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教授并不挣扎，很顺从地跟着警察离开。
走到大门口的时候，他回过头来留恋地看着他生活的住所，眼睛荒凉。他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瞬间由一个严谨的学者，变成一个恶病缠身的可怜老头子。
高美佳哭着说：“爸爸，你不要害怕，我会请最好的律师，替你争取最轻的判决。”
高教授点点头，欣慰地说：“还能再听你喊我一声爸爸，我也算是知足了。”
看着高教授被带上车，高美佳哭得更加伤心欲绝，月默搂住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黄银荷已经被救醒，在确定没有人再受伤，警察向我们在场的人录一份口供，就离开了。
警察带着犯人离开没多久，白里尘回来了。
我着急地迎上去：“风烟冥呢？”
白里尘说：“他把青璃押走，说是人类的事情他不能管太多。”
知道他们把青璃搞定，我也就不担心风烟冥的下落了，指着赵艺婷问：“那她呢？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怎么救她？”
白里尘用一个黑盒子把赵艺婷的魂魄收进去，说道：“我们回去再说。”
我们很快回到郊外的房子，高美佳和黄小竹都坚持要看看赵艺婷，所以也跟着来了。清醒后的黄银荷原本不太想来，但是女儿要来，她不放心，所以就一块来了。
回到家里，简槐冲出来抱住我的腰，“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饿，我要吃好吃的！”
我摸了摸她的脑袋，高兴地向黄小竹她们介绍这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
白里尘是个行动派，回到屋里净手过后，对我们说：“你们哪个人，去把赵艺婷的尸骨移出来。我给她做法事替她超度，她的魂魄已经快散了，动作要快。”
之后又对我说：“这次，我还需要你的一滴血，所以你什么都不要做，站在一旁看我们就好。你也知道取血的时候会很痛苦，所以你一定要忍住。”
那种疼痛的严重程度我当然知道，虽然痛到骇人，但好在持续时间不长，只要咬牙忍一忍就过去了。
我朝白里尘点点头，“我没问题的。”
陆明军主动站出来，很快就把赵艺婷的尸骨从那个角落里拿了出来，在案台上摆好。
赵艺婷的尸骨上还染着我的血，看到这么恐怖的场景，高美佳吓得尖叫出声，捂着脸埋到月默的肩膀上。
黄小竹倒是胆大一些，只是和她的妈妈紧紧握住手，却没有表现得惊慌失措。
白里尘把赵艺婷的鬼魂从黑盒子里放出来，她这时终于有了点反应，歪着头朝尸骨看过来。
在这之前，我虽然已经见过这些白里透红的尸骨。但这一次，尸骨的主人就站在旁边。她表情空洞，没有任何思维能力，她也许不知道这是她的尸骨。
她的眼睛还流着血。
这样的场景给我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和剧烈的视觉冲击。
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做恶梦了。
陆明军看着尸骨上的棺材钉痕，咬牙切齿地骂：“高远皓这个畜生！判他死罪都太过便宜他。”
白里尘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什么。让陆明军和他一起，把摆着尸骨的案台搬到院子外面。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阴凉的晚风吹过来，指得人心直发毛。
白里尘绕着案台烧符纸，又念定魂咒，之后把我的手指扎破，取出一滴血。
好在这次他说话算数，真的只是取一滴血。虽然十指连心，但疼痛也不算严重，我最后只是虚脱地跌坐到地上。
陆明军走过来扶起我，关切地问：“你怎么样？”
我没来及回应，他又接着说：“今天你们救了婷婷，我欠你们一个大恩情，以后会会报答你的。”
你一只鬼，就不用说什么报答不报答的了。只要以后不继续害人，我就谢天谢地。
