说你家楼主是个男人,开什么烟花之地啊,不如将此处让给我,我保证三年之内,集齐全大燕最有名的花魁,让这里成为名扬大燕的销金窝,怎么样?”

女子十分轻蔑地给了我一记白眼。

我“啧”了一声,刚欲开口,让她见识一下本人的人格魅力,傅瑾一把将我挥至身后,寒声开口道:“在下傅瑾,今日依约来见日月楼楼主。”

原来如此,她和此地主人有约。想来,那信鸽约莫就是那什么慕容谦遣来的。

候客女子仔细打量了傅瑾一会儿,探手引路道:“楼主料到姑娘今日会到,早已备好茶水等候,请随我来。”

言尽,她领着我们阔步前行。

比起从外看到的日月楼,这内中格局更是大得超乎人想象。蜿蜒至塔前的小径两旁,左侧有数间厢房,排列与一般府邸不同,似布着乾坤阵法在其中。而右侧,朱漆拱门之内,像是一个花园。我不经意望过去,便看见碧波假山、水榭长廊,徒剩枝丫的梅树亭亭而立,像是……旧年王府的湖心小筑。

我不禁恍然,眼前又不可遏制地晃过许多铭刻于心的画面。

到了塔楼入口处,傅瑾当先而进,我紧随其后,一脚刚要迈过去,引路女子伸手拦下我,问:“姑娘可是姓苏名愉悦?”

“你认识我?”我稍有愕然。

她又道:“你可是镇国将军府的郡主?”

“正是。”我捋捋刘海,深沉地笑道,“你家楼主可是认得我?也对,毕竟洒家名声在外,你叫你家楼主不用太客气,茶叶什么的随便喝喝就好,我向来是个随和的人,只喝三百金一钱的洞庭碧螺春而已。”

话音刚落,女子从草丛里拿出一块早就准备好的牌匾,“哐”的一声立在地上。我定睛一看——苏愉悦与禽兽,不得入内。

我大怒:“你叫你家楼主出来,说苏霸天要和他谈谈人生,不然我一挥手,马上拆了你这座破楼!”

女子明显表示不信我的话,转头,面无表情地对傅瑾道:“姑娘请自行上楼,主人在七楼等候姑娘。”

我准备拔剑。傅瑾面色一冷,阻道:“愉悦,不得无礼!”

我一滞。

她才缓和了些许语气:“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很快出来。”

我竟无言以对。

而最令人不忿的是,这厮最后居然把辛沭也放进去了,逆徒临走前一句宽慰我的话都没有,特别嘚瑟地就跟着傅瑾上了楼,把我隔绝在一扇形同虚设的小木门外。鉴于傅瑾的淫威,我还不敢踹了这扇门。

那一霎,我深刻地感受到,什么叫养徒不如养头猪。

天际云潮翻涌,惨白的天光几经变换。我守在塔下十分不耐,想着用轻功飞上七楼去看看,可每当要起跳,守门的女子就用一种警惕的眼神看着我,随时准备抽剑厮杀。老实讲,我倒不怕和她大动干戈,就怕把她打残了,坏了傅瑾的事。

挠了半个时辰的门,又贴在门上听了大半个时辰的动静,我始终没能听出内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声响。我腹诽着那个楼主住这么高干什么,也不怕一失足摔死他,乍回头,恰巧对上了女子极其厌恶的目光。

我干咳两嗓子,坐在台阶上,一只手闲散地撑着头看她。

她见我目不转睛,索性哼了一声,扭头去看另一个方向。

我道:“你们这日月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她不回答,我便自言自语。

“寻常的风流地都是叫正当壮年的汉子来镇场,而你们却反其道行之,全是清一色的姑娘。我听别人讲,你家楼主是个不世奇才,这样的人,开这样的日月楼干什么?”

她仍傲气地不肯出声。

我摸摸下巴:“莫非你家楼主有什么隐疾?肾亏?还是不举?是不是需要众多姑娘环绕来慰藉他脆弱的心灵?”

“你!”女子横眉怒目,看架势恨不得把我抽筋扒皮。我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理由迟迟没有行动,反正她不动我也懒得动,于是继续撑着头问她:“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啊?”

