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6701600000002

第2章 醉仙

庆娘在梦中见到了自己的姐姐。只见她长发凌乱,脸色苍白,虚弱不堪,似乎刚刚被人打过。庆娘想冲到姐姐身边,可就是动也动不了,喊又喊不出。她急得都要哭了出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只觉眼前恍惚,过了半天,才发觉自己竟然身在梦里。

她缓缓坐起,看着这空旷的大殿,回忆了一下,竟分不清究竟哪些是真,哪些是梦,看了看手中精致的钱袋,还有些不确定那个神仙般的姑娘究竟是不是梦中仙子。她见窦老头仍俯卧在那里,便轻轻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书信。低声道:“阿姊,是你托梦给我么?”

这时候窦老头忽然动了一下,庆娘吓了一跳,忙把钱袋和信揣在怀里。再看窦老头翻了个身,长哼了一声,缓缓坐起,自言自语道:“妖女……妖女……”忽然,他猛地睁开眼,大叫道:“妖女我要杀了你!”庆娘扶着窦老头,小声道:“阿爹,那姑娘已经不在这儿了。”窦老头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倒是便宜了她。”

他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环顾四周,不由叹道:“这世间,果然妖魅横行,连天师都……唉……”随即他又笑道:“庆娘,这对咱们来说也是好事,这般大事,若是由我禀明教主,那可是大大的功德,说不定……哈哈……”庆娘见爹爹似乎着了魔,笑得干瘪诡异,心中甚至有些后悔没和那姑娘一起离去。过了一会儿,窦老头才缓了过来,神情又转为严肃,恭恭敬敬地捡起了地上的金乌画像,收起案上的匕首,蹒跚出殿。

清凉观的院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满阶的红叶随风作响。

到了家,窦老头没让庆娘进屋,自己也不说话,沉着脸,跑进跑出把家里所有能卖的东西都拾掇到了一起。庆娘低声问:“阿爹,你把这些东西都搬出来做什么?”窦老头骂道:“还不是为了卖钱!教主在河南真源县,那么远的路,没有钱咱们如何去?”

窦老头让庆娘换回原来的粗布衣服。庆娘不敢顶嘴,回到屋里换了衣服,把信和钱袋贴身揣好。只见自己的物件都已经被窦老头搬走,整间屋子,竟没有一点儿可以留存的念想。呆坐在床边,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窦老头折腾了两天,典当了所有的东西,连茅屋也低价卖了。最后窦老头把金乌圣像包了几层,放在包裹里,又带了些干粮,在秋风中带着庆娘离开了这个破败的家。

自一百多年前大唐一统天下,四海为一,珍宝货物便可以流通无阻。但是按照唐律,普通百姓还是不能随意迁徙。虽说事无绝对,法由人定,大多贿赂一下也无大碍。但窦老头毕竟穷困寒酸,还是不敢走大路。这一路,一老者,一少女,忽而向西,忽而向北,风餐露宿,甚是辛苦。

两人渡过淮河,不敢进徐州、萧县,又曲折向西,绕过亳州,离真源县便只剩几十里了。北风瑟瑟,满地荒芜,天刚黑了不久,窦老头便已走不动了。可片野荒郊,上哪里去找客舍。庆娘见爹爹走得吃力,一只手接过包裹,另一只手搀着窦老头,缓缓前行。

走不多时,前面的路转了个弯,现出灯火来。庆娘心头一喜,离近了一看,是一家大客店,挂着白纸灯笼,甚是气派。庆娘扶着窦老头到了门前。敲了半天,吱呀一声,出来了个胖堂倌,白了窦老头一眼,“店已住满,换一家吧。”说罢咣当一声关上了门。

窦老头和庆娘无奈,向旁边的夜色里瞧去,只见星光下歪立着几间破旧的矮土房,摇摇欲坠。若不是里面亮着灯,真不敢相信这也是家客店。但如今别无选择,只得来到那家店的门前。刚敲了两下,门一开,迎出来的竟然是一个胡人姑娘,肌肤胜雪,碧眼含情。她见了二人,忙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快快请进。”她言语流利,说话竟与中原人无异。可还没等窦老头答话,店里面追出来一个老堂倌,喘着气道:“姑娘,你就别添乱了。我都说了,小店不能雇你。”那胡人姑娘噘嘴道:“我白给你们干活儿还不行么。”

