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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一天:傍晚7:28——伊丽莎白

德莱尼一离开,理查德就走到吧台给自己倒了杯酒。刚喝完第一口他的手机就响了。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接了电话。“布莱克,什么事?”

布莱克·雷斯尼克,理查德的新闻发言人。他的手段在伊丽莎白看来十分卑鄙,但他却自以为是的认为大家因为他的诡计多端而崇拜他。他经常明目张胆地讨论性别歧视、偏执观点及反对同性恋的话题,他甚至曾经建议理查德最好声称一直单身。

伊丽莎白也跟理查德提过她不喜欢布莱克。理查德却认为她的喜好根本就无足轻重,毕竟布莱克在理查德的竞选活动中做出了惊人的成绩。伊丽莎白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她只是希望如果可以,最好能换个人来负责。

理查德还在讲电话,不住地点头说,“是的,是的,让她听电话。”他看了伊丽莎白一眼,然后又转身背对着她。“艾丽丝,你好。是,听着,我……是,是,我知道但是我今天不能参加这个记者招待会了。天呐,你不用告诉我,但是没有……不,我现在没时间讨论这个。”接着他不住地点头,小声地抱怨了几下,扭头痛苦地看了伊丽莎白一眼,然后说,“好……我们收到一封信,里面有张便条,是霍利,她被绑架了。”

伊丽莎白惊讶得瞠目结舌,有些气愤地把脸转向窗户。艾丽丝·克莱斯利,当然他要告诉艾丽丝·克莱斯利。她是理查德的竞选管理人,也是唯一一个跟布莱克相比更让伊丽莎看不起的人。她把竞选活动经营地像一个政治训练营,对伊丽莎白隐藏了理查德所有不光彩的秘密,她认为伊丽莎白太愚蠢所以不可以知道这些秘密。她有着锐利的眼神,犀利的口才,发号施令的时候就像掷出的一把把匕首,可以生吞活剥一个成年人。六十五岁的她具有刀一般的个性和与之相符的外表。伊丽莎白甚至找不到一个合适的标签来定义她。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喝完剩下的酒,等着理查德打完电话。刚放下杯子的时候他挂了电话。

“刚才是艾丽丝,”他说。“她正在赶过来。”

“为什么要告诉她?德莱尼警探刚刚跟我们说过不要告诉任何人。”

“你在开玩笑吗?她是我的竞选管理人,我必须得告诉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必须告诉她?”

“没有她和布莱克,你觉得我能走多远?我决不能对她隐瞒这件事。”

冰冷的沉寂蔓延在他俩之间。伊丽莎白说道,“那么她打算怎么办?”

“搞定它。这是她该做的。”

“她打算怎么搞定,理查德?我们没钱,也不知道孩子在哪儿,你五天后就要参加选举了。艾丽丝·克莱斯利到底能怎么解决这件事情?”

“无论怎样,她必须可以,”理查德边说边喝下第二口。“这就是我雇她的原因。”

*****

伊丽莎白正犹豫要不要再喝一杯时,门铃响了。当她走到前门时,本来站在窗边的理查德也转过身来。

一开门,艾丽丝·克莱斯利就直接进了屋,用她特有的方式敷衍地丢下一句“麦克莱恩夫人,”然后就去找理查德。

与伊丽莎白的宽松灰裤子和贝壳粉色的衬衣形成鲜明对比,艾丽丝穿着一套紧身合体的青绿色长裤套装,凸显出她那像鸟一样小巧的身材,她还能呼吸已是奇迹。一颗深绿色的宝石胸针别在她奶油色衬衣的领口,茶褐色的头发被整齐地吹到两边,落在脸庞像折起的翅膀。

“克莱斯利夫人,”伊丽莎白轻声说,这时艾丽丝已经穿过门厅向房间走去。

“理查德在哪儿?这真是一个太可怕的消息了。”

“他在客厅,”伊丽莎白高声说。“不用在意我,”她平缓地说道,然后关上门。“前面就是。”

好像得到暗号一样,理查德出现在客厅门口。“我在这里,艾丽丝。进来吧。”他挥手示意让她过去。

“到底怎么回事?告诉我细节,”伊丽莎白听到她说。“警察怎么说的?”