她立刻表现出迫切的肯定。

我哼声:“你现在讨厌我,主要是因为你还不了解我。”

她没出声。

“你要是了解我了,一定会想打我的。”

她无语。

我百无聊赖地蹲在草丛边上看了半天蚂蚁搬家,暮阳消尽,万家灯火通明时,傅瑾与辛沭才缓缓从楼上下来。我全身心都是怨念,翻白眼翻得眼睛都快抽筋了。傅瑾哭笑不得地看着我,只好派辛沭为代表,来和我进行交涉。

“前辈。”

“哼!”我一点儿都不想理你们。

“前辈……”

“哼!”叫个什么叫!

辛沭扶额,冷静了一下,耐着性子道:“让你久等了,前辈。”

“哼哼哼!”我没好气地用鼻子连喷出三声,才拍拍手,站起来,一脸“洒家大度,不和你等凡人计较”的表情。

“知道就好!”我咳了一嗓子,又道,“怎么样,那什么劳什子楼主是不是长得奇丑无比,脚底生疮,脑门流脓,看一眼都恶心得半年不能吃饭?”

女打手无语。

傅瑾也无语。

辛沭:“前辈,你想多了。”

我望着天,哼哼唧唧。

他描述道:“此地的主人的确是个风雅之人,一曲琴音堪称绕梁三日而不绝,儒雅斯文,用风华无双来形容他,也并不为过。”

这么一说,我脑海里闪过一道人影,鬼使神差地屏着呼吸问:“穿着一身蓝衣?”

辛沭讶然,但很快道:“是。”

“脸上写满了‘我的智商你别猜,猜来猜去也只能跪拜’的此类嘲讽?”

“楼主确实算是多智之人。”

“那么,”我十分紧张地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的长相是不是姑娘见了统统合不拢腿的那种,简称帅得逆天?”

辛沭捂住了脸:“我现在说不认识你,还来不来得及?”

我抓住他的肩,半丝玩笑意味都无:“快告诉我是不是!”

他沉默了半晌,估计正在内心想象着正常女子见到那人的景象,而后满脸纠结道:“是。”

我表情复杂地放开他,沉思着摸了一会儿下巴,道:“爱徒,你的性向是不是还不太明确?需不需要为师帮你想想办法,治上一治?”

作为一个男人,你怎么能对另一个男人想入非非呢!

辛沭顿时表现出想弑师的举动,但还未付诸实践,塔里忽然奔出来一名黄衫女子。她跑到辛沭跟前,上气不接下气,胸前波涛起伏,特别壮观。

她道:“辛公子请留步。”

我接道:“这不是还没走嘛。”

黄衫女看我一眼,好奇道:“这位是……”

“我……前辈。”兔崽子很是别扭。

黄衫女闻言冲着我甜甜一笑,霎时如同三月桃花齐齐绽放。她再福福身子,恭敬道:“前辈好,我叫黄莺。”

我忍不住小退了半步。我才放我徒弟出去浪了几个时辰而已,这是什么情况?

辛沭似乎也甚为不解,问:“黄姑娘追出来所为何事?”

“哦,是这样的,”她道,“一来是向公子为白天之事道谢;二来,主人说了,三位若是在含谷镇暂无居所,不如先在日月楼住下,可好?”黄莺眼中闪出期许的光芒,一眨不眨地锁定着辛沭。

辛沭抖了抖,往我身侧挨近,转头问傅瑾:“傅前辈以为如何?”

傅瑾眼神一凛,刚要说一个“不”字,我抢话道:“既是如此,我看日月楼厢房也多,环境亦是不差,便依贵楼主之言吧。”

“真的?”黄莺跳起来,“那再好不过了!”一个猝不及防,她挽住辛沭的手,再道,“我房间旁边便有一间空房,辛公子,你就与我比邻而居好吗?”

辛沭:“我还是习惯和前……”

“好!”作为一个常年说媒的人,我必然有些媒婆的觉悟,所以隔岸观火道,“爱徒,你怎能拂了黄姑娘的好意?!”

咱们师门私生子遍天下,这个伟大志向就靠你发扬光大了好吗?

辛沭狠狠瞪我一眼。

黄莺却是喜上眉梢,问我:“你是辛公子的师父?”

我深沉而低调地点头。

她当即便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挽住我的手臂,极力套近乎:“我一定好好招呼前辈,前辈请先随我去厢房吧。”

我淡淡一笑:“好说,好说。”

路上,趁着黄莺纠缠辛沭之际,我对傅瑾道:“瑾姨,且先住下吧,我有一事想搞清楚。”

“关于此地主人?”

