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LAN——,我在这里。”李丽芸站在接机的人群中朝他招手,通身的大牌显得格外醒目,而她姣好的五官与精致的妆容让周围的人群与她有了一种视觉上的距离感。
他推着行李车迎了上去。
李丽芸示意身边的随行人员先将行李运到车上,自己笑咪咪地挽起他的手臂:“终于等到你啦,我很担心你又反悔不来了。”
他嘴角微微弯了一下,自己都不知道算不算笑。
但美女对他的反应似乎已经习惯了,丝毫不介意这种冷淡。她挽着他,边走边说:“帮你安排好住处了,就在我家别墅里给你整了个套房。你先别推辞,先住着罢,不习惯再搬出去也不迟。”
他只好开口道谢:“那麻烦你了,等我找到地方就搬出来。”
李丽芸微嗔地看了他一眼:“你一定要和我这么客气吗?我们多少年交情了?在英国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
他微微失笑,本来想好的客套话又吞了回去。
坐在车里,他心中还是没有释然的感觉。但冷峻如他,永远只是面无表情地沉默。就在上周,他还和老爷子为去离问题争执,国内有他放不下的人,也有他坚持的理由。但是就在那晚,看她为了别的男人痛苦难过,他突然觉得自己坚持得太过孤寂。
心中对她的不争气又怜又怒,那天晚上明明看出她的不对劲,还是控制不了自己情绪拂袖而去。只是,那一夜,他却心乱到失眠。第二天大清早,不安了一夜的他终于还是又奔过去她家。
果然,任他怎么用力地敲门,里面都没有回应。
当时他心中的恐慌让他失去了平日的冷静,他等不到通知物业,便自己砸门进来找她。她居然静静地躺在客厅的地上,面色通红,四肢冰冷。
将她抱在怀里,她的头发还是潮湿的。他先打了电话给小亚,小亚家离得近,倒是迅速地赶来了。将现场留给小亚处理,他便带着她赶去医院了。
她在医院里昏迷不醒,高烧一夜已经烧成肺炎。对于陪在身边的人她一无所知,却偶尔会无意识地念叨那个人的名字。
纵然一夜未眠的他也是疲惫不堪,但身体的累却不及心里的万一。尤其是听她昏迷中犹自口口声声地唤着那个人的名字,他心中顿时万念俱灰。
其实对于他的调动安排,公司已经通知他两个多月了,但一来这边的工作还没人可接,二来他也一直没给公司明确的回复。直到上周,总公司终于下了调动文件,他再要推辞,却必须有个明确的理由了。
那天,他便打电话告诉李丽芸,让她帮他安排好赴港的一切琐事。等到她的病情稳定下来之后,他将医院的事情交代给了小亚,便决心不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醒的那天他正在家中整理那些准备带走的东西,除了书,他其实没多少必须带走的。但是收着东西的时候,却总有种拉下什么没带走的感觉。
直到了离开的那一天,前来送他的小亚问他:“你真的不亲自和若若道个别吗?好歹兄妹一场。”
他突然痛恨这所谓的兄妹关系,做任何事情都套上兄妹这一层关系,这明明才是个无形的枷锁。他从没觉得自己这么可笑过,那个看起来时时惹麻烦且情商不及格的傻女人,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绕了进去。
他默然摇头,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他却对自己依然没有信心。她既然没想过要挽留,他也得保留一点男人的自尊吧。
小亚低低地叹了口气,就算是好友,她也不愿过多地干涉别人的私生活。对于这两个好友,她太了解了,都是孤傲到骨子里的人。
在国内只呆了一年,私交好友屈指可数,所以他只让小亚来送他,本来就是寡言的人,人多了反而不自在。小亚知道他心情不好,一直到进了候机室前,只交代了他一句:“安顿好了,别忘记给我联系方式。”
临登机前,他刚和李丽芸通完电话,他知道丽芸会亲自到机场接他,她的公司到大屿山机场尚有一段距离,这个时候应该要准备出门了。
电话才刚挂断,那个他熟悉又期待的号码就打了进来。
他忽然有些胆怯,盯着来电显示犹豫了几秒。
铃声响了几声,他才终于按下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那个小女子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过来,明明有着病中的暗哑,在他心里却犹如天籁。她开口就是抱怨:“韩明宇,你是准备携款潜逃吗?”
刚刚还阴郁的心情瞬时溢出了柔情,冷脸冷情如他,也感觉到了自己心不由己的沉溺。世人对于自己在意的,永远不能免俗,正如泰戈尔说过:眼里为她流着泪,心里却为她打着伞。
他苦笑,凭什么因为她的执迷不悟而怒其不争?轮到自己,何尝不是难以释然?