伊丽莎白跟着她进了客厅,艾丽丝已经脱下外衣,往椅子上一扔就坐下了。“来点咖啡怎么样?”她问伊丽莎白,打了个响指。“我空着肚子忙到现在,早晨五点我就起床关心民意选举的专家观点,我们目前做得还不错,”她对理查德说。“但是你女儿到底怎么了?警察在干什么?”

进屋不到两秒她就已经在发号施令了。伊丽莎白没出声,去了厨房。她从橱柜里端出三杯咖啡,突然站住了。她现在到底在干什么?他们现在谈论的是她的女儿,而不是什么关于健康保险的民意投票,也不是有关移民政策的争论。她的女儿被绑架了,她被暴力地带离学校,为此她的老师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伊丽莎白绝对有权利听听这个女人对于此事是怎么计划的。

她把咖啡壶丢在柜子上,直接走回客厅,远远地坐在最边上的沙发。“咖啡很快就好了。”她撒谎说。

“所以我是这么看这件事情的,”艾丽丝开始说,她前倾地坐着就好像要同他们分享她看过的精彩的电影片段。“在来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我们怎么做才能既赢得竞选又能把你们的女儿救回来?’想两全其美没那么简单。你们必须要明白,如果我们继续参加竞选,就算霍利被找到——”

“活着,”伊丽莎白打断她。“上帝啊,他们必须让她活着,”她补充道,同时用手捂住嘴。

“他们当然会的,”艾丽丝说。“但即使这样,继续参加竞选也会让你们被认为对绑架事件毫不在意,我们经受不起这种形象。”

理查德把胳膊撑在膝盖上,双手从脸上滑下来。“所以你想怎么办?”

伊丽莎白屏气凝神,僵直得坐着。

艾丽丝慢悠悠地故弄玄虚。“我说我们还是应该公开。”

“不行,”伊丽莎白说。

理查德向后一靠,很泄气。“她说的对。这绝对不行。”

“现在先等等,在你们做出任何草率决定之前先听我说,”艾丽丝说。“我已经考虑到不但要让你们的女儿回家,而且还可以赢得竞选。如果我们小心行事,就可以一箭双雕。”

“继续,”理查德说。

“警察说过不要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他们还告诉我们要待在家里——等着电话,”伊丽莎白说。

艾丽丝转向她。“你以为为什么要这样,麦克莱恩夫人?我来告诉你。首先,他们不想让你碍事。其次,如果他们失败了媒体不会放过他们。相信我,他们这么做只是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是你的女儿。”

“他们是警察,”伊丽莎白仍然坚持。“我们不能对他们的话置若罔闻。”

艾丽丝点点头。“我可以理解你的感受,麦克莱恩夫人,但是告诉我,为什么你必须待在家里?你可以随身带着手机,他们会监听你的电话。你的电话没有被固定住,你可以把所有来电设置呼叫转移转接到你的手机上,没有什么可以阻碍你离开家。”

“好吧,但是,”伊丽莎白想继续争辩显而易见的事实,“也许他们认为我们有可能会错过紧急电话或者——”

“你的私人号码未曾公布于众,”艾丽丝不紧不慢地说。“如果他们不知道你的私人号码怎么给你打电话?所以不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寄便条。”

“她说的对,”理查德说。“他们从哪里能得到我们的电话号码?”

不出所料,伊丽莎白就知道这个女人可以让他言听计从。在她的印象里这次竞选已经占据他生命中的每时每刻。除了竞选,其他什么都不重要,理查德现在还认得她已是奇迹。

“德莱尼警探已经出发了,怎么办?”伊丽莎白问道。“我们是不是至少也要等等他?”

