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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修炼一途,乃是以寻常肉体凡胎,修心炼身,到达一超脱化变之境。武技、魔法,武技重体,魔法重神,却也不尽如此。

人生天地之间,身体发肤血肉受诸父母,有所谓“思想”、“智慧”、“情感”等而区别于万物。

实则天地间生灵,千万种计。即便没有所谓思想或是情感,其组成尚有一重要之物,名为“灵”,或说是“魂”,人们往往含糊以“灵魂”二字称呼。

是故,凡一生灵,有身体而无灵魂则成行尸走肉,有灵魂而无身体不过虚无缥缈。缺一而不可,毁一则去大半。

天地相仿。除去可见的诸般实物,亦有凡人所不能察的元素灵力、运行法则。灵力与法则固非天地独有,万物既生天地之间,自然蕴含。多还是少,精还是杂,全在于一个“天赋”。

智慧之人,或同样有大智慧的生灵,便以“感知”的方式觉察,知而后悟,便可以之为自身所御,做出超越寻常俗世力量的事情:翻山填海,狂雷焚城,长生不死,运用规则。其言其行,合天地之理,受山泽之佑,视同乾坤造化之功。

此“神”也。非人所信仰的降下谕旨的神明之神,而是生于身体灵魂之间的心神、精神。

譬如手能击打、目能视物、鼻可以嗅、耳可以闻,此尽皆作用于实在之物。灵魂蕴于身体之中,以“神”联系玄虚之物。有精神之力,感而后知,而后悟,而后念,而后御,而后达。

所以修炼武技更注重自己的身体,以自己的“神”也即精神力来联系调动身体内的灵力,攻击、防守、灵敏三者便如字面意思各有所侧重。简单说便是以身体为武器,环境为辅助。

魔法一途,大致以元素与召唤分开,然而其类目繁多不可胜举。其以“神”沟通体内灵力,更指御使令广阔自然的天地灵力,可想而知对心神感知的要求之严厉了。简单看,便是仅以身体为沟通的媒介,而以自然灵力为攻击手段了。

“谁说修炼只有武技和魔法的,”是叶惕那不服输的声音。敢于挑战权威,富有创新精神,将这些陈词滥调套用在他身上可不好。曾经现世里第一次被弥音好奇,问起他对飞机汽车内部复杂万状的发动机的结构和原理的狂热激情,究竟是什么原因,他略有些腼腆地笑了笑:只是喜欢而已。

宽袖潇洒的长衣被他随意扔在一旁,只随意着了一件短衫。拿着锤子木板的他豪言壮语,却无人敢小视——言出必行,说到做到,逸怡不止一次地这样评价自己和他的相像。“我就要用这灵力,操控一支机械化的军队,尽现本狼之荣耀!”

同样在花园里坐着绘画的南霂“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本画着眼前的开得热闹的蔷薇花。听到这句话后,就如同恶作剧一般,随意在画纸空白的地方,草草几笔勾勒出一个小狼的简笔画形象,看来更是忍俊不禁。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笑着提醒道:“哎你别逗了,《红楼梦》里那中山狼可不是什么好人。再说,你也不至于连续两三天没合眼吧,还是休息一下。”

果然,一听到这书名,叶惕即刻便低下头去故作忙态——“我的老天”,若问起他对这名著的看法,他的回答必是这样的,这并不是他喜欢的东西。一反常态的熬夜,才正是他燃起热情的表现吧。

除了叶惕和南霂外,一旁还有嗜羽在座。他本闭着眼反复练习着感知以期提升精神力,忽然他睁开了双眼,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拿起放在身边的竹笛便快步走进了自己屋内,关上门开始在纸上写些什么。

写一会儿便又拿起笛子吹了起来,想要用声音迷惑心智的话,首先便要有高妙的曲子,再设法把灵力融入进去吧,他这样想着。

一次次尝试,曲子听来愈发的空灵,仿佛这声音来自九天之上,摄人心魄,他陶醉了。有的谱记的潦草,有的则工工整整写在纸上规规矩矩地放好了,这便是他在声音幻术方面的修炼了。

他放下竹笛,又重新拿起笔来修改了几个音符。视线扫过桌案,四周都放着不少的书卷,有的是乐理,有的是乐谱,也有一些与武技相关的。他目光停在角上放着的一卷看上去十分华丽的乐书上,无端给人以岁月流逝的感觉,上面的字却熠熠发光:

诛神十二乐章。

“诛神,十二乐章……”他喃喃重复,视线定格。

屋外,南霂和叶惕依旧忙碌着。“对了,说起来你只打算用木头做原料?这不太结实吧?”