听着电话那边她絮絮叨叨一串发泄,他低叹:“你是来谢我还是来骂我?”
他多希望她不仅仅是来抱怨,这么多的唠叨却没有一句是他想听的。就算是到了临上飞机的那一刻,他还是想听到她亲口挽留他,哪怕只要一次,他就可以为自己找到留下来的理由。
但是,在他自欺欺人的暗示下,她却依然茫然。而他,终于在狠狠在嘲笑了自己多次之后,狠心挂断了电话。
在飞机上,他只觉得心空得慌,索性闭目养神,连空姐殷勤来询问喝什么饮品都只微微摇了摇头。该挥别那段连自己也感觉到陌生的忐忑心境了,他一直是个理性的人,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才是自己的目标。
直到飞机快要着陆,他忽然拿出手机,将早已关机的手机拆了开来,取出里面那张国内的号码卡,凝视了许久,才将它用便用便签纸包了起来,放进钱包里。要断就让自己彻底死心吧,到了香港,就将这张卡作废了吧。
终究还是放弃了,他默默地叹了口气,原来虚握着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到底——觉得累了......
“ALAN,要喝水吗?”李丽芸与他相识多年,对于他的情绪还是能感觉到一二,所以一路上倒也不与他多说话,只中间偶尔问了他一句。
他转头淡淡一笑:“我不渴,谢谢。”丽芸是他多年的好友,与国内的小亚一般,他对她十分尊重。
司机将车开到浅水湾,李家的别墅就座落在那里。早有佣人等在门口,帮着他将行李提进别墅。
对于他的喜好,丽芸本就很了解,所以帮他安排的套间看起来十分简洁,只有细心体会的人,才会发现主人的用心。宽敞的房间里所有的摆设低调舒适,极品的小叶紫檀的家具以及小客厅内贴心地放置了小型冰柜与咖啡机。小酒柜上有他喜欢偶尔小酌的法式红酒,还有两罐他习惯喝的锡兰红茶。
套房里有为他准备一个很大的书柜,主人很清楚他对书的热爱,知道他必有许多书籍要收纳。除了随身带来的那些书籍,还好好几箱他从邮局寄过来,过几天就可以到港了。
对于丽芸的用心,他心中当然有数,所以当一切安顿好了之后,他诚恳地向她表示感谢:“丽芸,让你费心了。谢谢!”
李丽芸没有丝毫受麻烦的表情,她仪态万千地娇笑着:“有你谢的机会,这幢房子除了我,目前也没别人住了,你在三楼,我住二楼。管家刘姐住一楼,其他人员比较简单,只两个打扫卫生和一个煮饭的佣人,有什么需要,你直接找刘姐就可以。”
李家不似别的豪门,没有养些什么猫啊狗的,花园里也只种些简单的植物,这估计和主人平时的风格有关,李丽芸是个商业界的名媛,心思大多还是放在事业上。而李家别墅这种简单的风格,倒是正好符合韩明宇的喜好,这也是他愿意暂时先住到这里的原因。
“除了我常用的这部车,车库里还有两部车,你有空去看看,想开哪一辆,回头找刘姐拿车钥匙。”李家的那几辆车也不算太奢华,大多也就是三百万港币左右,总的说来,这位新加坡名媛在香港的生活还是比较低调的。
晚餐是在别墅里吃的,李丽芸专门交代了厨师烧了一桌素食,广东的厨子,手艺本就精致些,烧出来的素菜自然比内地的要养眼些。
韩明宇倒是不在意菜品,他其实对于吃很是随意,只要是素食,他都能吃得极认真虔诚。李丽芸与他相识多年,如何能不知他的脾性,况且她其实也算是个利落的女子,从小的教养也包括餐桌礼仪,不该说的话,她断然不会多说一句。
与老友用餐,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轻松地按自己的习惯进食,不用出于礼貌还得不时应付别人的热情。他明白,其实丽芸除去家世,习性上也应该是最适合他的女人,在她面前,他不用花心思去应对,完全可以本色出镜。
人真是奇怪的动物,理性如他,从来不曾相信什么“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传说,总认为是酸文人们的强说愁的自虐行为。何况从父母身上,他也只体会到了现实感情的残忍。所谓喜欢,不过是一种欲望上的愉悦,有人为了美色,所以找个颜值高的伴侣。有了为了钱财,所以青睐有身家的伴侣。也有人为了事业,钟意找个对自己有帮助的伴侣。
他韩明宇从前一直坚持自己只想找个性格上相近且可以在事业上相互支持的女子,相互尊重相互关照地过一生。不用有太深的感情,只要不讨厌就可以。这就是他多年来一直与李丽芸保持知交关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