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没想好该怎么形容她,我望着她站在街边,忽然觉得她像一个鬼魂,根本不存在。
她有双重性格。
这是她说的,并不让我吃惊。
“喝珍珠奶茶吗?”
她站在装吸管的杯子前仔细地挑了根颜色奇特的吸管,蓝色又偏紫。
“我喜欢这些管子,每次喝完了,我都会留下管子。”
我盯着她看。
用牙齿横着咬那根管子,发出沉决而木讷的声音。突然她把管子伸向我,我吓了一跳,她问:
“先生,唱歌吧?”
然后她哈哈地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她说:“你这个……迟钝……的男人……哈哈!”
我没有反对,因为比起一个像猫的女人来说,我是迟钝到极点了。
我的女朋友叫芬,是老板的女儿。其实我并不爱她,甚至连欢都不曾。可我还是和她在一起了。
这可不是宿命不命的事,这是钱不钱的问题。
其实我不止弱智迟钝,我真的还很小人。
说到这些,我自己都恶心。我这样的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不过管他的,反正以后有老婆干,大不了早点结婚,可芬也干不了什么。哦,她家肯定有很多佣人的。
暑寒说你是个自私的男人。”
天,我又被冠上这样的称谓了。
“你的自私让你看起来很狭隘,像被压扁了一般。”她用两只手夹着脸,做了一个很可笑的表情。然后我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我真害怕越和她呆下去,我的阴暗面就越暴露越多,直至剩下骨架。
“暑寒,你姓什么?”
“这很重要吗?”
“当然,比如你买机票,找工作,住酒店,还有结婚什么的都要用。”
“白痴,那碍你什么事了?”
“……”
我总觉得她像个在逃的犯人,隐姓埋名却又不经意地向别人透露些什么。
“你为什么结婚呢?”
“我?”她好像很诧异,那表情像没几天光景的病人。
“显然你不爱他。”
“对,可是我累了。”
有很多女人都是这样,在她们感到累的时候,无论谁给她一个窝,她就能饥不择食地嫁给他。但一般来说,这以后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有些人会选择离婚,例如感情不和为由,还有一种就是有些人会选择慢慢培养感情,这第二种人我带着遗憾去欣赏,而我更为第一种人的果断抉择喝彩,要不是这样,我们这种男人哪有出头之日?“可你不爱他呀。”
“不爱又怎么了?”
“就没理由嫁。”我几乎忘了自己就准备做这种人。
“谬论!蠢男人。”
其实爱情的两种形式,我一直都喜欢一见钟情这种。因为那不用耗费太多的时间来培养感情,可这种人失败率却最高,因为彼此一见钟情的太少。记得我有个朋友去参加电视速配,结果却看上那个女主持人了,哈,笑话。我把这个讲给暑寒听,她说:
“那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
“他去追那个主持人了吗?”
“追?哈,他逃回来了,然后每周对着电视单相思。”
我自顾自地笑起来。
“没用的男人!”她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似的以为她在骂我。
“男人都是懦弱的,女人高高在上,却孤独可怜。”
她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没涂指甲油。
你怎么不涂手指甲?我问。我记得那个阿林就常常涂一些奇怪的颜色,而且还花大笔的钱去美甲。
“为什么要涂?我发现你真的很烦啊,有什么那么多问的,涂了指甲油,我的指甲出不了气,会憋死的。”
我愕然。
我突然惊觉,猫是不涂指甲油的。
一直过着吃泡面的生活,有时和芬一起出去可以蹭上一顿,补点油水,我很为自己的生活叫屈。
“男人就是舒服日子过惯了,稍稍受点苦就是那副熊样。
“你是没受过苦的,没权利和我说!”我愤愤然。
“我……”她低下头,片刻,她抬起头看着我,我看着她的下嘴唇有一排牙印正由白变红,她红着眼睛吼道:
“你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男人!”
然后她跑了。
可被我一把拉回来,她没站稳便跌在我的怀里。
有一辆车疾驰而过,溅了我们一裤子的泥水。
“对不起,这……你以后记得……要走人行横道……”我不知怎么地红了脸。
她像海妖一般的眼睛盯着我,松开她后,轮到我落荒而逃。那一夜,我彻底失眠了。可我知道,她没有显赫的家境,以后也不可能帮我洗衣服做饭,从实际情况考虑,我绝对不能爱上她。可怎么办呢?我狠狠地捶着墙壁。
芬总是很能忍耐,她身上那种大小姐的脾气倒不重,但她总是很烦人。
“最近怎么老不见你人呢?”周六晚上不知几点,她跑进我办公室。
“我很忙!”男人总是有借口,有些借口真是百用不厌。
“可是爸爸说你又没来上班。”她歪着头看着我。
我盯着她,她穿着白色的镂空衬衣,外面套了个粉蓝色的吊带背心,深青色的裙子。我突然想起,穿牛仔裤的暑寒,她喜欢卷起裤腿,一边高一边矮。及肩的长发挑染成紫色,她一笑就露出洁白的牙齿,让人胆战心惊。
芬举起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我回过神来狠狠地说:
“你能不能不要烦我,你怎么那么讨厌呀你!”
