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崔日用下朝后做了一番打扮去了宝昌寺。他也不顾上香不理拜佛,只穿过堂厅进了后厢房,内有一穿袈裟的和尚慈眉善目坐着打经。崔日用忙抓着他的胳膊,这云思方丈睁眼看见是他,也不理论只下床问道:“怎么今日有空前来拜访?”
崔日用不和他多嘴,直道:“拜托你去楚王府一趟,只说太后有所动静,让他们要做什么尽早做!如果需要内应,我可以帮忙。”云思和尚一听这话,也不推脱忙出去传话,崔日用这才到前头厅堂里拜佛送上香油钱。
这便是崔日用所说的诚心了。广陵长公主和楚王听了,也加紧准备。此时万骑中却发生了骚乱,让长安城的气氛瞬间骤变。
自先帝去后,韦太后便拨了两个人去管理万骑。一个是她的堂侄,一个是她的外甥。
这两个人政治地位上倒是可靠,只是是个富家纨绔子弟,根本不懂如何治理军队。因为又是韦太后直接派去的,他们在军中无甚威信,所以存心立威。这两个纨绔腹内无物,商量来商量去决定打人立威。于是看见万骑众人哪个不顺眼就拉过来一顿鞭子好打。
这日子一长打的人多了弊端也就出来了。本来万骑将士是皇帝卫队,是保护皇上的,哪里就是随随便便挨打的人。这一下来挨打的士兵都去找葛福顺和陈玄礼诉苦。葛福顺和陈玄礼看见自己的兄弟受这样苦,心里也觉得闹腾,便想去听听和他们交好的楚王爷的意见。
谁知楚王爷竟不在府上,打听了管家才知道是去了公主府,又辗转来了公主府门前候着等传唤。
广陵长公主听见还不觉怎样,倒是楚王听了,忙给广陵长公主道:“姑姑,葛大人和陈大人是万骑旧首,如今冒昧前来定是找我说事的,恰巧我不在府上就过来了。”广陵长公主闻言便让进来。
葛福顺、陈玄礼进来先请安道:“臣拜见长公主殿下、驸马爷、王爷。”广陵长公主道:“二位大人坐吧不必多礼。忍冬,上好茶。”楚王介绍了两个人,也坐下了。葛福顺、陈玄礼两个到受宠若惊,又自觉是个粗心思的人,连连推辞。对楚王道:“王爷,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太后娘娘派到万骑中的监军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根本不会管理军队。只顾着立威鞭打,我万骑兄弟怨声载道,还请楚王替我们拿个主意,让兄弟们少受些苦啊!”
楚王心里一动,看广陵长公主也看过来,心里更有主意。于是他便嘴角挂上一丝笑意,对葛福顺和陈玄礼道:“这还了得!不过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敢对万骑诸位大人动粗,真是反了!”楚王说罢又道:“姑姑,我去去就来。”广陵不动声色点点头,对葛福顺及陈玄礼道:“两位大人辛苦跑一趟,竟没有喝杯茶的功夫。不过本宫知道二位大人杂事冗身,就不留了。”
葛福顺、陈玄礼二人口中不由得连连告扰,方和楚王去了。栗攸暨心中苦笑,这与当年夫人之死何其相似:广陵长公主是无害伯仁之心伯仁却因她而死,好不容易被他劝的放轻了插手朝政的心思,如今倒好她无干政之心政却有不愿放过她之意啊。
广陵长公主目送楚王离开,确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苦心积虑劝说她远离朝政的丈夫,只好咳了一声,道:“栗郎,我突然身体不适先回房了,就不陪你喝茶。忍冬,扶着我走。”
忍冬看了一眼栗攸暨,那目光之中颇有可惜、可叹之意。栗攸暨撞见忍冬的眼神心里更是五味杂陈,慧极必伤慧极必伤啊!