“当然不了,有我的‘助手’在,嘿嘿……”叶惕不怀好意的笑着。

说曹操曹操就到,话音未落,突如其来“砰”的一声,叶惕和南霂却不惊讶,前者的表情说着“果然来了”,后者则是“我就知道”……

原来是一道门十分被用力地踹开了,从中走出一个有些蹒跚的身影。“咳,咳咳……”好像十分疲倦:“你……你,给我接着!”蓝光氤氲,他手猛劲儿一挥,许许多多的金属块便朝着叶惕飞过来,简直如暗器一般。

叶惕却也不躲,果然要砸到时那边蓝光散去,逸怡便任这些东西落了下来,全都掉在叶惕面前。

手放了下来,他将长袍一振,不待叶惕说什么,他便转身走回自己的屋中——叶惕则得意地拿起地上眼花缭乱的零件,把它们装到各自的位置。

自从他听说逸怡要在异界用现世化学的手段收集元素之后,逸怡的日常任务便多了些炼铁铸钢之类……

“剩下的还有几百斤,提升硬度、提高韧度、防锈处理啥的,全部交给你咯,助,手~”还特别咬重了最后两个字,果不其然那屋里传来他意料中的声音:“三百天以后,你你你……你给我等着!哼!”

你们两个啊,南霂摇着头轻轻笑着,心里如此想到。而这相隔一扇门的两个少年,也都不约而同的都翘起了一边嘴角。

书架下面,秦狩正津津有味地读着医书。向来只要有关医学药理,便难免卷帙浩繁、众说纷纭。相较现世,异界虽能辅以灵力感知,可病疾也多了灵魂心神这样更为玄乎的去处,于是复杂程度反倒是大大增加了。

他现下也是习武有些倦了,刚好潜下心来研习医道。从身体内里的奥秘开始探索深入,继而去了解生命的秘密,甚至是灵魂。

嗯,其气九州、九窍、五藏、十二节,皆通乎天气……故风者,百病之始也。如此说来……他心里默读着,若有所思: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阴阳,各种元素似乎也有阴阳两面,自身内灵力是否也可有阴阳之分呢?那么至于灵魂……

一层一层细想下去,书卷里的词句不断回响在脑海中,浑然不觉一袭紫色的身影缓缓在背后显现出来。弥音看到他一副沉思入定的模样,自然也就没打扰,安静地走上前去在书架上找着想要的书。

“哎,你什么时候来的?”

“嘻嘻,”背对着她笑了笑,“本姑娘的隐身遁形之法不错吧~”一边说着她抬起头看着上方的一层架子,就在那里了。呃,真烦人怎么老是够不到,再踮一点脚尖……

秦狩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站起来走上前去伸手帮她拿了下来。“喏。”把书递过去,不意二人一上一下的目光交接在一起。虽然他们早就熟络了,可现在气氛也稍微有些微妙,两人对视着,脸都有些发烧。

他生硬地转过身走回刚才坐的地方,想岔开话题:“啊,那个……”

“哦……谢谢。”两人都各自看起书来,周围都静悄悄的,只听得到竹简翻动,或是书帛摩擦的声音。

话说谋举和希云此时并不在未名之地。异界三十日、总部三百日为限,不知是天赋的原因还是什么,几人都进步神速,自然也不必整天没日没夜在总部里闭关。谋举的时空法术艰深晦涩,希云所修炼的召唤法术倒是也隐约与空间有关,因此两人也乐得互相交流。

流火城外的密林里,二人正悠闲散着步。

“这几天见你有些苦闷,还是召唤不出来么?”

希云少见的眉头深锁:“唔……这‘本命召唤’确实让我感受到了一个瓶颈,大概我也是急躁了。”

谋举暗自纳罕,这样的言语,和那平素高傲的希云可不太一样。这倒是很少见。

再一次重复着古籍上习得的法诀,希云专心运起灵力。银色光屑开始在面前聚集,却并未像之前的很多次那样随即散开,反倒是渐渐变化出一个飞鸟的形状来。

他的额头上开始有些细密的汗珠渗出,不过现下的兴奋已经盖过了他的疲倦。持续用体内的灵力沟通着空间,谋举也细细观察感受着这样的过程,对空间的理解显然是大有助益。

一声嘹亮的长鸣兀自而生,那些银色的光点凝聚在一起,浓稠得好像要滴出水来。希云这番消耗颇大,自觉已经是冷汗涔涔,面色轻微发白。

他却顾不上这些,按古籍中所记载的方法,飞快划开了自己的手指,以血与本命召唤兽订立契约,须臾之间,在灵魂层次上相互就已经知根知底。

“银凤,吾为镜月希云,自此便唤汝‘小银’。”