“警察?哪个警察?”艾丽丝问。“应该已经有警察局的人在这里了,你打算等多久?嗯?听我说,”抢在他们回答前她说道。“在这个州,执法机构的财政预算已经被削减到不能再少,这个城市的警力资源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在下周三、四前警察能来这儿,你们就算是幸运的。告诉我,麦克莱恩夫人,你是想把女儿的生命交给只是单单处理一起街头枪击案就需要两周时间的警察吗?因为我非常不想这样。”

艾丽丝把最近报纸头版头条作为例子:两个男人被敌对帮派枪击致死。所有目击证人突然都保持沉默,事发两个星期后,让人吃惊的是,仍然没有人被捕。此次事件使这个州即将削减执法机构预算的问题更加突出,这让警察局看起来非常不称职。

“这些话听起来有些残酷,但这的确是事实,”艾丽丝对理查德说。“警察没有足够的时间和人力每天去处理这个城市的每例犯罪案件。如果你等着他们,他们会把你扔在镜头前,让你挤出几滴眼泪,寄希望于绑架你女儿的人可以大发慈悲。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他们不会心软的。如果他们有一颗善良的心,你的女儿现在就会同你在一起待在家里。”艾丽丝果断地靠前坐了一些。“理查德,考虑一下吧,我提出了一个可靠的、切实可行的计划:我们公之于众。我们现在有一个机会。警察一旦到了,这个机会也就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

理查德咬着嘴唇斟酌着。“让我们听听你的详细计划。”

艾丽丝向前倾身,目光坚定。“好,这是我们要执行的计划。我们要狠狠地打击他们,要让公众都知道。我可以让媒体连续报道;我们要让这个事件遍布互联网、电视,让每个家庭都知道。要让你的名字和面容出现在那里‘理查德·J·麦克莱恩’,”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仿佛围绕在名字周围的霓虹灯框。“人们都会看到,这个城市里的每一个男人、女人和孩子都能目睹你的悲伤,感受到你的痛苦。他们将知道如果孩子丢了会怎样。他们会看到你伸出——”

“警察告诉我们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想也应该包括媒体,”伊丽莎白严厉地说,她自己都有些惊讶为什么这么烦躁。“他们说过——”

“伊丽莎白!”艾丽丝打断她。“恕我直言,你没有纵观全局。我们怎么能保持沉默?美国参议院议员竞选中得票数领先的候选人突然消失了,你认为需要多长时间才会被媒体注意到?嗯?在选举的前五天?我的天啊,如果他们能想起来才怪。但是听着,”她现在只对着理查德讲述她的看法。“我可以把消息放出去,我跟这个州的每家报社都有联系,而且在汤森的宣传团队也安插了眼线。首先,我们把这件事情发布在报纸上,然后放话给汤森,麦克莱恩的女儿被绑架了。你知道他会怎么想吗?我告诉你——他会以为你肯定要退出竞选了,这样竞选已经尘埃落定。这是一个很简单的策略,它可以帮我们赢得时间,赢得媒体曝光率,赢得优势,因为当我们进攻时,汤森都不知道是怎么被打败的。”

她又往前坐了坐,坚定地眯着眼,沉着又信心十足地说:“一句话,几分钟之内我就可以启动整个公关网。我的意思是,我们应该立刻马上把这个消息发布出去,抢占这个州每家早报的头条,然后我们马上就会在这场竞选中遥遥领先。明天早晨,不管男人、女人还是孩子,醒来的时候都会以为自己处于时空胶囊里。新闻会铺天盖地——电视上,广播里,公司的餐厅里,他们将会不断地听到你的名字。”

“但是这会对霍利有什么帮助?这些怎么能帮助我们找回女儿?”伊丽莎白想知道她干吗要浪费口舌说这些。

艾丽丝中断了和理查德的谈话,十分生气地吐了口气。“这会帮助到她,因为美国白种中产阶级会很清楚你们的女儿长什么样子。如果绑匪试图转移她,就会有人认出她,然后就会给我们的热线打电话,这会有用的,理查德,但是我需要你的许可授权。”

伊丽莎白一下子站起来。“那如果绑匪因为慌乱杀了她呢?你考虑过这样做的后果没有?当你不顾一切继续进行竞选的时候,那些人把我们的女儿杀害了呢?”

