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锦一滞,面色恼怒的看向坐在正上方的长孙燕,长孙燕却好像完全不在意,只带着笑意看着他。
沈沐秋见状,想要拒绝,一侧的凤无疾伸手抓住她手腕处,轻轻摇了摇头。
阮知杏盯住沈沐秋,沈沐秋自然知道她的意思,一时陷入两难,不知道该履行和知杏的承诺还是该听凤无疾的。正犹豫间,只听长孙锦说道:“是!凤王爷请!”
在阮知杏凛冽的目光中,三人出了慈安宫。
一路沉默着到了宫门处,沈沐秋松开凤无疾的手,追上一直走在前面的长孙锦。
长孙锦站定,看着眼前的沈沐秋,竟是红了双眸,没有言语。
“长孙锦。”沈沐秋低唤一声,眼泪也不禁落下,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握着,她缓了缓,直到确定开口时不会哽咽才说道:“我知你心中恼怒,可到底是夫妻,她一心一意只有你,全然想不到其中深意。只此一次,可以原谅的是不是?”
长孙锦静静地看着沈沐秋,想要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可身侧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过了片刻,他才说道:“沈姑娘,若是你,你能否善待?我平生最恨受人摆布,如今却处处受人禁锢。”
“长孙锦,那药,也是你自愿喝下的不是吗?你明知的,如今又怎会将所有算到知杏头上,你也明白她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罢了。”沈沐秋收了眼泪,面色有些责怪。
长孙锦苦笑一声,“沈姑娘,你以为容得了我拒绝吗?拒绝一次,自然会有两次三次,既是如此,我又何苦费心思拒绝?既然想要孩子,我给她一个便是了。”
“秋儿!”凤无疾上前,阻止二人继续说下去,“旁人夫妻间的事,瞧把你担忧的。你不是说身子不适吗?咱们赶紧回府,小心再吹了风。”
沈沐秋看了凤无疾一眼,点点头,应道:“好。”
她知道自己不该再继续说下去,所有恩怨纠缠,总要自己去解决,她的身份,怎好再参合其中?她朝长孙锦行了礼,然后拉过凤无疾,上了马车。
长孙锦双手握拳,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马车内,沈沐秋靠在凤无疾怀中,沉默不语。
“今日,阮知杏同你说了什么?以至你看长孙锦的神色充满悲哀和无奈。”凤无疾轻抚着沈沐秋后背,温和问道。
沈沐秋缓缓闭上眼,她不想提,不想提每个人的无可奈何,更不想提每个人的处心积虑。
“不想说便不说,你好好休息,睡着了也没关系。”凤无疾缓缓说道。
沈沐秋微微动了动身子,深深埋进凤无疾的怀中。
自凤无疾怀中传来嘤嘤抽泣声,凤无疾没有说话,只一下又一下的抚着她。
过了正月,白墨启程回边关,临行前凤无疾交给他一封书信,让他亲自送到东临国沐之枫手中。白墨虽不知王爷和沐之枫如何相识,也不知二人有何约定,但再多不知也不妨碍他完成任务。
虽说军器监和朝堂有许多事需要凤无疾处理,但他都尽量推拒或交给旁人。自除夕后,凤无疾几乎是时刻陪伴沈沐秋身边。
正月已过,逐渐暖和起来,身上的衣衫也会越穿越少,而距离沈沐秋离开的日子也越来越短,这也让沈沐秋越发珍惜两人在一起的时日。
“小姐,您要不要坐秋千?快入春了,天气暖和了不少呢。”浣纱笑嘻嘻的说着,自个人儿倒先坐上了秋千。
英儿走到秋千后轻轻推着,口中说道:“自打王爷让春凝姐姐去服侍太王妃,浣纱姐姐越来越开朗了。”
沈沐秋莞尔,拉拢身上的毛绒毯,笑着说道:“瞧见没有,连英儿都瞧出来了,以往春凝在,你哪敢这般没大没小?”
其实沈沐秋也奇怪,太王妃一贯由夏荷服侍,身边还有其他丫头,也不缺人服侍,不知为何,凤无疾又将春凝指了过去。问他缘由,只说春凝毕竟不是她知晓根底的,她的贴身由英儿和浣纱服侍已足够,也更稳妥。如此一说,沈沐秋倒也觉得这样确实更稳妥些。
浣纱假意怕了,连忙跳下秋千,跑到沈沐秋跟前,“小姐,您去坐着,让英儿推您,奴婢可不敢了,这话传到春凝姐姐那里岂不要记恨我。”
沈沐秋拿开浣纱的手,摇了摇头,“也有你怕的?你们玩吧,我乏了,回房睡会儿。”
“又睡?”浣纱疑惑道,“小姐,奴婢觉得您近日似乎乏得很,每日午膳后总要睡上两个时辰,从前您也不嗜睡呀?”浣纱很是不解,她家小姐是一贯不午睡的,怎么现在这般嗜睡?