我虚弱地朝他摆摆手，表示一滴血小意思。
白里尘取到的那滴血后，往赵艺婷的额头送进去，然后点燃最后一张符纸，在赵艺婷身旁一边转着圈一边念咒语。
慢慢地，赵艺婷飘缈的身体变得真实起来，不再像纸一样随风摆动。
陆明军露出惊喜的表情，喊着赵艺婷的名字，想靠近但又怕打扰到白里尘。
我并没有看到赵艺婷最后得救的样子，因为我睡着了。也许是白天的时候精神紧绷，也许是那滴血闹的，我陷进一片无边际的黑暗里。
当我醒过来，发现自己躺房间里，简槐支着下巴守在床边。
再看外面，天色已经黑透。
白里尘也在，看到我醒了，马上问：“醒了？你感觉怎么样？”
我坐起来，勉强笑道：“自我感觉还不错。对了，替赵艺婷超度完了吗？她恢复过来了是不是？她能记起以前的事吗？能重新投胎吗？”
白里尘无奈地笑了下：“像你这么哆嗦好奇心重的女生，真是我平生所见。”
不知为何，白里尘这一笑，让我觉得外面的夜空都变得明媚起来。因为他一直冷冰冰的，突然笑起来，居然好看到让人惊艳。
简槐也夸张地说：“白哥哥，你真好看。”
这时高美佳端着杯水进来给我，惊奇地拍拍我的肩膀说：“语菲，想不到你的血竟然能救鬼魂，真是了不起。”
我无奈地摇摇头，跟鬼沾边的技能有什么好夸耀的？
我问：“对了，赵艺婷呢？”
高美佳告诉我：“她在外面，正在和陆明军告别。”
后来，我在院子外面看到了赵艺婷。
她正在拥抱陆明军，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说着感激的话。女神终于知道他的名字，陆明军很激动，欢喜得不得了。
我没好意思马上走过去，站在远处东张西望，想等赵艺婷和陆明军告别完再过去。
不解风情的白里尘轻咳出声。
赵艺婷放开陆明军朝我看过来。
我仔细地观察她，发现她已经恢复生前的模样。眼睛没有再流血，五观柔美，真的很漂亮。
“简语菲。”她喊出我的名字。
恢复过来的赵艺婷，语调婉约动人，面容清丽，美得像个不染尘世的仙子。
难怪那么多男生对她这么着迷。
“赵艺婷。”我也喊她的名字。
“语菲，真的很幸运能遇到你。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李政新的真面目。可能还会变成空气，消失在这个世间。”赵艺婷说，“真的，我真的很感激你。”
赵艺婷的话让我有点心虚。
其实我最开始肯答应帮她，是怕她会来纠缠我，更是为了还阴债。
说到底，我只是为我自己。
但现在这种时候，再说这些话只会显得有点矫情。我问她：“赵艺婷，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赵艺婷一笑：“能怎么打算？我的命运已经不在我自己手里，只能听从地下鬼差的安排了。但我下辈子，一定会擦亮眼睛，认清身旁人。”
这时，黑白无常突然出现了。
黑无常动作迅猛地朝陆明军伸长手臂，一把抓住他。他嘴里发出又尖又细的声音，“好你个野鬼，躲了这么多年，总算让我抓到你啦。”
陆明军不挣扎也不出声，只是眷恋地看向赵艺婷。
赵艺婷想朝陆明军走过去，白无常走到她身旁，对她说：“既然你的魂魄已经得到解脱，那就跟我们走吧。其他事，就不要多管了。”
这只鬼的声音倒是很平整。
我有点奇怪，悄悄问白里尘：“陆明军说他可能也会灰飞烟灭，现在被鬼差带走，有机会重生吗？”
白里尘回答我，“这两个鬼差已经来抓陆明军好几次，但一直没抓到。这次把他带下去，肯定会想尽办法折磨他。至于能不能重新做人，得看他的造化。”
“哦。”我嘴里发出一声无意识的音节。
人死了之后，还能循环往生。这种感觉好怪异，不知道我死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不知道我的上辈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艺婷对我们说：“语菲，你要好好保重。白先生，谢谢你。”然后又朝我们所有人挥手，大声说：“再见。”
陆明军也对我们说：“保重。”
黑白无常押着他们飞向夜空，很快消失不见。
我叹了口气，转身。
突然惊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