“麦克莱恩夫人——伊丽莎白,请冷静一下。来,坐下,”艾丽丝拍拍她身边的位置。“我理解你的顾虑,但是相信我,”她用平静而充满安慰的语气说道,同时拉起伊丽莎白的手,但是伊丽莎白还是把手拿开了。她都记不得见到过艾丽丝使用这种伎俩多少次,她甚至无法分辨哪个艾丽丝更值得相信——是拉起她的手,但蔑视她的艾丽丝;还是假装关心她的那个艾丽丝。“是这样的,伊丽莎白,”艾丽丝用一种浑厚的、饱含感情的声音说道,“现在就看谁掌握主动权了,别说我没提醒你,别傻等着警察的救援,还记得小克莉斯托贝尔·霍普克斯吗?在她十五岁生日的前两天被绑架,六天后他们找到她的尸体,你猜是谁调查的这件案子?”

伊丽莎白陷在座位里,叹了口气。

“德莱尼,”理查德轻轻地补充说。

“正是,”艾丽丝说。“这个人对待这种案子只有一种策略。他做什么都悄悄地进行,甚至连孩子的父母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问你们——在发现小克莉斯托贝尔·霍普克斯被勒死之前,在这个州有多少人认识她?你们知道这事儿吗?反正我是从没听说过。相信我,像这样的案子就看你的掌控程度了。至少用这种方法我们能尽力控制。如果你问我,我会说:我们有全国人民做后盾的话,我们会有更大的可能把你们的女儿救回来。”

“而且我不想放弃这次竞选,”理查德说。“很多人对我很有信心。”

“完全正确,理查德!大家会选出一位胜利者。我们可以掌控一切,我们可以做到,这就是我想说的。”

理查德踌躇着,拇指和食指在嘴边摩挲。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说道:“好,就这么办吧。”

伊丽莎白对此感到不安,她刚想再次提出异议,这时前门响起的钥匙声分散了她的注意。

伊丽莎白跳起来。“是西恩娜。天呐,感谢上帝,”她边说边走向门厅,然后停住了。她不仅仅是要告诉西恩娜霍利被绑架了,她还必须解雇她,不管是发生了什么。她的胃泛了一阵酸,觉得自己好像病了。

西恩娜走进房间,她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运动服和牛仔裤,厚重的蓝色大衣完全淹没了她清瘦的身材,深棕色的头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干净的皮肤和棕色的大眼睛让她看起来还不到十九岁。她用受到惊吓似地目光扫过房间里的每一个人,惊讶地倒抽一口气,手紧紧地抓住外套的衣襟,目光最后定格在伊丽莎白身上。

“对不起,我把外套落在这里了,”她做手势示意外套在门厅。“我拿到外套了,那么我走了。”

伊丽莎白挡在她面前。“别,等等。你去哪儿了?为什么你今天没有陪霍利?”

女孩惊讶地看着他们,好像她没听明白一样。“我接了一个电话,”她轻快的西班牙口音让她的语调听起来好像有诗一般的韵律。“有人给我打电话,他告诉我,我妈妈出车祸了。我打电话给你,但是你没有接,所以我在厨房的柜子上给你留了便条,然后我就走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天啊,”伊丽莎白说。“你妈妈还好吗?”

“她没事,压根没出车祸,”西恩娜说道。“是有人在恶作剧。我花了三个小时开车到我妈妈那儿,”她冲他们晃了晃三根手指。“等我到了,却没看到我妈妈。然后我又开着车,找遍所有的医院。我给她的医生打电话,我当时还在想,‘天哪,我妈妈要是死了怎么办。’结果到家的时候,我妈妈正好走进门。我说,‘你还好吗,妈妈’她说,‘我很好啊。’她说她去美容院了,所以我又开车回来,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好吧,至少我们知道了为什么霍利没回家而你也没给我们打电话,”理查德说。

西恩娜走进房间,问道:“霍利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伊丽莎白安慰性地把手搭在西恩娜的肩膀上。“跟我来,”她说。“我需要跟你谈谈,过来这里,”她朝着门做了一个手势,回头瞥了一眼,理查德微微对她点了下头,她跟着女孩进了厨房关上门。

西恩娜径直走到柜子前,拿起上面的小纸条递过来。“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留下的字条,我试过给你们打电话,但是没人接,”她又说了一遍。

伊丽莎白拿过纸条,将注意力集中在纸条上却没有读上面的字。过了一会儿,她折起纸条,用大拇指指甲在上面压出深深的折痕。“霍利被绑架了。”

西恩娜倒抽一口凉气。“绑架?怎么可能?什么时候?”