老堂倌叹了口气道:“姑娘,你衣着光鲜,腰间还有玉佩,怎能在这样的地方迎来送往。这事即便少东家回来,也不会同意的。”老堂倌说完,又转身向窦老头和庆娘道:“两位客官,事出凑巧,小店只有一间客房,已被人住了。二位再找他处吧。”

窦老头不走,连鞠躬再作揖,哀求了再三。那堂倌心善,道:“不如这样,二位先进来喝碗水,然后我给你们找两床被褥,升一炉炭火,就在厅中地上将就一夜,店钱便不要了。”

窦老头大喜,拉庆娘进店。那胡人姑娘也跟着进屋,边进门边问:“老伯,我记得有人说,这里开店的是位姓穆的婆婆,店面气派,生意兴隆。怎么变成了今天这样?”那老堂倌给窦老头父女倒了两碗热水,叹了口气道:“姑娘看相貌不是中原人,却原来知道这么多小店的事。你说的婆婆,去年就病故了,你说的店面,就是旁边那家,两三年前就卖了。其中种种变故,一言难尽,姑娘你就别再问了。”

那胡人姑娘道:“老伯,就算不问,我也知道一些。是不是买了金乌教的升仙灵药,最后才落得这般倾家荡产?”老堂倌奇道:“姑娘究竟是谁?怎么知道这么多事?”旁边窦老头一听金乌教三个字,眼睛里放出亮光,咽了口口水,想着用不用上前搭话。

只听那姑娘道:“我叫思琳,姓阿史那,我还听说,当年这里的婆婆曾经居住塞北,二十年前才迁回中原。回来时路过太白山,在风雪之中捡了个男孩,一直抚养长大,可是真的?”老堂倌奇道:“姑娘,这事知道的人很少,你是从哪里听说的?”那姑娘大喜,笑道:“我倒不是听谁说,只是自己猜的。这般说来,那可太巧了,不知道那位郎君现在何处,可否让我见上一面?”

这时,隐隐马蹄声响,有人骑马从远处作歌而来,听声音已有了八分醉意。老堂倌皱了皱眉,“平日都不饮酒,怎么今天醉成这样。”他朝思琳勉强笑了笑,“阿史那姑娘,你找的人就在外面,只怕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说话间,马蹄声停歇,从外面跌跌撞撞进来了两个人。前面是个中年人,长衣飘飘,腰悬长剑,虽然身材不高,却是风神洒脱,宛若神仙。后面的年轻人清俊挺拔,头发有些蓬乱,抱着一大坛酒,醉态可掬。这两个人神采飞扬,倒似是刚从蟠桃宴上饮酒归来。

那老堂倌脸现不悦,上前接过酒坛,说道:“鸿儿,你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那年轻人眯着醉眼笑道:“韩伯伯,平日不喝酒,倒也罢了。今天遇见了天上仙人,又怎能不对酒当歌?”

老堂倌终究心疼,温声埋怨道:“你和这位客官喝光了店里的酒,又不听劝,非要一起骑着他那匹瘦马去亳州买酒,万一出了点儿什么事,我怎么对得起你过世的娘?”那年轻人笑道:“韩伯伯,我们骑马去,又不是被马骑,你还是多担心担心那匹瘦马吧。”老堂倌道:“鸿儿,最好别有下次。这酒钱……”他边说,边用眼睛扫那中年人。那人笑道:“每斗十千,我全买了。可我没带钱,就用这把剑来结账吧。”他说着,解下腰间长剑,放在桌上。老堂倌撇了撇嘴,心想这人长得潇洒,原来就会说些大话,这把破剑,又值得了几个钱。

可那年轻人醉道:“这位大哥,人生在世,难得遇上知音,这酒钱不用你付,全由我请了。”那中年人大笑,“小兄弟果然够爽快,咱们今晚就喝个烂醉。只不过就这样把你的酒全都喝光,终究不好意思,不知你懂不懂剑,不如趁着酒醉,我教你招剑法。”