“春困了吧,王府里养尊处优,把我的身子养懒了。”沈沐秋笑着说,将手中毯子递给浣纱,起身朝屋子走去。
浣纱看着沈沐秋进了屋,这才慢悠悠地坐回秋千上,昂头问身后的英儿,“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变了?爱睡觉,吃的也多了,若不是知道……我还真以为小姐有了。”
英儿一惊,连忙看了看四周是否有人,“浣纱姐姐,你怎么敢说?也就是春凝姐姐去伺候太王妃了,否则她可是会责罚你的。”
浣纱吐了吐舌,噤了声。
荷园传来阵阵荷花香,夏荷将凌晨集的露水分别装到瓶子里,瞥见一旁的春凝,见她出神,低唤一声:“春凝,又出神了?”
春凝一惊,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将装满露水的瓶子放到一侧。
“自王爷让你来服侍太王妃,我便瞧你时常心不在焉。太王妃年岁大了,多找个贴心的人服侍也没有什么不妥的,你向来心思细,别多想了。”夏荷出言安慰,将春凝出神时洒出的露水擦拭干净。
春凝摇了摇头,没有多说,王妃有浣纱和英儿确实是足够服侍了,可她身份特殊,突然让她到荷园服侍太王妃,她自然会多想,怕自己露出了什么。只是王妃那里似乎一切如常,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凤王府一切正常,她传出去的有关王妃的消息大多是王妃自个儿的事,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王爷此举或许就是多找个贴心的奴婢服侍年岁渐长的太王妃。她暗自摇摇头,希望如此。
自成亲那日之后,长孙锦便再未回过国舅府,近两个月的时间都住在宫里。阮知杏求过长孙燕,但长孙燕只让她安心,每日里都让太医替她把脉,希望早日知道消息。至于长孙锦是否打算长住宫中,长孙燕倒无所谓,只要阮知杏能诞下长孙府的长子嫡孙就好!
天气日渐暖和,长孙锦陪着慕容羽坐在御花园看折子,曲公公和王简等宫人无声地站在远处。
“舅舅,您不开心是吗?是因为娶了舅母吗?”慕容羽放下手中奏折,犹豫着开了口,从前的舅舅只是待人疏远些,可如今,他总觉得舅舅是冷漠和悲伤的。
长孙锦回过神,轻扯嘴角,抚了抚慕容羽额头,笑着说:“皇上才十岁,哪里懂得这么多?”
“舅舅,朕不是孩子了,许多事都懂的。待朕到了娶妻的年岁,一定要选一个自己喜欢的,她是要长长久久陪着朕的人,一定要是朕心里的人。”慕容羽一本正经地说着,脸上没有孩童的稚气。
长孙锦敛了笑,看着这个已经十岁的小皇上,他没有打破他的美好。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人,许多事又岂是可以自个儿做主的?
一个帝王的后宫,什么人进来,什么人生子,什么人做皇后,岂是帝王自己能决定的?
“好,舅舅也希望皇上可以娶到称心如意的人儿。”长孙锦淡淡说道,忽而又想起什么,温和说道:“皇上,除了娶一个心上人,你还须谨记你是永兴君王,你要励精图治,好好治理永兴,做一代明君。去年兵器丢失一事还未解决,舅舅不知那股势力到底隐藏在何处,也不知它到底发展到何种地步,竟在我和凤王爷的调查下毫无踪迹可循。可见,永兴朝中已有蠢蠢欲动之人。皇上,此事,你心中可有自己的猜测?”
慕容羽愣住了,他没想到长孙锦会突然提起此事,这事过了这么久,他以为他们都不再追查了。慕容羽目光转向远处,看了眼,又转过头来,盯住长孙锦,有些慌张的问:“舅舅,兵器不是又重新打造好了吗?怎么还要追查?”
这话就像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说的,长孙锦轻轻一笑,指了指慕容羽额际,“方才舅舅还以为皇上是大人了,这话一说,舅舅才知皇上还只是孩子。兵器丢失一事重大,怎会因为打造了新的兵器便放弃追查?兵器丢失却无迹可寻,这股势力岂可小觑?若不追查到底,必是永兴社稷的最大威胁!”
慕容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又朝不远处看去,一转头,一惊,连忙起身,他朝着长孙锦轻声说道:“舅舅,母后来了。”
长孙锦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长孙燕和阮知杏正领着一众宫人朝这里走来。因为还有些距离,长孙锦也不急着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