她用手指抠着办公桌,没有一句话,跑出去了。
搞什么嘛。
我阴沉着脸给暑寒打电话,她在那边笑得很开心,我能感觉她露出了牙齿。她说:
“你不是消失掉了吗?”
她在嚼香糖,她是个只吃绿箭的女子。
我说我想见你。”
她笑得很大声,我把电话暂时从耳边拿开,然后等她笑过了,她说:“凭什么?”
“凭什么?反正我马上要见你!”
“哈哈,蠢驴!”她挂了电话。
他妈的,我狠命地摔了听筒。
我准备到她家去找她。那是条阴暗的小巷子,有阴湿的土层里的味道。自从阿林死后,她没有要他一分钱的遗产,自己搬到这里来了。
我慢慢地走着,踩到一些小石头,这里的房子都是红砖黑瓦的,墙缝里长着鲜活的青苔。在剥落的红漆门上,有一些门神的画像,模样浄狞。
我抬起头,看到瓦已被昨晚的雨打湿了,泛着黑碜碜的光泽。我一直慢慢地走,这些几乎一模一样的房子让我感到眩晕。
依着门牌号找到她的住处。门檐上放着些搪瓷脸盆,碗,杯子,甚至是痰盂,埋上了土,种了些花花草草,枯了,被雨打得没了一口气。
我拉着生了锈的门环叩了叩,木头回响着沉闷的声音,像心濒临死亡的心跳。
很久,没人开门。
有一个路过的老太太问我:“小伙子,你干嘛呢?”
我回转身,忙问请问这家是不是一个女孩子住?”
“哦,你说暑寒啊,你要找她?你是她什么人呀?”
她枯涩的眼睛望着我,脸皱巴巴的像拔光了毛,脱了水的鸡皮。
“啊,是啊,我是她朋友,她今天不在吗?”
她摇摇头说她呀,昨天晚上被抓走了呀……”
她继续说小伙子,别来啦,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又说快走吧……”
然后她提着那一篮子菜,拄着拐杖走了。有颤巍巍的声音从潮湿的空气中过滤过来:“唉,命苦啊……”
我愣了半天。有一些凉的东西落在手臂上,然后是热的。
天,下了很大的雨。
原来阿林是她杀的,她又自己去自首了。
因为他背着她到外面去找女人。本来这场婚姻就是骗局,阿林只是为了仗着暑寒父亲的权势发展,而暑寒父亲死后,暑寒对他也没多大用了。
这些都是我妻子——阿林后来告诉我的。
虽然暑寒说她并不爱他,可她还是不能忍受这种背信弃义的男人,她采取了最极端的办法。我还听说暑寒父亲的死和阿林有关。
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杀死他的,她性格中阴暗的那一面让人恐惧。我回想起那天她穿着黑色的衣服,抬起清澈的眼睛,对前来的人露出洁白的牙齿。这是惟一阳光的地方。
【我们分手吧】
我毕业于名牌大学,就职于建筑设计院,是院里最年轻的高级工程师。我的爸爸是一家公司老总,贤惠温柔的妈妈曾是个出色的音乐教师,在我14岁那年,她听从爸爸的意见辞职做了全职太太。那时爸爸已经下海赚了不少钱,他希望妈妈照顾好家庭,好让他在外干事业无所牵挂。妈妈一向听爸爸的话,她的顺从令爸爸十分满意。从此我们家有了一个不花钱的“保姆”。尽管那时我还小,但我还是能够感觉到妈妈的寂寞。爸爸给妈妈很多钱,但妈妈不买首饰、衣服,不进美容院,不打麻将,而是给自己买了一台钢琴。音乐是妈妈的梦想。记忆中,妈妈总是在午后弹钢琴。一个居家女人,上午忙完了家务,到了下午总是寂寞的。这时她用音乐诉说内心的寂寞和渴望。
白天,我是一个不苟言笑兢兢业业的工程师;晚上,我和朋友们混迹于夜总会、酒吧,成了一个快乐自由的单身男人。我喜欢夜晚,喜欢黑暗,喜欢夜总会暧昧的灯光与人影。我几乎夜夜都更换舞伴,那一张张脸在灯光下都那样叫人迷醉,可我却从来不会为之心动。我和她们迅速地相识,又迅速地分手。因为没有爱,所以没有任何伤痛的感觉。虽然我已经31岁了,可我从来没有结婚的打算,我不想被婚姻缚住手脚。妈妈整天张罗着为我介绍女朋友,有几个我也曾动心过,正儿八经地与人空谈,可最终我还是逃掉了。她们的爱浓得佛不开,令我感到窒息。我只有逃跑。