“嗯。”

傅瑾沉默片刻,一言不发,算是默许了。

我仰头,望望一旁的高阁灯影,恍然又想起七年前前往风华谷途中的事,那个与慕渊有着七八分相似的人,当真只是巧合吗?那么,那个与王府花园相似的花园呢?

夜深时分,万籁俱寂。

一只夜鸦自头顶飞过。天幕上点缀着七零八落的星子,光芒闪耀,与城中还未熄灭的烛火相互辉映,似在无声倾诉不为人知的情思。

我保持着谨慎的姿势趴在房上,严肃地审问身旁面瘫的少年人。

“你说说,今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才去人家楼里逛了一圈,就给我带了个徒弟媳妇儿出来。这事虽然干得漂亮,但你有没有考虑过为师至今未出阁的复杂心情?”

辛沭端正坐着,斜眼瞄我:“不要污蔑人家姑娘的名声。”

“嗬,现在就知道护短了,分明是有一腿,还想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来迷惑为师?”

小兔崽子不禁蹙了眉:“你就非得半夜三更在别人房顶上,拽着我讨论这种不雅的问题?”

“什么叫不雅,我又没和你探讨采花应该使用哪几种姿势更容易欲仙欲死,我是在跟你说正事好吗?”我义正词严。

他翻了个白眼,很是不耐烦道:“白日上楼时我正好遇见她,她端着茶,不小心脚底打滑,险些摔倒,我扶了她一把,仅此而已。”

我想了想,基本想出了当时的情形。这故事开头委实有点儿俗套,好在结果还比较让我喜闻乐见。

我拍拍辛沭的肩膀,叮嘱他在这方面一定不能丢了师门的脸。他蔑视我一通,转移话题道:“傅前辈与此地主人应是早有约定。”

“怎么说?”我抬起头。

他道:“从他们二人的谈话里,我只能得出少许信息。大概意思是傅前辈有一仇决意要报,一直在等机会。而此地主人告诉过她,若有一日北曌大军压境,她的机会便来了。”

我整个人一激灵。

北曌大军压境,才有机会报仇。这傅瑾的仇人是谁?若是江湖门派或是普通贵族,大可不必等到两国即将交战时,除非……

我白了脸色。

辛沭问:“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我理了理思绪,正要答话。蓦地,身下瓦片一松动,我听着这声响,直觉不妙,连忙说:“我觉得要出大事儿了,等会儿万一我……啊!”

话音未落,我趴的地方就破了一个大洞。我惊呼一声,毫无准备地坠了下去。辛沭伸手想来拉,却为时已晚,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摔进房里。

即将落地时,亏得我身轻如燕,轻功不错,游刃有余地转了个圈,放荡不羁地站稳了脚跟。彼时白细的尘灰还未尽散,我目光一定,看见一帘紫色轻纱后,一名男子正在桶中沐浴。他背对着我,三千长发披散,无限春光旖旎,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搭在浴桶边,带着透明而撩人的水色。

我喉头一烧,尚未想出说辞,那人便道:“原来苏姑娘喜欢以这样的方式相见。”

我一怔。

这个声音,熟悉得如雷贯耳。

我记得无数个昼夜里,都有一个人在我耳边低唤:“阿悦,阿悦。”让我肝肠寸断。

我不知所措,杵在原地久久未出声。那人许是心生不耐,只手一扬,动作快得迅如鬼魅。一眨眼的工夫,他便已取下了不远处挂着的白色亵衣,随手一裹,转过头来眯眼睨我。

我只觉平地一声惊雷炸开,双眼一红,讷讷地喊了句:“王爷先生。”

他的表情微有动容,不过刹那,又换上了从容的轻笑:“在下慕容谦,一介平民罢了。苏姑娘的称谓让在下受惊了。”

受……呃……

我哽了哽:“你的性向还正常吗?”

慕容谦先是没有反应过来,等想通了,脸色顿时一青,呵呵了两声,拉着尚未系好的衣衫朝我走过来。我坦然瞅着他胸前大片光洁的肌肤,眼睛都不舍得眨。

他在我耳畔呵口热气,淡淡地说:“苏姑娘,你是想让我把你扔下楼去吗?”