那人直着舌头,两只手比比划划,全不成样子,在清醒的人看来,自然甚是滑稽。堂中的其他人也不好意思笑,但见那年轻人乜斜着醉眼点头拍手,也不知道他听懂了什么。过了许久,那中年人拍着那年轻人的肩膀,似乎甚是欣喜。拉着他席地而坐,敲开酒坛,又劝起酒来。

老堂倌瞪了那年轻人好几眼,可那年轻人已经醉透了,竟全然未觉。老堂倌心头有气,心想都已经潦倒成这样,还请个醉鬼喝酒,真是不可理喻。思琳见老堂倌气得满脸通红,不禁好笑,小声问道:“阿伯,这个年轻郎君就是穆婆婆在塞外捡回来的男孩么?”老堂倌道:“可不是么,不过照这般请客人喝酒,用不了几天,我和他就得去街头讨饭了。”思琳笑道:“老伯,我以为只有我们胡人爱酒,原来你们中原也产酒鬼,不过他是少东家,我得请他收留我。”

这时那两人正喝得兴起,击桌而歌,作歌道:“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但为酒中趣,勿为醒者传。”歌罢,抚掌大笑。那年轻人道:“大哥你果然是酒国前辈,今天和你喝酒,如在天上一般。”那人也笑道:“小兄弟,可能是我醉了,竟然看你像一个人。”他用醉眼仔细打量了半天,“若说神采,颇有不同,可就是不知道哪里有些像。”他见那年轻人面露疑问,接着道:“那个女子,神采非凡,容貌倾国,风姿华贵,若非亲见,我也不敢相信世间竟然有那般人物。”那年轻人一听是个女子,不由好笑,心想这人酒量虽大,终究是喝多了,摇了摇头,毫没在意。那中年人轻轻喝了一口酒,看着窗外,轻声叹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思琳见他们喝得兴起,从地上自己的包裹里翻出一个小坛,坐到那年轻人旁边,道:“郎君,你可是姓穆?”那年轻人已有了九分醉意,昏昏地道:“我叫穆鸿,这位姑娘,我们见过么?”思琳笑道:“穆郎,既然我们是初次见面,这坛葡萄美酒便当是见面礼吧。”说着她打开坛口,给二人和自己斟满,笑道:“我叫阿史那思琳,今日敬二位哥哥。”穆鸿尝了一口,只觉这酒清香芳洌,心中说不出地畅快。用突厥语道:“果然好酒!”思琳奇道:“你会胡语?”穆鸿道:“我娘曾经漂泊塞北,懂六族语言,我跟着也就会了些。”思琳喜道:“穆郎既然是从塞北而来,你可记得……”可她还没说完,那中年人举杯空中,“来,小兄弟,干了这杯酒。”

老堂倌见这二人旁若无人地饮酒,那个不明来路的胡人姑娘也神情关注,陪在一旁,心中有些失落。走到窦老头旁边,“二位,看来今夜这堂中是不得安宁了,不如这样,你们去我们少东家的房里睡吧。”

就这时,门外脚步慌张,随即有人砸门。虽然喝酒的人似乎全未听到,依然举杯畅饮,击桌而歌,可老堂倌和窦老头父女都吓了一跳。砸门声甚急,忽听“喀”的一声,门被硬生生地推开,断了的门闩掉在地上。从外面闯进来一个高大汉子,方脸厚唇,嘴角抽搐,满身灰尘。他进了屋里边喘气边凶神恶煞地对老堂倌喊道:“韩老头,快给我拿吃的出来!”这姓韩的老堂倌似乎很怕这人,见他来了,浑身不由自主地抖了起来,赶忙把店中仅存的干粮盛到盘中,又倒了碗热水,毕恭毕敬地端给那大汉。

那大汉怒道:“我有天大的急事,哪有时间在这里喝水!”说着抓起干粮塞在怀中,一推搡,把老堂倌推倒在地。热水溅了老堂倌一身,破碗也碎了满地。穆鸿平日本不怎么喝酒,酒量不大,今天醉得有些恍惚,忽听声音不对,侧头一看,见老堂倌被人推倒在地上,不禁大急。他想跃起来,可往起一站,脚下却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亏得思琳扶住了他的胳膊,才勉强站稳。只觉自己飘飘荡荡,眼前人影重叠,不住旋转。

