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若秋会觉得一些事让当事人自己解决,真的比其他人七嘴八舌要来得简单些。比如安婧与海哥之间的旧情纠葛,除了他们自己,谁又能明白当年孰是孰非呢。
安婧自那晚从酒吧回去后,好几天没有音讯。若秋也没主动联系她,她自己的事都还没解决呢,就算再关心好友,也知道彼此要给对方冷静处理的空间。
只是那晚过后,何振东又打了几次电话给她想约她,她都以工作太忙太累为借口,其实还是没想好怎么与他相处。
明天就是小杰的百日祭了,舅舅老俩口这几个月来犹如苍老了十岁,舅妈平时哭多了,眼睛有些畏光,平时没天阳也要戴着太阳镜。
若秋明天向公司请了半天假,下班后去买了些水果,准备明天再买束花,然后去陵园为小杰悼念百日。想到小杰,她心中就沉重难过得不行,有些伤痛总是不经意中反反复复地袭来。
买完水果又过去医院看了下外婆,然后正想早点回家休息。手机又响了,她看了下来电,又是何振东,顺手按下接听键:“我在路上,你有事就长话短说吧。”
何振东沉默了几秒,才低低地说:“我想见你。”
若秋考虑了一小会,才下定决心说:“我过二十分钟回到家,正好也一直想找你聊聊,你过来吧。”
收了电话,到医院大门外拦了车,直奔自己家中。刚到家放下水果换了拖鞋,还来不及换上家居服,何振东后脚跟着就到了。
若秋看他似乎比起上周看到要清减了些,神态上也颇有些疲惫,心中难免有些难过。倒了杯热水给他,然后坐下来问他:“你最近过得不好?家里的因素还是工作上的?”
何振东默默看着她,许久才回答:“都有,袁雪的父母给我妈压力,我妈给我压力,我想——带你去见我妈,也许,她会喜欢你。”
若秋有些意外,但还是静静听他往下说。他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其实心里还是有阴影,不管是之前你说的晓倩那件事,还是上周你看到的那个听友的误会,都在你心里留下负面的影响。可是,我没有时间了啊,袁雪的父亲是集团的大股东,他给我父母的压力我父母不可能不当回事。主要也是我妈,她很喜欢袁雪,我在想,如果她见过你,也能会喜欢你。”
若秋低下头,冷冷地笑了起来:“哦,会吗?”据说恋爱中的男女,智商都会变低,难道自己也变傻了,否则这种可能性为零的假设为什么还能听得下?
她重复地一遍他刚刚说的话:“你妈妈很喜欢袁雪,她的父亲而且还是集团的大股东。所以,感情上也罢,理智上也罢,你妈妈会更喜欢谁呢?”
何振东脸刹那变得苍白如霜,他握住她的手:“袁雪也会帮我们,她说她会劝说她父母,总之,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们就别放弃,好不好?”
若秋轻轻将手抽了出来,苦涩地笑着:“本来就知道会有这样的结局的,不是吗?我们现在最大的希望只能是袁雪了,是吗?我将未来的幸福寄托给一个主动退出的女人。振东,你觉得,这对袁雪公平吗?这对我们自己又公平吗?你的未来,牢牢掌握在你父母的手里,家庭财产在他们眼里比你的幸福更重要?”
她轻轻摇了摇头:“如果真是这样,你再争取也没有用,就算争取到了,也只是表面上的妥协。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好过吗?所以,先让我明白,你的家人,究竟是更在乎你的幸福,还是你家族的利益。”
她自己喝了些水,浅笑着看向何振东,等着他的回应。
何振东呆呆地想了一会,才勉强点了点头:“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所以,我希望你见见我妈,不论结果如何,我愿意去博一下。你若在意我,请你陪我一起,去见见我的长辈,就算,为了我。”
若秋终是叹了口气,微笑着点头:“好,我答应你,不管结果如何,我愿意去面对。你安排好时间,通知我就可以。”她不是未涉世事的小女生,什么样的结局都需要有人去承担,那么,总要有个了结的不是吗?那算是要放弃,也要让自己心安理得地退出。
何振东得到想要的回答,到底松了一口气,说话口气也轻松了许多:“听鬼子说,上周末你和安婧去了酒吧,安婧居然是海哥当年的女友?”