“今天下午。绑匪让我们拿钱赎回她,也许就是他们给你打的电话,想把你支开才可以……带走她。”她清了清嗓子然后继续。“不管怎么样,我知道这件事也会让你大吃一惊,但是……”

“可是谁会想要绑架她?”西恩娜问道,就好像绑架孩子完全就是不可理喻的事情。“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做?”

“我们不知道,警察正在调查。实际上,西恩娜,我知道你有多爱霍利,而且我也知道你很愿意在这里工作……”

听到这里,西恩娜的表情变了变,好像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伊丽莎白会说什么,“是的,所以……?”

伊丽莎白深呼吸一下。“是这样的,你明白,霍利不在家了……也许你也可以回家了,很抱歉,但是所有——”

“你要解雇我?”西恩娜睁大眼睛,后退几步。

“不,当然不是,只是……”伊丽莎白用手指揉了揉额头。她真希望让理查德来处理这件事。他更善于与人沟通,人们都愿意听他说话,其实他也想解雇保姆。“现在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尤其现在我也没心情讨论这个话题,等霍利回家了,我们到时会再商量你的雇佣期限——”

“你说的‘雇佣期限’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我没做错什么,我真的去我妈妈那儿了,不信你可以去问……”

“西恩娜,我不想为了这个争吵——”

“所以呢?我还要付租金,还要还车贷。”

伊丽莎白惊讶得瞠目结舌。“霍利现在被绑架了,你没听见我在说什么吗?”

女孩低垂着眼睛。“是的,麦克莱恩夫人,对不起。”

她沉默了很长时间,只是垂着头站着。

伊丽莎白抬起双手又放下。“我保证你会拿到你应得的,但是我没法保证什么额外的东西,这些都……”她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很抱歉,回家吧,这里没什么你能做的。”

两个人都沉默着,伊丽莎白向女孩伸出手,想用一些安慰的话来化解这种紧张不安的气氛,可是看着西恩娜的眼睛,那个第一次见面时甜美、爱笑,特别喜欢逗霍利玩的女孩不见了,现在她的眼睛里充满了冰冷、仇恨,与之前判若两人。

西恩娜快速地转身,抓起包然后紧抱在胸前。“我走了。”

“不,等等。”伊丽莎白穿过厨房拦住她。她抓住她的胳膊,把她猛拉回来。“你今天都在哪儿?你都去过哪儿?”

“我已经说过了,我在我妈妈那里,如果你不相信,你去问她,我没做错任何事。”

西恩娜试图将自己的胳膊抽回来,但是伊丽莎白紧紧地抓住了她。“为什么你不给我打电话?你的工作就是照顾霍利,我是付了钱给你的,该死。”

“我试着给你打过电话,我已经告诉过你了。”

“然后呢?那你开车就走了?在不知道她有没有到家的情况下?”

“这不是我的工作,这是司机的工作,现在该让我走了吧。”她挣脱她,用肩膀顶开门,怒气冲冲地走出去,留下伊丽莎白无力地垂着肩膀,想着自己是不是可以处理地更糟糕些。

生自己的气和快要病倒的感觉交替着,伊丽莎白抓起便签气愤地丢到垃圾桶里,然后转身走向客厅,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拼命想忍住的哭泣还是爆发出来,她急忙用手捂住嘴。“不,”她小声地对自己说。“不,不,不,现在不可以。”她努力抬头眨眼,轻轻拂去泪水,再次努力打起精神。

当她再次走进客厅时,伊丽莎白又变身成一位政治家妻子的模样——冷静,镇定,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理查德和艾丽丝站在另一边,震惊地张着嘴看着西恩娜狂风暴雨似的冲出去,摔门离开。

理查德马上转身问她。“你把她解雇了?”

“当然没有,我干吗要解雇她?我只是试着向她解释现在的状况。”

“但显然你没有安抚好她,”艾丽丝说。“这个女孩以为你把她解雇了,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会有关于雇佣问题的质疑,拉美裔联合会也要找上门了。天啊,这些都需要我们逐个解决。”

“你怎么能让她就那样离开?”理查德指着已经消失了的女孩。“为什么不事先和我商量一下?”

