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从前工作过的香港分公司只呆了两个月,他便向总部提出了辞职。香港这个地方,他并不是很喜欢,说不上什么具体的原因,只是觉得不适合长期生活。
回到英国,开了家投资公司,李丽芸持了股份。虽说他是李家未来的女婿,但股份上并不含糊,各出各的份额。
丽芸的家人对他很好,两家人在生意上也一直是有合作。只是,作为未婚夫妻,他总觉得自己心中缺乏了一种投入。他习惯将丽芸当成事业上的伙伴和专业领域的朋友,就算是丽芸不自觉地流露出小女人的依赖,他也没有感觉到她是需要他保护与关心的那种女人。
偶尔,在休闲的周末,她会缠着他陪她逛街购物,也只是她在逛,而他在跟。以至于几次之后,李丽芸放弃了让他陪着出门休闲,说他只适合在咖啡厅里喝东西谈工作。
说这话的时候,她是半开玩笑的,但他知道自己的确不是个合格的未婚夫。不会甜言蜜语哄人,也不会花心思买女人喜欢的礼物,除了应该有的尊重,他果然不懂得如何转换自己的角色。
还好她对于他的优点真心欣赏,比如才华,还有自力自强的性格。她常常说,他的韧性让她惭愧,象他这样认真又努力的男人,似乎没有什么困难能打败他。
他如今的成绩,完全靠他自己一步一步地打拼。在英国求学那几年,他没有用到父系家族一分钱,全是靠自己打工来完成自己的学业。至于国内,她也了解过,十二岁开始,姑妈就失去了工作,他也开始帮私人工厂糊包装盒,挣一点零钱补贴家中的生活。
但就算是家境贫寒,他也一直品学兼优,年年都可以从学校领到不少奖励。高中开始,他还帮几个初中生补习功课,也可以挣到一些经济补贴。
这样的男人,让她真心敬佩。对于从小养尊处优的世家千金来说,很难想象一个从小逆境的少年是如何靠着自身的努力一步一步地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而且,不了解他的人,很难从他的表面气质看出他的过去。众人皆以为他是出生清贵的世家公子,以为他从小便享受着世家子弟的教育与生活,所以举止投足自成绅士气度。
有时候她笑问他,怎么没和大多数中国人一样,喜欢到处购置房产?他只淡淡地答:“房产再多,也不代表家。”
其实,老韩家的房产已经够多了,但是他似乎不曾关心过那些。如今他的经济能力完全足够在任何城市购买房产,但是他居然从来没有买过。在英国,他从前一直是租公寓住。自从与李丽芸订婚之后,她一直让他住进她家的别墅,但他却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小公寓,理由是离公司近。
在客观条件上,李丽芸比他优越,然而在他面前,她却没有一丝丝的优越感。相反,她总觉得自己有些崇拜他。
真的在一起工作了,才开始理解他的努力。
他工作起来一丝不苟,往往过了吃饭时间很久了,她已经在一边提醒他很多次了,他还沉浸在他的文件里。
然后计划今天要完成的工作,如果到下班时间还没有完成,他也不会让员工加班,而是自己饭后又回来加班,往往直到深夜。
他的严谨在工作中表现得最彻底,如果他对员工要求到一百分,他对自己则会要求到一百二十分。可工作以外,他却显得低调沉静,似乎可以一整天不开口说一句话。
“ALAN,你知不知道,你的生活缺少了情趣感,成天就是工作工作,难道工作才是你的真爱?”李丽芸终于这么说他。
他停下手上的工作,无奈地转头看着坐在一边等了他许久的李丽芸:“对不起,让你久等了。”
她等他一起吃饭,已经等了快一小时了,他一旦工作起来,完全就忘记身边还有一个美女在等他。她悻悻地叹气:“我们算是未婚夫妻吗?我觉得我们更象工作伙伴些。”
他沉默不语,心中却有些淡淡的愧疚。但他不知如何来让自己对这段感情更投入些,相比之下,他的确觉得工作更令他感到快乐。
李丽芸不甘心地拉起他,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置名师设计打理出来的发型于不顾,将头埋在他的领口:“我不爱听对不起,你若真觉得对不起我,今晚就不许再工作,好好陪我。”
他笑了笑,淡淡地隐去眼中的无奈,伸手搂住怀中女人的腰,低声哄她:“好,今晚的时间都交给你。”
订婚半年,他工作之外陪她的时间少之又少,连自己都不能理解,如今为什么还要如此努力如此打拼?好在,李丽芸也算是个商场上的女强人了,除了在事业上能支持帮助他,在精神上也是一个很好的伙伴。
和小亚隔一两个月就会通一次邮件,他并不隐瞒自己已经订婚的事实,小亚很聪明地不作评论,只在邮件中恭喜他。他也知道小亚辞了原公司的工作,和老公开发澳洲的市场,她问他什么时候去澳洲玩,她可以当他们的向导。
和小亚一直保持着联系,虽然都有着彼此的电话,但平时谁也没想过要打电话。他本是不爱说话的人,而小亚明知他的个性,也觉得不如写邮件来得轻松。
但他不想否认,每每收到小亚的邮件,心中都颇有期待。究竟在期待什么,却连自己也说不清。只是,她的电邮中大多只聊到自己,仅在最初提到朱家老太太的离世时,顺带着问他和若秋联系了没有?他当时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回信时并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自从得知他与李丽芸订婚后,她便再不提起任何事情有关若秋的事情。
某一天,他正在电脑前看着小亚的邮件,丽芸进来瞄了一眼电脑,似笑非笑道:“这不是公司的商务邮件吧,你看了这么许久了,该看完了罢?”