那大汉道:“怎么?你见了金乌教的圣使,还想动手么?”穆鸿听他说话,用醉眼瞧了瞧他,只觉恍惚之中,这人说不出地可恶,冷冷地道:“这里不欢迎你,你滚吧。”那人怒道:“穆鸿,你娘见我都要叩头,你这个徒孙,竟然敢如此无礼!”这时老堂倌从地上爬了起来,拉着穆鸿的衣襟小声道:“鸿儿,忍一忍吧。”穆鸿苦笑道:“好,那我便接着喝酒。”说着,他回身摇摇晃晃地捧起思琳的那小坛葡萄酒,可仰头倒了半天,只滴了几滴出来。

那大汉看着来气,怒道:“你娘信奉金乌,虔诚恭谨,现在已登仙国,哪知道竟有你这么个妖孽般的儿子!”说着,大踏步走过去,便要发难。穆鸿恍惚听他过来,本想躲开,可是醉酒后身体不听使唤,转了半圈,一个踉跄。抬头看时,见那大汉的方脑袋恰巧离自己手中的酒坛不远,心想干脆让他们有个相逢,猛一用力,这个小酒坛便砸在了那大汉的方脑袋之上,声音清脆地碎了满地。

那大汉被打得满脸是血,头晃了半天才清醒过来,大吼一声,怒不可遏,拔出长剑砍掉了旧桌的一角,厉声叫道:“穆鸿,信不信我杀了你!”穆鸿的头也晕得要命,见那大汉五官扭曲,不禁好笑。那大汉见穆鸿醉中带笑,毫不把自己当回事,气得两手颤抖,挺长剑便刺。穆鸿只觉眼前寒光闪动,本想避开,可两脚却偏偏不听使唤,朦胧中见剑尖已到了身前,闭眼等死。

可他一闭眼,忽然觉得恍惚中还有一点清明,如在梦中,可以想象。那剑变成幻影,缓缓靠近,他心中冰凉,忽然想这剑若是能偏上一些该有多好。可他这一想,那剑的影子竟然真就偏了些,从自己的身边掠过。

旁边的思琳见那圣使用剑刺过来,情急之下,随手拿起桌上的剑去挡,哪知那剑陡然变了方向,竟没挡住。那圣使也吓了一跳,本来马上就要刺到穆鸿身上的剑,眼前模糊了一下,忽然就偏了,心想定是自己刚才被砸晕了头,还没太清醒。

老堂倌见动了兵刃,忙上前赔礼,“圣使,我家少东家喝多了,您今天既然有要紧事,就别理会他了。”可这时,窦老头忽然站起身喝道:“对金乌教不敬的便是妖魔,对付妖魔,不能手软!”那老堂倌被窦老头吓了一跳,颤声道:“这位客官,夜晚风寒,你们无处可去,我不但让你们在这里过夜,还不收一文,你怎么恩将仇报?”窦老头神情严肃,大声道:“妖魔便是这般,用小恩小惠示人,实际是要害人。你这点儿恩惠,如何同金乌教主的无量功德相比?”

那圣使一听大喜,点头道:“这位教友说得极是。”窦老头上前跪倒叩头:“圣使,我父女本是扬州附近的信徒,此次赶来真源,是想面见教主,禀报一件大事。”那圣使一听窦老头是个普通信徒,神情变得倨傲起来,撇了撇嘴,“老头儿,就凭你这身份想见教主,也太儿戏了!即便是各地的天师,没有圣使传唤,也不得擅自前来朝拜。”窦老头跪爬了两步,叩头作响,“圣使在上,事出紧急,我们扬州真的出了大事。有一个妖女在清凉观中,逼着郭天师摘下了金乌圣像。”

那圣使一听,啊了一声,脸唰地一下白了。窦老头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情形,眼露惧色,接着道:“那女子手中一把妖剑,剑柄挂着骷髅,剑尖滴着人血,把天师打得大败,结果郭天师……郭天师他……”那圣使听得焦急,问道:“郭天师怎么样了?”窦老头带着哭腔答道:“郭天师他……叛教了。”那圣使一听,颓然后退了三四步,靠在墙上,过了一会儿才问道:“死了多少人?”