“是我的问题吗?你比我更想摆脱她吧……”

艾丽丝镇定地举起一只手。“别想了,理查德,我会付给她薪水的,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坦白说,麦克莱恩夫人,我们的问题已经够多了,我现在都开始怀疑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伊丽莎白的脸唰一下红了。“我当然是想把我女儿救出来,要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吗?”

“好,那么你此刻根本没有在帮她,媒体如果得到一点点这类消息,那些小报才是最让我们头疼的。”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理查德低声抱怨着,揉着下颚。

“我告诉过你,我会处理的,”艾丽丝说。“现在去换衣服,我已经安排了一个新闻发布会,九点半开始。你最好穿的时髦又休闲——不要昂贵的衣服,尤其是阿玛尼,确切地说,要穿得像平民,穿得毫无朝气。你很紧张,你的压力很大。在这种情况下穿得单调乏味是可以被理解的,伊丽莎白,”她一边说一边匆匆地打量了她一下。“你这么穿就可以。”

伊丽莎白一言不发,她不太在乎这个女人是怎么想的。

“行动起来吧,各位,”艾丽丝高呼,并且在理查德上楼的时候鼓起掌。“我想你最好看上去很疲惫,很居家,就是那种‘我刚回家,解开领带,还没时间吃饭’的感觉。”

伊丽莎白撅起嘴,走向酒柜。

艾丽丝盯着她。“恕我直言,麦克莱恩夫人,现在喝酒可不太好。”

“我想我已经有些厌倦你的建议了,克莱斯利夫人,”伊丽莎白说着拿了一个杯子。

艾丽丝迅速走到她面前,俩人挨得如此近,彼此的鼻子几乎都快碰到了。“你请你听好,”她低声说。“我已经六十五岁了,你丈夫的候选人地位岌岌可危,我在这个行业已经摸爬滚打了很多年,他是我至今在白宫最好的一个投球,你如果认为我会让一个醉醺醺的家庭妇女挡住我的路,那么就试试看。”

两个女人就那样默默地站着,纠缠在一场意识的斗争中,这十秒钟像凝固住了一样,然后理查德出现在楼梯的顶端。“我们走吧,”他说。“我去开我的车。”艾丽丝打破僵局,抓起她的包。“别开你的车,理查德。如果你开车,人们会觉得你在炫耀,会认为你有钱,而他们缺的恰恰就是钱。我们现在正对付的是艰苦时期的民主党,选民会认为:如果在他们面前炫耀你的财富,那么你就滚蛋吧。我们坐我的车去。”

“我看起来怎么样?”他捋平淡粉色衬衣的领子,卷起袖子。

“不错,我喜欢你选的这个颜色,”艾丽丝说。“在警察赶到并毁掉整个计划前赶紧上车。”

他们锁好大门,径直坐进艾丽丝的车里。理查德坐在副驾驶,而伊丽莎白则像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一样留在后座。

“好了,表演要开始了,”艾丽丝说。她发动了引擎,挂挡,倒车进入街道。“我没时间写讲演稿了,所以你要自由发挥,但要遵守原则……”她瞥了一眼理查德,发现他又在看手机。“你在听我说话吗?”

“在,在,我在听,”他说完把手机放进口袋里。

艾丽丝把车猛地开到车道上,狠踩油门,她的眼睛从道路上转到后视镜。“你不要谈钱也别谈政治,如果你对政治品头论足,民众绝对会把你赶下台,而且相信我,到时候我会是第一个踢你下去的,听到了吗?”

