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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宋室六旬亦悲哀(21)

“是呀,颜竣在任职十多年中,与陛下关系和谐密切,感情深厚,颜竣尽心尽意辅佐了宋主。颜竣为今上夺帝位立下大功。今上当年正是利用了颜竣所写的讨逆文书,传檄州镇,统辖精兵良将讨伐太子刘劭,才一举成功。起初,敢于公开反对刘劭的人是不多的,只是颜竣撰写的檄文发布后,全国各地才公开亮出了声讨刘劭的旗帜。颜竣的笔力雄壮,文章气势磅礴,动民心,振士气,一纸檄文胜过千军万马。这是颜竣为陛下争得帝位所立的第一大功。”沈庆之接下来说道,“其次,当年讨伐刘劭大军东下时,陛下一离浔阳就病倒了,他甚至多次生命垂危。那时,正是颜竣利用自己可以独自出人陛下卧室的特殊条件,不但代陛下决断一切军务大事,而且对外严格封锁了陛下病重的消息,从而挽救了陛下进军途中的危机!唉,作为今上的心腹,颜竣没有辜负今上对他的期望啊,然而……颜竣他最终却未能逃脱劫难!”

“原来……果真……伴君如伴虎……”沈夫人叹道,“但愿老爷能一如既往,从此再不与虎相伴!”

“那也未必能够办到。我身为人臣,食用朝廷俸禄,倘若将来朝廷召唤,老夫只要仍旧有一丝精力,也还要应召入京。为皇帝效劳,责无旁贷!”

沈庆之正色道,“同时,老夫天生耿直,将来只要是在皇帝身边,也还总不免有劝谏的举动啊”

“如此……老爷怎能避祸祁福?”沈夫人又问。

“唉,我们一家人,只能暂且逍遥村野……”沈庆之叹息道,“将来如何,不能预料……”

随后,沈庆之带着家眷迁居娄湖,广置田园,蓄收数十名姬妾,上千奴僮,闭门享乐去了。

大明五年,宋主十四弟海陵王刘休茂谋反,虽被剿灭,但经过州郡重新划分后仍不能遏止外藩反叛的势头,这令宋主更是忧心不已。

“唉,如今州郡已经重新划分,然而却仍然不能因此而让朕高枕无忧。这……实令人恼怒和不安。”刘骏叹息道,接着他又问太宰刘义恭,“爱卿有何良策?”

“……总览竟陵王、海陵王叛乱的案例,臣以为欲得国家长治久安,就要从根本上铲除祸乱。陛下应当下令,裁抑诸王势力!”太宰刘义恭为迎合宋主之意,竟上书向刘骏奏道。

“啊,妙妙!这乃是源于汉武的削藩之计,朕一概准奏!”宋主听罢,并看了刘义恭的奏章,十分高兴地说,“朕理当重步大汉之后尘,振兴国家社稷!”

“不可!此乃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非常之策,陛下不可贸然推行!”侍中沈怀文强烈地谏阻道。

“为何汉武可为而朕不可为?”刘骏惊问沈怀文。

“昔日的汉朝与我朝不同,况且,当年汉朝的削藩之策,也曾撼动了国家根基。”沈怀文忧虑地说。

“莫非朕就不能裁抑诸王,只能让他们为非作歹了?你真会说话!”宋主不悦地对沈怀文说,“……记得颜竣是你的朋友?颜竣倘若不是太能说话,他也不至于被满门抄斩啊!”

“陛下难道……决意削藩?”沈问。

“朕可以暂缓削藩,然而,你也别再多嘴多舌了!”宋主愤愤地说,“你应当小心你的前途啊——”

沈怀文听了,十分不悦。但是,面对好色好货、好博好饮、好猜忌群下、好狎侮大臣、大失君主之风的刘骏,刚直不阿的沈怀文也不能忍受,后来,他还是不断地将奏牍传达宫中,其谏言越来越犀利,不能再让宋主刘骏容忍了。后来,沈怀文被任命为广陵太守,在大明六年初,人朝觐贺时,他因女儿有病请假,并请回归武康原籍,触怒了龙颜,宋主遂以谋反罪,斩杀了沈怀文的全家。

朝中又少了一个正直的大臣,于是,奸侯们更能被重用、从而更加猖狂了。此时,“两戴一巢”更是飞扬跋扈。他们和晋升为侍中的颜师伯等人一起,一边向宋主邀宠,一边收受贿赂。颜师伯还采用与宋主赌博输钱的办法赢得宋主的欢心。

刘义恭见朝中能臣和本家子弟一个又一个地被斩除,也害怕起来。他怕权重主忌,急忙再三将其扬州刺史之职让给了刘骏的不满十岁的二皇子刘子尚。

接下来,宋主又封其受宠的殷淑仪不满六岁的八皇子刘子鸾为新安王、南徐州刺史。接着,宋主又封刘子鸾为司徒、加号抚军,任谢庄为抚军长史,辅佐爱儿刘子鸾。

此外,宋主还喜欢戏谑大臣,他称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仆射刘秀之为老悭,颜师伯因露齿而被称为老齿。朝中大臣们几乎每人都有这种“雅号”。宋主刘骏还宠养了一个昆仑奴,此人身高力大,常手拿长棒立在宋主旁边,宋主对谁看不惯,昆仑奴就会以棒殴击,群臣几乎都曾遭到过他的殴打。