“那妖女像鬼一样来去无踪,倒是没见死人。不过听那妖女的意思,是让郭天师去说服所有教众一同叛教。”那圣使一听,脸色惨白,忽然眼露凶光,扫了一下店中众人,低声道:“这些人知道得太多了,若是妖魔,遗祸无穷。”说着提起长剑,便向那老堂倌刺去。

老堂倌不会武功,年岁又大,闪转不便,吓得呆立在那儿等死。穆鸿眼前旋转,刚想跳过去,肩头不知道被什么人轻轻一按,便用不上力气。思琳也想挺剑去救,却忽然发现手中长剑已然不在。可就在这时,只听见“当”的一声轻响,那圣使的剑已经被人架开,众人揉揉眼睛一看,原来是那个喝得烂醉,洒脱似仙的中年人。那人左手兀自端着酒碗,右手长剑并未出鞘,笑道:“穆兄弟,趁着酒醉,我便在这蠢人身上演一演剑法。”

那圣使冷冷地道:“醉鬼,只怕今天你也走不了。”那人笑道:“本来遇到个少年知音,我今夜不想走的,可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走了。”说着,他脚下踉跄,摇摇晃晃,长剑带着剑鞘歪歪斜斜地缓缓刺出。那圣使想拦,却怎么也琢磨不懂那剑的方位,也不知那剑究竟要刺自己哪里,竟然愣在了那儿,直到剑鞘指到自己心口,才发觉自己的手尚未抬起。

那中年人把剑抽回,笑着问穆鸿:“小兄弟,看懂了么?”穆鸿见那人虽然只是一剑,中间却变化无常,茫然道:“似懂非懂。”那人笑道:“大家都会写字,但文章却有好有坏。有的人,即便你用圣人的经典来教他,他也只会照搬照抄,写得干瘪枯燥。归根到底,少了云霄江海的幻想。凡人挂剑在腰间,我自悬剑于天外。所以一招之中,可以千变万化,无穷无尽。但人终究受世俗管教,清醒之时,又怎能真的随意洒脱,肆意想象。故而这招醉仙,酒醉之时,方显威力。小兄弟,这回可明白了么?”

穆鸿见那人长衣飘飘,宛若神仙,只觉似在梦中。自己方才和他饮酒之时,就觉他思想之中瑰丽雄奇,生所未见。再听他讲剑,忽然怀疑这人是否真的就是天上仙人。点了点头道:“倒是明白了一些,不过如果把剑法比作文章,我就是那不识字的人了。”那人笑道:“不识字,不读书,确是写不出传世之作。但山歌小调也有好的,翰林文字也有差的。有的大儒文绉绉地引经据典,写得甚至不如村头老妪编的歌谣。小兄弟不要谦虚,你能和我共饮美酒,自然是潇洒之人。日后你识了字,定能写出好文章来。”

穆鸿听得热血沸腾,只觉能识得此人,真是生平大幸。

那圣使方才吓得一身是汗,情知自己远不是这中年人的敌手,见他给穆鸿讲剑,忽然回头,拔腿便跑。可他刚跑出一步,只见那人长衣飘飘,背对着挡在了自己的身前。他大惊之下,举剑猛劈,倏臾之间,众人只听见几声轻响,再看那圣使长剑落地,左右手腕滴下血来,双腿一屈,跪在地上,膝盖上也洇出血来。众人错愕之时,只听外面瘦马嘶鸣,原来那醉酒的中年人已经出了屋子。

众人都目瞪口呆。穆鸿也愣了一下,忙踉跄着追出门外,见那中年人已经解下了马的缰绳,心内焦急,追到马前拉住缰绳。那人笑道:“小兄弟胸襟广阔,实属难得。你若想好好练剑,再过二三十年,说不定可以有所大成。”穆鸿道:“大哥你说过,人生在世,贵乎适意。对我来说,能有一天再见到你,一起欢谈共饮,便已知足了。”那人笑道:“好,若是有缘再见,一定我来请客。”说完,一催马,作歌而去。

穆鸿望着那人的背影,感慨无限,忽然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问那人的名姓。可人已远去,再来不及,只隐隐听那人唱道:“我本楚狂人,凤歌笑孔丘……”

