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初大诗人厉鹗之别号曰“樊榭”。“樊”者何?黄梨洲《四明山志》云:“大兰山,汉刘纲樊夫人师事曰公,道成而飞举于此,故又名升仙山。其樊榭则樊夫人之所立也。升仙之后,后人即其地建祠宇以祀之。”
鹗字太鸿,浙江钱塘人,康熙庚子举人。乾隆丙辰,应博学鸿词科,廷试误写试题,论在诗前,被放。其诗以孤澹称,用意既超,征材尤博,读之颇难领悟。余家藏其全集注释之稿本,不知谁氏所作,惟考证详明,确有实用。兹将原书卷一第一首题《金寿门见示所藏唐景龙观钟铭拓本》者,与注释并列于后,以见其工作之善焉:
(一)原文
嗜古金夫子,贪若笼百货。墨本烂古色,不受寒具涴。便续《金石录》,明诚不是过。《钟铭》最后得,斑驳岂敢唾。照眼三百字,字字蟠螭大。抚迹思景云,往事去无那。初剪《桑条韦》,柘袍受朝贺。范钟崇玉清,构炭飞廉佐。九乳器未亡,雄词压寒饿。装比李仙丹,征句迭倡和。虚无奚足称,懋绩于此堕。吾思景钟铭,天笔滥传播。
(二)注释
“景龙观钟铭”又“景云”:钱大昕《金石文跋尾》,景龙观钟铭并序,凡一十六行二百六十八字,后题年月二行云:“景云二年太岁辛亥金,九月癸酉金,朔,一十五日丁亥土铸成”,以纳音言之也,睿宗御制,文既典雅,而字亦奇古,金质坚久无剥蚀,可称三绝。
“笼百货”:《汉书·食货志》,置平准于京师,受天下委输,尽笼天下之货。
“寒具”:《续晋阳秋》,桓玄好蓄书画,客至尝树而视之。客食寒具,油污其画,后遂不复设。《集韵》,寒具,环饼也。
明诚《金石录》:《宋史·艺文志》,赵明诚《金石录》三十卷。《通考》,明诚,宰相挺之子,其妻易安居士李氏为作后序,颇可观。
“景云”:见前。
“桑条韦”:《唐书·五行志》,永徽末,里歌有《桑条韦》也,女时韦也,乐。
“柘袍”:欧阳原功诗,陈桥一夜柘袍黄。
“炭”“飞廉”“九乳”:钟铭景龙观者,中宗孝和皇帝之所造也,又云“飞廉扇炭,屏翳营炉。”又云:“形包九乳,仪超万钧。乐叶图征,黄钟生一,一生万物,故君子铄金为钟,钟有九乳。”宋均曰,九乳,法九州也。
“李仙丹”:唐府书画装潢匠,则有张龙树、王行直、王思忠、李仙丹辈,要皆良工好手。
余家藏之厉集注释稿本,购获时,内附丁丙不全信一件,观其意似甚重视此书。兹照录如后:
宰平五叔大人阁下,驾临语溪,未及送别。迩想有事庙祭,开院讲学,起居安吉为颂。兹据朱子清来言,塘栖劳氏,平翁之族中,有旧书数千册,意在出售,並有陆存斋来说,《樊榭诗注》,丁宝书已完(原作“完”字,系“还”字之误)平甫先生。两者丙皆神径,请先代询,或旋省时小泊彼地,鼎力一访,如须面议值之处,示下,当可即来议购。语溪想无甚收罗也。医局(下缺)
原载一九三五年一月二十七日《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