因宋主刘骏挥金如土,挥霍无度,所以,他还要用各式各样方式聚敛财富。如,刺史要上供二千石,卸职回京也要上交俸银,他还需要用赌博的方法向众臣敛财。

宋主嫌自己的宫殿窄小,特令人建造玉烛殿。而在拆毁高祖寝室时,宋主见先帝用品陈设简陋,感到十分可笑,遂向随从问话。

“这能是帝王所用之物吗?”刘骏笑问侍中袁岂道,“这说明高祖是什么人?”

“高祖多有俭朴之德,乃是人主之楷模啊!”袁岂认真地回答道。

“人主岂能如此穷困?”宋主刘骏冷笑道,“哈哈!不过,高祖本是乡下的农民,所以他也只能用这些器具啊,哈哈!”

“哦……哦……”袁岂闻后惊慌,不知如何言答。

刘骏的殷淑仪红颜薄命,竟于大明六年四月一病身亡。对此,宋主刘駿如丧考妣,下旨按帝后规格发丧,并仿《汉武帝李夫人赋》作赋祭奠,其语语悱恻,字字缠绵。

当日,宋主昏昏然,悲嘁地在含章殿内榻上,接受群臣的问候。

“启奏陛下,谢庄大人入宫来了!”突然,太监跪报道。

“哦,谢爱卿有何要事?”宋主刘骏抬起泪眼,向人殿跪伏在丹墀上的谢庄问道。

“微臣为娘娘献上祭悼哀文一篇!”谢庄答道,并递上文章。

“啊,谢爱卿的大作如此悲切,比朕的赋文更高一筹!”宋主接文看后,叹为观止,并且向左右叫道,“着令礼部派员将谢爱卿的哀文勒石镌墓——”

侍卫领旨去了。宋主刘骏因殷淑仪死后,对后宫所有佳丽失望,所以情思昏迷,身体每况愈下,于是,在大明八年夏,因伤心过度,宋主刘骏的生命已临垂危,他卧在榻上,朝中王公大臣齐齐人殿跪伏问安。

“苍天不佑,朕……将归天……”过了一会,刘骏又抬起头来,向榻下的群臣们绝望地说道。

“我主无恙,望静养龙体——”众臣齐声高呼。

“唉,上天既然要让朕去,朕岂能逆天?”宋主喘着气,轻声地叹息道,“望众臣悉听遗旨……”

于是,大太监持诏站在榻下开始宣旨:

“……诏令太子刘子业嗣位,加封太宰刘义恭为中书监,仍录尚书事;骠骑大将军柳元景为尚书令;仆射颜师伯处理尚书内事……”

二十九、昏淫主,子业多作恶

众臣在榻前静听遗诏。

“此外……召回始兴公沈庆之和领军将军王玄谟……他们也是顾命大臣……”宋主又在榻上吃力地说道,“朕……朕曾嘱咐刘子业……遇事应当首先咨询刘义恭、柳元景,大事还要请始兴公沈庆之参决……”

宋主刘骏说罢气绝,遂驾崩于含章殿上。刘骏在位共十一年,享年三十五岁。

见父皇驾崩,刘子业毫不哀伤,当户部尚书蔡兴宗将玺绶亲奉给他时,他竟然只是兴味盎然,对父皇驾崩之事,毫无悲戚之情。

“唉,当年鲁襄公去世时,继位的昭公也是不知哀伤,因此叔孙穆说他不能善终,如今看来,我国难也许为期不远了!”蔡兴宗沉痛地对刘义恭说。义恭摇头不能作答。

十六岁的刘子业即位后,追尊父皇刘骏为孝武帝,庙号世祖,皇太后路氏为太皇太后,皇后王氏为皇太后。

太后王氏是刘子业的生母,她守丧三个月后得病,但刘子业此时,仍旧只知玩乐,从不向母后问安。王太后病重时想念儿子,忙派宫人宣召刘子业,然而刘子业对母后的懿旨毫不在意,常常充耳不闻。

“病人的房中鬼怪太多,朕不愿去!”刘子业无情地对宫人们说道。

宫人无奈,只得将刘子业的话禀报给了王太后,太后听后大怒。

“你们赶紧拿刀来!”太后愤怒地命令宫人。

“拿刀何用?”宫人问。

“拿刀剖开我的肚子,看里面是什么样的,竟然孕育了这样的一个不孝之子!”太后大声怒道。

于是,宫人们慌忙劝慰,王太后这才稍平怒气。不久王太后终于病逝,与刘骏同葬在景宁陵。

此时,戴法兴、巢尚之仍在朝中担任要职,参与国事。

刘骏死后,刘义恭如释重负,以为再也不必因害怕遭罹祸殃而提心吊胆地过日子了。刘义恭一生谨小慎微,虽然他受命辅佐新帝,但是凡事能躲的他还是尽量绕过不管,以免惹是生非。这样,他就使得戴法兴等朝中佞臣们能够乘虚而入,总揽大权,更加专横起来了。