同类推荐
  • 城市遗迹

    城市遗迹

    青年女工江兰蓝和她的中俄混血男友在商品大潮的裹挟冲撞下一路厮杀,决心改变贫穷的现状,找回俄罗斯贵族当年的风采,却不料陷入命运的怪圈儿。神圣的处女地,月圆时节的女儿坟,即将刑满释放却突然越狱的逃犯——这一切都源于一个古老的咒语……(全书25万字,现节选前五章。)一九九七年春节刚过,在我生活的这座北方城市里,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事情。毗邻江岛的闻名全市的蓝梦大厦,在开业典礼半月之后突然倒闭。女总经理去向不明,生死不知。为情为义?为财为债?是携款潜逃还是遭人绑架?无人知晓。
  • 脱身(陈坤、万茜主演)

    脱身(陈坤、万茜主演)

    陈坤、万茜主演的谍战影视大剧《脱身》原著小说!1949年元旦,黎明将临前,上海,和平的表面下暗流涌动,危机四伏。善良正直、充满小市民智慧的乔智才从提篮监狱脱身,巧遇为祭悼亡夫而从解放区孤身回沪的黄俪文。因为无意间的一个“调包”举动,二人结下不解之缘。非常情境之下,黄俪文临危受命,加入了我党至关重要的“归省计划”。她在中产阶级社区镇宁邨入住,意外与家人重逢。在与乔智才之后的交往中,二人互相信任、同心协力,共同经历了危难甚至生死,乔智才对黄俪文暗生情愫。无独有偶,乔智才的孪生弟弟乔礼杰正是“归省计划”的重点保护和争取对象,在与黄俪文的接触中,乔礼杰对她也产生了爱意。三个年轻人,一个乱世,他们,将如何最终体悟到爱与信仰的真谛?
  • 李鸿章(全集)

    李鸿章(全集)

    长篇历史小说经典书系:李鸿章(全三册),本书是迄今为止写李鸿章最好的小说,与二月河的《雍正皇帝》、熊召政的《张居正》、孙皓晖的《大秦帝国》、唐浩明的《曾国藩》并称为“当代长篇历史小说五大名作”。
  • 非礼

    非礼

    招生面包车开到这个叫柴胡沟的村子时,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村上有一个叫范惠敏的女孩子,因为她没有在我们的招生名单上。说实话,我们的招生名单有点像《林海雪原》里栾平手里的秘密联络图,上面写满了驿马镇初级中学没有考上高中的几乎所有学生的名字。我们知道拿着这个名单有点不地道,就像一个偷窥者,随时准备着把一个人的隐私公之于众。但我们没有办法。因为许多招生单位都带着这个“联络图”。据给我们提供“联络图”的熊校长说,为从县招生办弄出它,颇费了周折。
  • 梦绕幽宅

    梦绕幽宅

    通灵者安娜·加洛韦被诊断为癌症晚期后就开始不断做梦,梦中她可以看见自己的鬼魂。梦境中的一切都发生在历史悠久的科尔班庄园,因此安娜决定去那里直面自己的秘密。与此同时,雕刻家梅森·杰克逊也来到庄园,为自己濒死的事业寻找灵感。随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变得极度沉迷于用木头雕刻埃夫兰·科尔班的雕像,任何人都无法打断他这份怪异的专注。科尔班庄园本身也十分诡异,壁炉里燃烧着终年不灭的火,每个房间里都挂着科尔班的画像,墙上的镜子透着古怪。随着十月里月圆之夜的到来,生者和亡灵都开始领教梦境的真正威力。
热门推荐
  • 我喜欢的样子你全有

    我喜欢的样子你全有

    夏梦第一次去做家教,没有想到却拐回来一个小狼狗。为了不被他看扁,她特意去玩他最爱的游戏,还在游戏上拜了师。最后才发现,她的师父其实就是他。后来,她教他学英语,他教她打游戏。直到有一天,夏梦才发现他的温柔体贴都是为了她一个人。夏梦觉得自己真的捡到宝了。————【戳一戳作者头像,打开作家主页,可以看到一大堆完结小甜文】
  • 娘娘她总是不上进

