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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以物为人

西洋修词学中有所谓拟人法(Personification)者,亦称“活喻”,即以物为人,将死作治之意。例如:赤面玫瑰,水仙姑娘,巨石狂叫,霜来拜访等是也。初学遇之,往往莫明其妙,然细细研究之,颇多兴趣也。吾国有一小说题曰《广谐史》者,专以天地间无知无情者,饰以言动举止,灵觉应变,可谓滑稽之至。兹引卷十末篇《竹凉卿传》以明之;竹凉卿者,扇也:

竹凉卿,孤竹君之裔也。先世以术显于夏族,遂遍四方,或从事蜀府,或与新安商贾游。惟凉卿平易近民,人皆爱之。时上南巡,少司夏荐于上曰:“陛下欲风动四方,非凉卿不可。”得上召,见命于诸翰林,分解烦剧,诸翰林皆服其风裁。上大笑曰:“朕以卿辈为翰林,今见竹生,则可无翰林矣”,乃拜为司封郎。诸公竞为歌章,以书其绅。未几,中秋夜宴,凉卿翻然自如,拂衣起曰:“时乎时乎,吾将逝矣。”时上亦南还,竹生遂东归吴会之间,训子孙清白,明年夏征,凉卿亦应召,上谓夏曰:“昨见竹司封,何惫之甚耶?”夏对曰:“竹生虽老,而形尚矍铄,可以备斯文之用,上虽不用,亦不弃也。夫竹生貌不逾众人,而能随时卷舒,雅好丹青文墨,故名士书寄兴焉。然性颇偏削,遇葛巾服者,与之居;见裘褐者,即引去不纳。故诸公帐底羔羊之宴,弗敢邀也。”

太史公曰:“用之则行,舍之则藏,其竹生之谓乎?以咫尺之驱,而奋扬于天子之庭,良亦奇矣。非夏其谁庸之?故清白之士,非遇馆阁之臣,焉能显耶?若其承先裕后,而声名洋溢乎中国,虽世济其善,又何加焉。”

《广谐史》共十卷,明陈邦俊编,入清《四库》子部小说家类存目二。余家藏者,系明刊初印本,白口,单边,半叶九行,行二十九字,前有万历乙卯李日华序、徐常吉《谐史》旧序、授梓姓氏、校刻姓氏、采集书目、凡例、正讹、目录等等。此书行世极稀,武进董氏在东瀛时曾获见一部。

原载一九三五年三月十一日《晶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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