且不说栗攸暨和广陵长公主之间的你来我往。楚王在听见葛福顺、陈玄礼那么说时,就知道对于韦太后这场政变的第二个导火索已经出现了、凑齐了——一是韦太后宠臣崔日用反水,二是韦家子孙鞭笞万骑将士。
一说明他们内部不和,并不是固若金汤;二孙明他已经有足够的砝码说动万骑众人起兵谋反——在他们看来,这只是一场为自由、安全而战的战争。
楚王和葛福顺、陈玄礼二人骑马赶往万骑军营。那些万骑将士看见葛、陈二人均是抱头痛哭,有的因为泪水流入伤口之内接触皮肉疼的龇牙咧嘴。哭了一阵子,葛、陈二人便道:“马上骑者乃是我朝威名赫赫的楚王殿下,尔等拭去眼泪随我参拜王爷!”
二人喊完,众人皆跪下齐声喝道:“属下参见楚王殿下!”
楚王在马上,微眯了眯眸子,把目光投向远方。
“尔等曾言不跪我们,如今却跪非营中人,该当何罪!”这话伴随着一阵破风之声,呼啦作响的之后便有几位万骑将士哀嚎着滚在地上,染血的鞭子张牙舞爪的掠过皮肤,回到主人手中。
楚王眸中沁透上一层寒光,脸上笑容却愈发:“本王道是谁这么威风凛凛,原来是监军大人,不能下来行礼,二位大人不要见怪才是。”
这话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挑衅,就钻进了两个监军的耳朵里。他们听这语气也不敢怠慢,看清了来人后,笑道:“原来是楚王爷,有失远迎有失远迎。王爷怎么不下来进去喝杯茶?这些逆贼不听话,我们不过罚罚他们,让他们长点记性。”
万骑将士听了心里顿时冒出火来,可总是没有爆发出来。葛、陈二人听了虽然也同他们一样愤慨,只是上有楚王,他们倒不敢越矩说话。
楚王看着来自跟前的二人,方看清楚了:这二人长得是唇红齿白肤白貌美,大有不胜之态,有女儿之气。只是两个人四只眼睛都吊着眼尾,不伦不类。楚王虽也肤白,可剑眉星目到不沾脂粉气了。相下一比,监军二人便相形见绌。万骑之中隐隐有隐忍着的笑声,监军二人看去,却发现了两副微生的面孔,正是葛福顺和陈玄礼。
看了一会,他们方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葛大人、陈大人二位旧首,不知道二位大人因何事拜访?”这二人把旧首二字压的很重。
“属下来看看万骑弟兄,顺便……”
“为本王引路罢了,倒不为人知道。监军大人当真少年英发,意气蓬勃,打起人来眼睛也不眨一下。”楚王依旧坐于马上,俯视着他们。
这二人来万骑,是受太后娘娘之命,在万骑之中飞扬跋扈惯了,将士们虽不怕他可怕手里的鞭子,是以倒仁懦的。而今来了一个明显压他一头的楚王,叫二人心里也不舒服起来,只是面子上终不好过。
“王爷下马,进营中一叙可好?”
楚王笑道:“既然如此,烦请带路。”说着翻身下马,英姿矫健。
进营之后,楚王眼睛漫不经心的扫过,只见地面倒还干净,仍有不少操练的士兵。房中休息之地倒也干净,点点头不说话。倏尔,楚王看见一缕鲜艳颜色的衣裳片子,心中嘲讽,脸上却漫不经心问道:“这是?”
两个监军听了由不得的脸颊微红,嗫嚅半天说不出话来,楚王笑道:“监军大人当真还是个少年呢,不懂规矩。监军大人知道在军营之中与女子苟合扰乱军纪,是什么罪?”万骑将士看着那缕衣服,心里顿时明白了晚上扰得人不得安睡的声音从哪来的了。
两个监军虽然年轻,也的确不知道是什么罪,可胜在年轻没有惧怕,又仗着太后撑腰,便一把拽过去那布条塞在靴内,笑着敷衍过去。
楚王嗤笑一声,也不予理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