蔡兴宗因职掌吏部,常劝刘义恭荐人任用,刘义恭不想多事,因而置之不理,于是,他自己上奏,向皇上举荐贤能,结果,上举人员的名单却全被戴法兴、巢尚之等人否定了。

一次,蔡兴宗与刘义恭、颜师伯三人在中书省议论。

“陛下年幼,不能亲理朝政,而我递上去的奏章却被人全换了,所荐人名大多被改动了,但奏章上的批示又非二公所写的。这是谁改动的呢,莫非朝中还另有一个天子?”蔡兴宗对刘义恭、颜师伯说,“二公乃是辅政重臣,二公未改,还有谁能有权改动呢?”

刘、颜无言以对,也深感不妥,于是,他们反而将此话告诉了戴法兴,去转问戴法兴要他说出其中的缘由,戴不能回答,于是恼羞成怒,对蔡产生了不满。

“蔡兴宗过于狂妄,荐人之事,难道只有他一人能专?”戴法兴怒向刘义恭说道,并趁机诬陷蔡兴宗,“他能如此行事,是想将万岁放在何种地位?”

“这也使龙颜大怒了?”刘义恭轻声地问。

“陛下对此甚怒,将贬蔡兴宗为新昌太守!”戴法兴得意地说,“诏书已下!”

“哦……”此时,刘义恭也后悔不该和戴说及此事,接着忙说,“蔡公主管吏部,不宜远调!”

见刘义恭不同意,戴法兴也心有余悸,因此,蔡兴宗仍旧被留在京中。不过,但凡戴法兴等人嫉恨的人,其最终也都陆续遭贬。如,尚书袁粲被降为御史中丞,袁粲遂辞官而去;领军将军王玄谟被贬为南徐州刺史;湘东王刘或被降为领军将军。接着,建安王刘休仁被任领军将军,刘或又被降为南豫州刺史。宗悫病故后,刘或接任其职,再被降为雍州刺史。

永光元年,刘子业嗣位一年,想收揽大权,怎奈戴法兴从旁掣肘,于是,刘子业对侯臣戴法兴也开始生恨。宦官华愿儿因戴法兴裁减了自己的赏赐,因此,也对戴法兴不满。这样,朝中各类反戴的团体渐渐形成。

“戴法兴神出鬼没,外面盛传戴法兴才是真天子,而陛下则是假天子!”华愿儿恶意地对宋主刘子业说道。

“竟有此事?”宋主刘子业笑道。

“陛下深居简出,与外接触不多,戴法兴与太宰颜师伯、柳元景等人串通一气,朝内外王公大臣谁人可敌?长此以往,陛下的皇位犹恐不保……”华愿儿接着说。

“如此说来,朝廷真的有危险了!”刘子业惊问道,“这如何是好?”

“陛下应当立即下诏,将戴法兴赐死,将巢尚之免职。”华愿儿又进言道。

于是,皇帝照准。佞臣居然也会受惩,这真令身为同类的颜师伯也大吃了一惊。

接着,刘子业又降旨,撤销了颜师伯原来所有的兼职,命令颜师伯为尚书左仆射,晋升王或为右仆射,与颜共理尚书事。颜师伯又惊又怕,只好急忙与柳元景等人密谋废立皇帝。

“如今看来,应当立即废了嗣君刘子业!”颜师伯紧张地说,“否则,我们都将身家性命不保!”

“那么……将另立何人为帝呢?”柳元景轻声地问道,“看来只有立刘义恭较为合适。”

“正是!我们应当立刘义恭为新帝!”颜师伯斩钉截铁地说,接着又说,“此事……还应当与沈庆之商议之后,再作定夺!”

“很好,沈庆之现在正在京都,可立即请沈老将军前来会商!”柳元景同意道,接着对侍者说,“有请沈老将军——”

随后,沈庆之也走进了尚书省。并且倾听了颜、柳二人的谈话。

“……诸位的意见高明,容……老朽回去再次斟酌……”沈庆之闻罢垂头说道。

然而,沈庆之向来与刘义恭不和,对颜师伯专横的行为也很反感,所以,离开了二人后,沈庆之却立刻入宫向刘子业告了密。于是,刘子业急忙率领羽林军包围了刘义恭的府第,然后挥军冲入,杀死了刘义恭及其四子,并对他们断肢、捣肠、挖眼。而且将他们的眼珠做成粽子,称为鬼粽。同时,柳元景、颜师伯等人也遭到了满门杀戮。

不过,柳元景被害,实是冤枉!柳元景虽然行伍出身,当朝理事,非其所长,但他为国征战,为人高洁,仍然是具有宽宏、高雅、清廉美德的人。当时,朝中的重臣大多贪赃枉法,而柳元景却是一贫如洗。据说,他家里曾有几十亩菜园,守园人将吃不了的蔬菜拿出去卖掉,得钱二万送给他。柳元景也生气地说:“我立此园种菜,以供家用,并不是想卖菜获钱,掠夺百姓之利!”说罢,他将钱送给了守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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