    娘娘她总是不上进

    世人都说静安候府嫡四女真是好福气,进宫受宠,有子嗣有家世,那可真是风光无限啊!事实上,沈初柳自个儿都不清楚怎么走到这一步的。最初是这样的,旁的妃子弹琴跳舞,沈初柳表示老娘又不是卖艺的。旁的妃子写诗画画,沈初柳表示老娘又不去考状元。人家嘲笑她不得宠,她微微一笑,老娘有家世啊。皇帝那是真没办法,嫔妃不来讨好,他还不能不见!谁叫人家娘家真给力呢?沈初柳那是真不在乎,那一家混账亲戚爱咋咋地,进宫就开始放飞自我。一时放飞一时爽,一直放飞就一直爽。做人嘛,做要紧是自在,要是太憋屈了,就算是皇帝老儿也不好使!
  • 魔是仙非

    魔是仙非

    修行分三脉:道脉,印脉,阵脉。战技有两绝:道术,奇门。世间本无魔,仙魔两相立。人分仙魔,物有凡圣。紫发赤眸,我是风紫。吟诗作赋我为峰,不枉大世风流梦。面对这冷漠的世道,我,风紫,借着东风立誓:从此后,旭日青云生,沧海银河换!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
  • 连环骗局

    连环骗局

    说起骗来,新近一件事让人听了似乎是天方夜谭。在北方一座城市的西南角,有两家银行。某一天,在两家银行中间开张了第三家银行。这个地方原先是个小铺,因为经营不景气空闲了半年。银行开业后,就有人跑来储蓄。很简单,有开业的就有买卖。这家银行里面的设施样样具备,也有铁栅栏,也有电视监视器。几个业务娴熟的营业员打理储蓄手续,而且储户填写的各种单子都是标准型的,没有谁产生过怀疑。一个月后,突然银行消失了。所有的营业员上班时,发现储户储蓄的一百多万元不翼而飞。公安人员破案时了解到,有一个神秘的人租用了这间小铺,然后就到处招兵买马,几天后挂牌开业。
  • 仙凡狐心传

    仙凡狐心传

    灵狐得道,一朝看尽人心阴险恶毒,从此视人为恶。却因一人执念百年,不惜再踏妖途。伊人轮回,命途坎坷,守护仙剑机缘。灵狐心、绝仙剑携手重现世间,令天下修士垂涎三尺,都想争得半分机缘。看似美好的重逢不过是乱局的开端,平静的背后暗潮涌动。情缘难舍,情劫难料。劫缘因果,只在一念之间。经历过世间种种,方知劫亦是缘。云岚烟:人如何?妖又如何?我不管你到底是劫还是缘,不会再让任何人阻碍我们。陵雪: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你变成了什么模样,不管你······还记不记得我。严重起名废,进来看看疗效啊。。前期会以男主视角为主,女主回归后,恢复女主视角。。
  • 青年作家(2015年第12期)

    青年作家(2015年第12期)

    《青年作家》是一本老牌纯文学读物,创刊于2007年,由文学巨匠巴金先生撰写创刊词,曾被誉为中国文学刊物“四小名旦”之一。
  • 哥是大叔了

    哥是大叔了

    汪海穿越了,成了一个娱乐圈底层欠了一屁股债的歌手。为了还钱只能继续参加节目。
  • 沙雕们的日常

    沙雕们的日常

    305寝室的沙雕日常吖…………………………
  •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追妻无门:女boss不好惹

    青涩蜕变,如今她是能独当一面的女boss,爱了冷泽聿七年,也同样花了七年时间去忘记他。以为是陌路,他突然向他表白,扬言要娶她,她只当他是脑子抽风,他的殷勤她也全都无视。他帮她查她父母的死因,赶走身边情敌,解释当初拒绝她的告别,和故意对她冷漠都是无奈之举。突然爆出她父母的死居然和冷家有丝毫联系,还莫名跳出个公爵未婚夫,扬言要与她履行婚约。峰回路转,破镜还能重圆吗? PS:我又开新文了,每逢假期必书荒,新文《有你的世界遇到爱》,喜欢我的文的朋友可以来看看,这是重生类现言,对这个题材感兴趣的一定要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