我是矛盾的,与灯红酒绿中的女孩子在一起,因为用情太少而觉得空虚无聊;与良家女孩在一起,又因为对方太认真投入,而觉得没有自由。我想,也许我不适合结婚。
妈妈总怕某一天我带回一个歌女给她做儿媳妇,因此她一逮着我就要教育我一番。末了,总会说一句爷俩一个德性。”
从我参加工作起,妈妈就不再在我面前回避她与爸爸的矛盾。妈妈的本意是希望我能成为她的支持者,一起向花心的爸爸讨伐,令爸爸感受到压力,改“邪”归正。让妈妈意想不到的是,我竟然成了爸爸的同谋者。
妈妈说爸爸与女秘书关系暧昧。我见过那个女孩子,年轻漂亮,举止优雅,善解人意,也很有才气。这样的女孩子哪个男人不喜欢?我劝妈妈不要跟爸爸吵架:“爸爸不跟你离婚,就说明他很在乎你,你就不要为难他了。”“这么说,他不跟我离婚,就是对我的恩赐?他把女人领回家,你也不管?”“妈妈,如果他把女人领回家就是想鸠占鹊巢,那我肯定为你做主,不让他得逞。可现在他不是还很在乎我们这个家吗?妈,我也是一个男人,我能理解男人的本性,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妈妈流泪了总有一大,我会跟你们爷俩离,你们俩一个德性。”我忍不住乐了妈,你要离跟我爸离,怎么跟我也离呀?我是您儿子,离不了的。”
因为这件事,我与爸爸越来越铁。30岁生日那大,爸爸为我买了一辆车。“30岁了。该有辆车了,不然在女人面前怎么能抬起头?”我呵呵地笑。“有什么要求,尽管跟爸爸说。”“那就帮我买套房子吧,我这么大了,该有一个自己的空间,总去酒店开房间花费也挺大的。”爸爸说这可不行,你现在还得在家里住着,不然你妈妈会更闷的,她闷了就会找我的事。你放心,等你结婚时,爸爸一定会为买一套漂亮的房子。”
时间久了,我与爸爸有了一种默契,只要他说“这段时间你多回家陪陪你妈”,我就知道他要携女秘书外出了。这样,我下班后哪儿也不去,乖乖回家陪妈妈吃饭,聊天。我聊得最多的是谈女朋友了,只有这个话题能转移妈妈对爸爸的胡思乱想。我口中的她总是漂亮,温柔,善良,妈妈津津有味地听过之后说:“老的不正经,我把希望都寄托在小的身上,什么时候把她领回家给妈妈看看。”这时候我只得搪塞她,因为那都是我瞎编的。
生活中有这样一种有趣的现象,将男女分为ABC三个层次,A男找B女,B男找C女,最后只落得A女和C男无法婚配。我身边有很多这样的A女,她们学历高,嫌钱多,有着很强的生存能力,可我无法对她们动心。究其原因,是因为她们要么功利世俗,要么强悍得不像个女人。我曾想过,逼急了就到学校找女生。谈恋爱嘛,就要有大学里那种纯洁浪漫的感觉。
朋友的乐队要在啤酒节上为一家企业做宣传演出,缺少一个歌手,让我临时客串,我推辞不过就应承下来。
那晚,我们的演出台前人山人海。为了活跃气氛,我邀请台下的观众与我一同演唱《情非得已》。我看见一个模样清纯的女孩子怯怯地举起了手。当她发现我看她时,又马上把手放了下来,脸上出现一抹羞的红晕。她的模样令我想起灯红酒绿中的那些女人,她们都有着火辣、大胆的目光,面对这样的目光,我总会产生撕碎什么东西的粗蛮念头,而她的目光却令我产生好好保护她的念头。
我的手指向她:“请那位穿白色连衣裙的女孩子上场。”她的模样更紧张了,我热切地看着她,用目光告诉她:“请大胆一些,你是最美的女孩!”就这样,她被我的目光牵引着走上了舞台。
开始,她的声音很小,身体直直地立在那里。我不停地看着她,我想,我的目光一定很迷人,因为我看到她逐渐放松了,声音洪亮起来,还随节奏轻轻地扭动着身体,啤酒节为期7天,演出每晚如期进行。她每晚都来,坐在我看得见的地方。当我邀请观众上台一同演唱时,她总是把手臂举得高高的,经常不等我喊她,就一蹦一跳地跑上来。她的表现越来越出色,我们的合作日臻完美。啤酒节最后一晚,台下的观众都散去了,只有她还坐在那里,她迟疑着将一张纸条塞到我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