那有着一片长长尾羽的小鸟欢快地叫了两声,飞到了希云肩上。和希云内灵力的颜色相仿,都是那样神秘难测。

谋举看的有些出神,沉浸在感悟之中,信手拈过一片叶子在空中挥着,或缓或急,在空气中的轨迹竟渐渐有些诡异的波动——这是空间受到影响的标志。

就在希云成功以以“本命召唤”的方法,与那银色凤鸟订立契约之时,神明大陆一个极为隐秘的所在——遗龙幽径当中,黑暗里有苍老的声音在回荡。是希冀,是叹息,是沉寂千万年之后的淡然:

“来了,天选者,终于来了……”

声音在空旷中回响着,久久不曾小去。

岁月蹁跹,弹指间便是一月。

“你两个要打到什么时候呀?——”把问句拖长,黑衣修身,刺客夜行打扮的弥音将紫发随意束着,徒添了几分独特的妩媚,看着面前正在切磋武技的谋举和秦狩。

秦狩攻击凌厉,凶猛异常,谋举则是身法诡异,闪转腾挪。一个招招直指要害,一个攻击诡异多变。同样都是专注于进攻,二人倒还乐得如此。

“哈哈哈你别躲了呗~”秦狩大笑,木制长枪令人眼花缭乱。

谋举很轻松的样子,还开起了玩笑:“哟,敢调戏你谋举哥……”刀未斩出,忽然停步急转,生生挪到了秦狩身后。

却还未等二人有什么动作,方才说话的弥音已经不见踪影,此时正抬着两截树枝分别指着二人,这刺客的隐遁和灵敏已经展现无遗:“果然还是本姑娘才……呀!”

未等弥音发表完“胜利感言”,便听得希云懒洋洋的声音:“妖女,不要调皮。”果然是他敲了一下弥音的头。等弥音再隐遁起来把攻击对象换成他时,希云却似乎毫不紧张,银凤变大之后便直接乘在其上:“哼哼,你当我那么多天的冥想和感知是白练的?”

秦狩轻轻“嗯”了一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坏主意:“那我和谋举都来试试?”之后便只听见希云咆哮着“没素质”一边展开乱斗,欢笑回荡在整个树林中。

没有人注意到,南霂正坐在一棵树上,双眼微闭,表情严肃,面前画里的场景正是现在的景象。双手比出一个奇怪的手势,专心的准备着什么。最终揭晓答案的是从画纸扩散到小树林里的一道红光,伴着她激动的声音:“耶!成功了!嗯?你们怎么不会动了……”

三百日来八人都已经正式踏上了修炼的道路。尽管现在的诸多法术还显得稚嫩天真,相较之前却已经是脱胎换骨的变化。天赋,异界与现实的结合,几乎后世对曜夜这一次闭关的评价都千篇一律:再起之时,便已注定扬名。

期限近了,索性大家便都聚在一起悠闲地聊着天,互相交换着修炼过程中的见闻。看着比秦狩还高大的机械人,逸怡摇摇头:“真伤心,叶惕居然比我高了……”

众人黑线,就在叶惕坐在上面双手成阵势想教训下逸怡时,后者似笑非笑,拿出了一个卷轴,轻轻一抖展开:上面画出了一个一个的小方格,却又不是整齐的表格,最下方还留出了两行。最左边从上到下标着一到七等等,正是现实中元素周期表的模样。

众人愕然。叶惕停住了手,嗜羽好奇:“你果然有此打算把它填满么?”

逸怡回答:“如果所猜不错,即便是填不满,我也可以完成心愿了。”总部里各种各样的卷轴也不尽是秘籍,因其上所画的咒文不同各有用处,如封印、传送等等。比如这一份空的卷轴便是专以储物为用,内部空间很大,逸怡便正好拿来研究收集了。

神明大陆东方海域,甘木岛。

岛的正中是一棵大树,枝干粗壮,颜色却是暗沉的黑色。叶子不多,一片片都红红的,看上去整棵树都阴森森的。仔细找的话还能发现几个球形的果实,皮是褐色的,看上去很不舒服。却正所谓不可貌相,甘木岛便是以此树命名——

据载,甘木,不死树也,食之不死。

一名身形健壮的男子便坐在树下,盘膝闭目良久。蓦地这树的一片叶子落了下来恰好掉在他的面前,他睁开眼睛,惊讶不已。

“甘木叶落。归海,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来人还在远处,声音便已经在心中响起。男子没有什么动作,似笑非笑:“柳下,别来无恙。”

“若是无恙,想必我们此时还不会见面。”

他站起身来,远远注视着来人,微笑不减:“若是有恙,想必北殷、公西、终黎他们也会来吧。”

说着只有他们才明白的话,甘木岛和神明大陆的海岸的距离不可计数,距离流火城更是茫茫远处。但在曜夜三百日之期到来之时,曜夜的八人,还有异界里许许多多的人,都有了共同的交集。

坤圻堡,神器,曜光游龙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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