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
杰克?请尽快打给我。
11:32 AM 已发送
嗨,如果这个号码的主人还是杰克,请打给我,这真的很重要。如果不是,请回复我短信。让我知道。谢谢,我是玛丽莎。
12:21 PM 已发送
铃:铃:铃:铃:铃。
“嗨,连语音留言都留不好的倒霉鬼们。再试一次吧”……嘟嘟嘟。
“嗨,杰克,我是玛丽莎,能否请你在方便的时候尽快打给我,这很重要。”
玛丽莎用锅铲乱铲着长柄煎锅里正慢慢变成褐色的牛肉馅,她专注地看向窗外,沉思着接下来必须走哪一步。这事注定要发生,是绕不开的。每次当她想起那件事,恐惧就像喉咙里的胆汁一样油然而生。肉熟了,她将之沥干,再把意大利面酱汁倒进锅中,然后又把另一个锅里的面条捞了出来。
等待是最艰难的部分吗?
她的注意力一直保持在露台门外的小后院里,将火调小收汁,然后从厨房的流理台上抓起了手机。几次点击后,她找到了他的号码,并按了发送。
“什么事?”
她惊讶地意识到这次是真的声音,而非“倒霉鬼语音信箱”在接电话,这令她乍一开始惊得说不出话来。
“杰克?我是玛——”
“哪个玛丽莎?”
“我们需要谈谈。”她没有理会他的冷漠,开门见山地说,并且认真地考虑把冰箱顶上的伏特加够下来倒一杯,迅速地来上一口。
“我们就在一起过一次。我想不到有什么好谈的。”
这比一月份的天气还要冰冷的话语让她踌躇了一下,她不明白为什么在她的重磅炸弹还没扔下之前自己就受到了如此可恶的对待。“事实上,是两次,而这正是我们需要谈的。”
在她的咚咚作响的心跳声中,电话另一头显得如此安静,过了一会儿,他警惕地说。“我在听。”
“我那时怀孕了。”
笑声透过手机轰轰作响,在她所有设想过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中,这都是不曾出现过的。因为他没有说话,所以她把这当作一个可以推进话题的机会。
“我要跟你说的是你的……”
“你别说是我的孩子。因为这根本不可能。”
“是第二次,在淋浴的时候,我们当时什么措施都没用。”将这般甜蜜的回忆带到一个充满敌意、可恨的对话中是如此令人难受,她使劲闭了会儿眼,希望能在当时的情景被玷污之前就让它从自己的视线中消失。
“我们什么都没做。”
“我们做得足够多了。”这句话从咬紧的牙关中挤出。他难道真的打算装作无辜,然后争辩在最后一秒脱身而去就足够避孕吗?
“我不相信你。我不相信这件事。”他的语气依旧冷漠,但已经不再坚硬,而她却无法理解那种新出现的情绪。
“相信吧,因为我此刻正看着你的孩子。”她继续透过玻璃凝视着露台上玩耍着的小小身影,从中汲取着力量。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只有背景音从手机中穿透过来:音乐轻轻的节奏声,风轻敲手机话筒的声音,车水马龙的隆隆声。她想象着,不知他此刻是在他的车里还是正站在他家的门廊里。而他一张口,两种画面就都消失了。
“不是我的,你没有。你没在看着我的孩子。”这否认十分坚决,她不知他是真的想用意念让说的话成真,还是他事实上的确就是这样相信的。
她跌坐在一把椅子上,遥望着那双褐色的、天真的大眼睛。浓密的深色头发在他顽皮的脸蛋边上打着卷儿,她用手指拧了一缕自己浅色的发丝。“你错了。”
“而你现在才在告诉我?在三年之后?!胡说八道!”
“我从没想过要进行这样的谈话。”她并没有纠正他如今已过去了五年,而非三年。“我从不想打扰你。”她在突然想到她的孩子——她人生中发生过的最好的事情——有可能会是一种烦扰的时候不禁顿了一下。“我现在打给你是因为……”
“因为?”他催促道,在轮到她不说话了的时候显得非常不耐。
“因为——”
“钱。”他语气轻蔑。“你现在想要钱是吧?”
“不!”尽管早已预想到了他会这样推断,但这依旧刺痛了她的心。“不。好吧,某种程度上是的。但这是——”
“我就知道。”他想当然地回嘴道。尽管他拖腔曳调地说着伤人的话,却仍旧悦耳。
“不,这不是你想过——想的那样。你看,我们的儿子——”
“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如果你非要继续,跟我的法律顾问讲吧。”
“杰克——”然而电话挂断的嘟嘟声穿透了她的耳膜。
她愤怒又尴尬地将手机扔到了桌子上,并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则是为了止住泪水。有一回她曾向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解释过为什么“妈妈在哭”。这个任务即使在最伤心的时候都足以让她眼睛里的“自来水厂”保持被堵住的状态——而这种伤心的时候在他年轻的生命中曾发生过很多次。
她站起身,拉开了滑门,逼着自己向那个正专注地模仿汽车嗡嗡声的孩子微笑。他收集的大量“风火轮”和“火柴盒”牌玩具汽车散落在戏水池里。她跪在孩子边上,随意捡起一辆车子拿着它玩了几秒,然后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车轮。
“你准备好吃饭了吗,亲爱的?”
当他点了点头后,她把他从几英寸深的水中抱了出来,放到一张椅子上,并拿毛巾披在他身上。一只棕色的拉布拉多犬从露台上“咚咚”跑过来坐下。这只宠物同它的小主人从来都是寸步不离。
用力拉着魔术贴扎带,她将他每条腿上的小支架解开,又将他们再次弄紧。
“好了。”她帮助他从椅子上起来,将他的拐杖递了过去。“让我们回到室内,吃意大利面吧!”
“妈妈?”仅仅几分钟后,他抬起头来看她,脸上稍稍沾上了点儿海员沙司酱。“手术会疼吗?”
“不。你到时候会睡着的。然后,你会醒过来,但要难受几天。不过那不要紧,因为你会意识到你马上就可以扔掉那些拐杖了。”
“巴莉能和我一起在医院睡吗?”
玛丽莎从正查看的笔记本电脑和要支付的账单上方抬起头,对狗皱了皱眉,急忙从她儿子的手里抢过餐具:“崔斯坦·杰克·杜普雷!不要拿你的叉子喂巴莉!”
她把脏叉子扔进洗碗槽里,在吧台凳上后仰够到一把干净的叉子,递给崔斯坦:“巴莉会待在家里,莉芙阿姨会照看它的。因为咱们只离开几天而已,而小狗狗离开后院会不开心的。”
“因为巴莉必须用狗厕所。”
“因为巴莉必须用狗厕所。”她同意了孩子的逻辑。接着,她钢笔一挥,在首笔高昂的支票上签了字——这是医疗手续的预付定金,这将使她的儿子确确实实地用他自己的双脚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