我正气凛然地退开一步,生怕慢了会把持不住。眼珠子左右转了一圈,我还是决意埋头看地板,问:“你是不是王爷先生?”

慕容谦沉默了一阵,答:“不是。在下慕容谦。”

我想起早年初见慕渊,也曾这样问过他:“你是不是我孩子他爹?”他也如此斩钉截铁地回:“不是。”

我再抬头,细细打量了一番面前人。

慕容谦与慕渊的容颜还是有些出入,他的棱角比慕渊冷峻三分,鼻子也比慕渊稍显挺拔。

但他看我的眼神,却总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大概是被我盯得不甚自在,慕容谦别过头,悠悠道:“七年不见,小郡主已经如此亭亭玉立了。”

“真是你,”我回过神来,遂情不自禁地摸了一把他的屁股,“当年那个大当家的还找过你吗?”

慕容谦神情复杂。

“放心,此事我从未说出去过。但有一事我不解。”

他没出声。

“你我初遇时,你的武功已是令人惊叹,怎么会……”我斟酌了一下词句,慕容谦的脸色不大好看,甚至已经凝出了剑指。

我识时务地抱住柱子,大无畏地道:“你怎会后庭失守的?”

他还是没出声。

接下来的事,已经超出了我的估计。慕容谦二话没说就和我打了起来。他的剑境登峰造极,十尺之内,都笼罩着冰寒摧毁之意。而我重剑解封,大巧不工的招式混着傅瑾刀法的迅捷,一方面严防死守,一方面伺机而攻。

招来式往,满屋木屑纷飞,瓦片塌落。

慕容谦道:“重剑无锋,如何伤人性命?”

我一剑刺出,险险划过他颈侧,断了一缕黑发。

“便是如此。”

他面上带笑:“与当年稚子的确不可同日而语。”

“自然。先生亦与当年有所变化。”

听出我话里的弦外之音,他两指扫过,在屋内圆柱上留下一指深的痕迹。

“我并非姑娘故人。”

“或许。是我心中执着,无法放下罢了。”

“一念放下,便是万般自在。”

我平淡一笑:“若能换他一世长宁,被困一生又有何妨。你能如我所愿吗?”

剑指与重锋猛地一撞,气劲横扫八方,屋内诸物皆裂成碎片。我和他各退半步,顷刻,又战至一处。

“你今夜来此,便是为了此事?”

我手上一顿,望了眼屋顶,诚恳道:“也不全是。要是我说我爱徒怀上你楼里姑娘的孩子了,你看你是不是能负一下责,安顿我师徒俩的下半辈子?”

然后,我就被慕容谦直直扔下了楼,在花圃里砸出了一个大坑。

半炷香的时间过去,辛沭才从屋顶跳下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嫌弃道:“你每个月那几天是不是提前来了?”

“逆……”

第二个字尚未出口,我就晕了过去。

慕容谦,真是特别狠。

我全身裹着白布,在床上静养了七八日。傅瑾每天早晚都按时来给我换伤药。我自小被我家毫无人性的小叔抽惯了,对疼痛并不敏感。我向来以为,最能伤人的,并非肉体所承之痛。

譬如,近日伤我之事,便只有一桩,那就是若慕渊当年真未死,为何骗我,又为何整整七年,不曾寻我。

这个答案,我想不出。

而傅瑾,兴许也有和我一样的“肉痛不是真正的痛”的错误感悟,因此,她替我清理伤口时下手非常重。

我常常惨白着脸,擦着冷汗,一言不发地看她捣药、上药,实在忍不住的话便问:“瑾姨,你的手法怎么这般熟练?”

她想也没想,一边把白布裹在我手上,一边道:“练的。”

“你武功高强,普通人伤你不得,怎会……”

“早年从军。”

“瑾姨,你说话还能更简单一点儿吗?”简直如同她的刀法,干净利落得一点儿悬念都没有。

傅瑾冷冷地瞅我一眼,耐着性子解释:“有时军中无军医,便自己动手。”

“给自己包扎?”我好奇地眨眨眼。

傅瑾又瞥我一眼:“给别人。”

“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话说……”

话还没说,傅瑾这恶鸡婆在我伤处狠狠一拍,我痛得倒吸一口凉气,眼泪汪汪,打了个滚。

傅瑾:“你嘴里是否需要上药?”