他不动,只淡淡瞄了她一眼:“在想怎么回信。”
李丽芸似乎有意分散他的注意力,柔柔地向他靠了过来:“你国内的朋友?不是很急的话,先放一放,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介绍几个投资人给你认识。”
随之袭来的是名牌香水的味道,伴以新做的发型特有的香芬,整个人置身于温香暧玉的萦绕中。他极微地皱了皱眉头,立刻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态:“好,要等你换衣服吗?”
“你陪我回去换,换完直接过去。”她拉他起来,眼睛又瞄了一眼屏幕。
丽芸在名门贵女中其实已经算得上低调简单的人,但每天还是要花费许多时间在打理自己的形象上。
起床化妆还是算快的,就是每两天得找专门的发型师打理发型,还要经常订做新的衣服以备不同的应酬场合。至于什么美容保养,手脚护理之类的,更是必不可少。
幸而知道他素来不喜这些繁琐的东西,极少让他陪同。
陪她回去换衣服,他自己无需修饰,无聊地坐在客厅里等候。他的思想开始开了些小差,想起了另一个清淡的影子。
印象中那个女子,从来不曾浪费时间在妆扮上,她的身上,也没有任何香水味,只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芬。从来见到她,只是休闲利落的装束,连一点装饰品都不曾有。他记起那次因她意外被水淋湿,到自己的公寓洗浴。自己下楼给她买衣服时其实挑了不少款式,有些款式应该是小亚或是丽芸的风格,但直觉上于她一点也不符合。
最后看到了那一款连衣裙,简单低调且素淡的风格,心中只觉这才是她该有的那种风格。
最尴尬的是到内衣专柜买内衣,其实没有注意过她的SIZE,所以到了专柜才发现无从下手。这种场合,应该没有男人单独来买女人内衣的,所以那个柜员憋着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他只能装着看不到。
硬着头皮将她的大致身高体重说了一下,那个柜员很有经验地帮他挑了一套米色的内衣,买完单后,他匆匆接过袋子,狼狈地逃离那几道怪异的眼光。
淡定如他,第一次不敢抬头的滋味,想忘也忘不了。
“ALEN,你上来一下。”李丽芸在二楼唤他。
他回过神来,站起来往二楼走去。
丽芸在试衣间里,礼服后面的扣子扣不到,唤他上来帮忙。她穿一件裸肩的黑色礼服,显得肤色白皙如雪。
她朝他抛了一个媚眼:“别看了,快帮我扣上背后的扣子。”
他扬了扬眉,她这么说,其实是想让他多看一会儿吧?他本也就只瞄了一眼,天还很亮,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不会有什么旖旎的心思。心中颇有些想笑,但就算是未婚夫妻,他也不好这么直白地嘲笑对方,所以只当没领会,默默地上前帮她扣衣服。
丽芸从试衣镜里看到身后的男人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不免有些失望:“ALEN,你连哄女人都不会吗?我身材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怔了怔,低声笑了起来,也许是因为平时不苟言笑,所有人都以为他是木头。不仅不解情趣,而且还给人禁欲的误解。但他却不折不扣是个正常的男人,美色当前,也会心动。只不过,有时候自律习惯了,便少了很多情不自禁的因素。
丽芸整好礼服,转过身来看着他笑:“你笑起来有温度多了,一下子从冬天变春天了。你要多笑笑,不过,最好只对我笑,这样我会安心些。呵呵。”
他莞尔,或者,每个人都是有私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