理查德一手放在仪表盘上,另一只手紧抓座位。“听到了,”他说。

“开场的时候你要用手搂住伊丽莎白的肩膀,你必须让大家觉得:你们是一体的,牢不可破。然后你要表明,在这场竞争激烈的竞选活动接近尾声时你要缺席了。”

“在这个时候我要提竞选?”他问道。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说,他们遇到红灯,艾丽丝猛踩刹车,他们三个好像风暴中的芦苇叶一样向前倾。“听着,我告诉你怎么说。”

理查德点头。

“你就说,你六岁的女儿放学后没有回家,你后来发觉有人带走了她。为了达到效果要停顿片刻,给他们时间理解。然后你说,‘我们不知道谁会为此事负责。’”

理查德点头,注意听着她说的每一个字。

当绿灯亮起的时候,艾丽丝又猛踩油门,车飞奔起来。“当你讲话的时候就想象你在对着一大群人讲。实际上大概只有不超过六个人在场——但是没关系。”

“如果提到那个女孩有纹身、戴假发会不会有麻烦?”伊丽莎白问。“或者这是不是这场秀的一部分?”

艾丽丝在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你想让这些人惊慌失措吗?你想让他们杀了她吗?”

“当然不,”伊丽莎白说。

“我们现在不是在对付政治恐怖分子,”她说。“也不是在对付什么战略天才,这些人太笨了,简直难以置信,竟然会有人寄一张可以让警察采集指纹的纸条,而且那上面还没写明准确交赎金的地址,现在他们必须再寄一张。我猜他们会把钱从一个银行账户转移到另一个,一旦他们把第一个账号给了警察,他们就会被追踪了,所以他们会寄另外一张纸条,让你们把钱放在一个方便并能保护他们的地方,然后再转移。”

“前提是我们要有足够的时间筹集赎金,”伊丽莎白说,她特意提高嗓音,说给理查德听。听着艾丽丝的声音已经让伊丽莎白很不舒服了,她现在只想离开这个可怕的女人然后喝一杯。

“如果这些人稍微有些头脑,”艾丽丝说,“那么钱就会到一个美国政府不能收回的地方。”她把车急停在她办公室前的一个路口,拉好手刹,熄火拔出钥匙。“你接着说你是怎样回到家并且发现了便条,这些都是绑匪的错,要让他们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他们而起。最后,你要直视镜头,要求绑匪再给你一天时间。在这里等着,我去取另外一个公文包。”

“你认为他们会买账?”理查德说。“再多给一天时间?”

艾丽丝转身回到她的座位。“听我说,绑匪期望明天中午能拿到钱,一旦他们听到了你的讲话——相信我,他们会听的——他们就会知道想要拿到钱是不可能的,因为他们搞砸了,但是你必须要求他们再多给你一天时间,我需要时间去完成这些事。我们需要声势,我们需要时间去揭露这一切。我想让美国公众看到一个男人为了他的女儿可以走到世界的尽头,我想让他们看到一个男人为了让他的孩子回家不惜赴汤蹈火,然后你要感谢每一个人,落幕。”

“我该说些什么?”伊丽莎白问她。

“你什么也不用说,让理查德做这个演讲就好,这是他的专长。”艾丽丝下车,径直走向她的办公楼,留下理查德和伊丽莎白待在车里,冷冰冰的气氛持续了将近三分钟。

艾丽丝回来后,坐进车里,转动钥匙点火,接着说道。“演讲过后理查德和我马上去市中心,我在那里租了地方,不大但是可以作为接下来几天竞选活动的指挥中心。伊丽莎白,你可以直接回家,但不要喝酒,我需要你保持清醒。一旦发生什么事,他们会采访父母双方。”她边说边拉下肩膀上方的安全带扣好。

伊丽莎白哼了一声。“你怕他们找到我女儿后,我喝得酩酊大醉不能流利地说话?”

艾丽丝往下拽了拽安全带,啪的一声又让它回到原位。“这是你说的,麦克莱恩夫人,不是我。”

“你一定很看不起我,克莱斯利夫人,你真的相信我有自制力吗?”

艾丽丝又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然后盯住她,“如果你想听实话,不,我不相信你,这不是对你有什么意见,只是根据以往的经验。很遗憾,如果之后有什么消息我需要你在家。”

伊丽莎白什么也没说,她不需要说什么。当他们又上路的时候,她双手抱胸,把注意力转移到路边的风景上去了。很快他们上了高速公路,艾丽丝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是8点35,我们大概需要二十分钟到达。”她快速回头看了一下他们身后的交通情况,然后猛踩油门。“抓紧了,孩子们,我们要开始颠簸之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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