我:“不必了。瑾姨慢走,瑾姨不送,瑾姨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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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求存荒野

    求存荒野

    在这片荒野花了10年寻找回家的路,10年的生死经历,为了在这里生存,不得不将自己磨炼成一把武器。
  • 商市街

    商市街

    《商市街》是作者萧红的选集。萧红一生都以艺术的方式和历史对话、和世界对话。她是一个孜孜不倦的探索者,勤苦耕耘在艺术的园地,而且从来不迷信权威,始终走着自己的路。
  • 肯定自己 改变自己 超越自己(大全集)

    肯定自己 改变自己 超越自己(大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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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戏说隋唐之卦师传奇

    戏说隋唐之卦师传奇

    卜卦、相面、抽签、易数、解梦、测字,你们会的我都会,我还会十二星座。什么?你没听过?想学啊?我教你啊!
  • 宠媳无极限:庶出不好惹

    宠媳无极限:庶出不好惹

    本是现代间谍,狡黠聪明如她,是墙头草,哪边强风哪边倒,有着一位温柔的男朋友,在一次出行任务中,原本温柔的男友却转身为她的敌人,在爆炸中双双穿越到了异国。她成为了沈家不受宠的废物庶出七姑娘。沈家乃武将之家,不论男女从小自有师傅锻炼教导,偏生她是个废材,天生练不得武,因而爹不疼娘不爱。容不俏颜不艳,却偏巧不巧比嫡出姐姐好看了那么一点。一场擂台比武,君家为二公子君景提亲,嫡出姐姐嫌弃其是花花公子又是娘不疼的,大夫人宠她,姐妹们欺她怯,于是一推二推三推婚事落到了她头上。酒楼设计,她移花接木,踢着脚丫子躲屋顶乐着,只是,那人不是该一身红袍么,怎的变成一袭白袍了?猛的一转头,那熟悉的容颜,那不一样的性格,是他,还是不是他?(情节虚构,切勿模仿)
  • 相拥而往

    相拥而往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的和得到的,而对向星来说这两样从来都是平行线。想要的只要他,得到的永远和他无关。我想回去和你,畅聊人生、商议未来。向星:上辈子你跟被人跑了。姜淮歌:上辈子?我没。这辈子!跑不了,有你在。向星:这辈子?我要孝敬父母,没空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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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口述·创业的故事

    创业,体现了对人生价值的积极追求,承载了对美好生活的无限憧憬。当今时代是一个催人奋进的时代,更是个全民创业的时代,且听数十位弄潮儿为您讲述精彩纷呈的创业往事:从小渔村走出的王均金,华丽转身为民营资本进入民航领域的第一人;周成建创建“美特斯?邦威”,由村庄裁缝向着全球裁缝昂首迈进;川菜名品陶然居的董事长严琦,居然有过“田螺姑娘”的美名;昔日的文艺青年陈志列,终究选择在特种计算机行业里长袖善舞、长歌独行。
  • 天蓬传

    天蓬传

    他是神,永不言败的神,在他的世界用拳头才能说话,冲破一层层的防线,挑战一个个的高手。如果有人敢动她,除非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在爱情的世界里,他用命守护她。在她的面前,他是一个孩子,在别人面前,他是一个索命的恶魔。为了她,他和三界之中最强的恶魔齐天大圣孙悟空战斗,为了她,他散去了自己的修为,本以为会得到想要的幸福,最后却因为她自己投胎成为了一只猪。
  • 唐吉与小七

    唐吉与小七

    在一座人情日见凉薄的百年老城,中年单身屌丝男唐吉,是一名艺术院校的教师。他性格懦弱,但心中仍然还有不死的倔强。恰恰是这矛盾的性格让他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最后被发配到图书馆做了图书管理员。在唐吉人生最落寞的时候遇到了一条神奇的金鱼,小七。图书馆馆长李浪是一个中年妇女,没文化。阿谀奉承,既狡猾但又愚蠢。学院没落,办公室主任查宇人生混乱,生活堕落,忘恩负义······学院混乱不堪。唐吉在这等无聊而混乱的环境中厌倦了现实世界,他在神奇金鱼小七的帮助下游走穿梭在幻境与现实之间寻找艺术的灵感,重新定位自己的人生,努力奋斗。但不知最终他的努力能否找到自己的爱情?在艺术世界能否成为一名真正的艺术家吗?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