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卿,我在那等你。”
最后一句,却像巨石压在他心上。
雨带落撄,水汽与樱花的坠瓣儿缠作一气,沁凉雨幕中饱含过浓的香气。
香得失了分寸。
“好些了吗?”坐在床榻边,手指似有若无的划过床沿,“太医开的药喝了吗?”
“兰儿,你宫中的花已经开了许多,也很香,你要快好起来。”
“我好起来后,陛下会陪兰儿看落花吗?”她知道自己的奢望有些过分了,自失笑了一笑,“臣妾多话了,陛下一生只会陪另一个女人看花开花落。”她眼中饱含泪水,见他不语,知是自己多非分之想了。
他眉间皱痕略深,临窗而立时,声略低的说道:“兰儿,好起来吧……你不要死……”
“陛下又不爱兰儿,还管兰儿死活做什么呢?”不要在给她幻想了,也许这样就没那么失望与绝望。
“陛下,你是回来册封兰儿为后的吗?”她大胆一问,果然换来他的沉默。
梅希兰黯淡下失了光华的黑眸,只觉得心一窒,“那陛下回来做什么呢?”
“就是……回来看看你。”他依然背窗而立,声音暗哑,“兰儿册封之事,日后在议吧。”
她一阵笑,道:“果然,是我奢望了。”
“你在说什么?”皇甫少卿不解的问她,终于转身面对她。
梅希兰捂着胸口,有些难受的道:“你对任何人都是那么狠心,皇甫少卿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她非常想知道答案,“一点也行。”
就算是假的也行!
“当初,我接近你是因为你是梅府千金,因为你哥哥是震远大将军。”他知道自己心狠,可是现在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其实,他承认,他有喜欢过她,那是一种满足的虚荣感在作祟,因为当时太多王孙公子在追逐这个女人。
他只是想证明,他皇甫少卿可以猎到世间最美艳的猎物。
可是一切都在单依缘出现改变了。
她们之间有很大的不同,就像同一个问题,她们的答案不一样,可是他能清晰的知道谁的答案就是能跟他一生一世的人。
他曾经问过她们一个相同的问题。
他问过单依缘:“缘儿,你愿意为我死吗?”
单依缘俏皮的跳进他怀中,搂着他的脖子,摇头,她说:“我才不死,你也不许死,我们要白头到老,一生一世!”
同样的问题:“兰儿,愿意为我死吗?”
梅希兰哭泣着问他,为什么……三字为什么,让他的心倾向了白头偕老。
“兰儿,我喜欢过你……你知道,那时候的很美,没有男人不爱美丽的女人……”皇甫少卿轻抚着她的脸,继续自己的话,“十里兰街不是假的,我用过心。”
“可是连你给那女人的心,一成都没有。”甚至更少吧。
“她出现了,没人能改变……我们好象都错了,就像缘儿说的,我好象真的心里有你,只是心里不自知……可是赶回来的这些天我想了想,兰儿我爱你吗?真的爱你吗……连你自己都说我连一成的心都没有给你,那我拿什么去爱你。”
理顺心里的这些疑惑,他发现自己必须马上去宁心湖,不然指不定那女人又该乱想什么了。
“你要走!”
拉着他转身的手,“真的不管我的死活。”
“有太医,我留下又有什么用……兰儿,如果你真有什么事……我会让你进入宗庙中……”
梅希兰的眼泪哗的一下落了下来,这意思是死后给她的谥号吗?
“皇甫少卿,你为什么要回来呢?”给她希望又亲手捏碎它,那么多次,“我也是人,也有感情,我爱你啊。”
“兰儿。”
她凝着泪眼看着他,“不要在说了,我知道,真的不要在说了。”
“兰儿,如果你能好起来,你可以出宫……找一个好人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只要你愿意,我会给你一生都享受不尽的金银……其实兰儿,这一生我负过太多人,我手上的血腥太重,但我从未后悔过,但我真正想还的只有她而已。”
“我不要,什么都不要,你走吧……皇甫少卿,求你让我死地有点尊严。”
皇甫少卿,你果然最狠。
三日后,梅希兰病逝,皇甫少卿是在赶到宁心湖的途中收到的书函,那晚在驿站,他一夜未眠,一滴泪,算他还债,如果能还的话。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清冽。
好些年没有回宁心湖了,还是老样子,每年他都会派人来重新修葺这里,所以几乎是跟原来一摸一样。
当他赶到时,她刚从木屋外朝楼提上走,见是他又加快了步子,仿佛就是不想让他抓住自己。
可就在关门那一瞬间,他侧身先走了进去,语气淡淡的问道:“今天天气不错。”
见她如此态度,知道定是自己逾约生气了,说好几日,却一去半月,想必定是生气了。
“气色不错啊。”
“你也不错。”
“恩……就是路上没怎么吃好。”
“我这可没什么好吃的。”
彼此你一言我一语,不相让。
军营一角,皇甫少逸呆楞在帐外,只闻帐中声声痛苦的哭骂声。
“皇甫少逸,我不要生了!”
“皇甫少逸,全怪你!”
“皇甫少逸,你死哪了,我生孩子,你死哪去了……”
数个时辰后伴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哭骂声才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