若秋本来心中也挂念这个事情,正想着找机会问问他。如今他先问了,她也认真起来:“是,我也一直想问这件事,海哥之后是什么态度啊?那天他似乎很不高兴,后来完全不理我们。”
何振东皱眉想了想,也很为难:“我也一直问他,他只说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该是什么就是什么,不用多想。”
若秋没听明白,瞪大眼睛做出不理解的表情。何振东叹口气:“我都没告诉他安婧如今有一个不错的男朋友,李言也是我朋友,这可真够呛。但看他的意思,并没有破镜重圆的意思,表现得相当冷淡。”
若秋一时无语,她不了解海哥,不知道海哥是不是那种完美主义者,觉得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不必强求结果。但她知道安婧这一阵子一定会很纠结,女人,对于初恋总是难忘的,何况,她对于李言还并没有百分百地投入进去。
两人自己的事还问题一堆,却又为好友的感情愁云满面,相顾无语。
何振东离开后,若秋也早早睡下,这阵子事多,没有心情听广播,躺着胡思乱想一阵,倒也渐渐睡了过去。
清晨闹钟响的时候才六点多,她昨晚故意将闹钟调早了一个小时,为的是去早市的市场买鲜花。因为附近的花店都要10点才开门,除了菜市场,还真没地方买到新鲜的花束。表姐夫特意借了辆七座的车,绕到小区附近来接若秋。
车上姨妈表姐表妹还有舅舅舅妈都已经坐满,最后一站才是接若秋。
小杰的墓当时还是韩明宇帮忙选地修整的,过后韩明宇陪着若秋来过一次,位置选得极好,环境安静又优雅,遥远处正对一个大的足球场,小杰可以天天遥看足球比赛,这是他生前最喜欢的娱乐。
一到小杰的墓前,舅妈又开始失控,她哀哀地唤着爱子的名字,一下子扑到墓碑前抚摸着碑上的名字,似乎小杰小时候她也这么抚摸着他的小脸蛋一般。一个母亲悲伤欲绝的哭泣让所有在场的人为之肝肠寸断,若秋早已泪流满面,她仿佛还能感觉到小杰似笑非笑地对她做鬼脸,他总是没有任何条件地支持她的一切选择,总在不经意中照顾着她,就好象她不是姐姐而是妹妹一般。
这个家少了小杰,似乎就少了许多生机,欢声笑语也随之离去,每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唯恐触及到大家的伤心处。
上午在墓园哭了个够,结果午后上班时双眼是肿的。为了不显得太尴尬,她一下午都低头默默地做事情,大家看她的情况也不好找她说话。这样一下午下来,反而事情做得快,下班时已经差不多完成这一天的工作了。
接到何振东的电话,晚上安排她与家人见面,地点是他的家中。因为她对这次会面并不看好,不想虐待自己的胃,所以她坚持吃过晚饭再过去。
其实这也是她胆怯的表现,因为事实上她也没多少胃口吃,下了班何振东来接她,两人一起找了家小餐厅随便吃了点东西。
若秋因为上午去祭拜小杰,所以穿得素淡了一些,何振东看了她几次,欲言又止。若秋不解问他:“你看我做什么?我穿着有什么问题吗?”
他皱了下眉头:“嗯,似乎素了些。”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之后冷笑:“今天是小杰的百日祭,我应该怎么穿比较合适?”
他怔住了,过了几秒才涩然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其实,你的气质也适合穿素雅的,这样好看。”
若秋哑然失笑,这种感觉很奇怪,有种何振东在小心翼翼地讨好她的感觉,两个人,何时变得这么客气这么疏远了。
何振东的家在槟榔湖边上,市区风景最好的位置,他家是沿湖三层别墅,自带一个小花园。一楼的大厅相当的豪华,对于若秋这种普通家庭长大的孩子,这样的房子只在电视剧里看过。这会儿她就是个误入皇宫的灰姑娘,她在心中自嘲地笑自己。
大厅里只有一个****坐在沙发上,不用猜也知道是何振东的母亲。表面上看去她不过四十许人,保养得极好,穿着价格不菲的韩式套装,气质显得高贵典雅。走近看更觉母子俩长得十分相象,尤其那对含笑的眼睛。
若秋在静静地打量着中年妇人的确同时,她也在打量着若秋。不知是不是错觉,若秋觉得她有一刹时的意外,眼里一抹惊异闪过,很快又恢复原本笑吟吟的模样。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你是若秋吧,欢迎你到我们家里来做客,随便坐,不要客气。”
若秋有些局促,她转头看了看何振东,不知该如何与他母亲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