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隔三差五的雨水搅得人心头憋着一股湿热之气，无处纾解下只好皱紧了眉头。萧凤林披着一件皮毛大氅还是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了。
要不然怎会瞧见了晋安，母后还有苏雪以及那些个为了大历的江山基业献出生命的人。
“来人，把圣旨取来。”声音不大落在外间却如惊雷，候着的几位大臣瞬间绷紧了神情，恨不得化一双眼睛钻进去瞧瞧他要写什么。
江丞相站在门边，双手拢在袖子里，瞧了瞧站在廊柱下宛如门神一般的萧炎。谁能想到这个曾经为了争抢皇位不择手段，而且也是呼声最高的炎亲王，居然就在一步之遥处刹住了脚。安安心心地守着养心殿，一守就是快两个月，如今时辰到了，他是否还会如一个旁观者一般，静静看着自己的另外两个兄弟为了争夺皇位而战。
“老王爷，庆国公沈大人还有刑部张大人，三位大人请进。”内侍撩着帘子出来小声地喊了一声。三人迅速整理衣冠入内听旨。
还侯在外头的人面面相觑，这不是明摆着皇帝在堤防他们，可是如今这个节骨眼还是那一张圣旨关键。
安放在房间正中的滴漏，一点一点，滴答着。一个时辰之后，外头传来了慌乱的脚步声。萧玄满头大汗一身戎装地跑进来，“父皇，苏云已伏法，苏云已伏法。”
“快，进来，进来。”萧凤林在里间原本已经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急促地招呼着萧玄赶紧进去。
“父皇，苏云已伏法，尸体马上送到。”
“好，好……”萧凤林忽然笑起来，苏云的死讯如一剂回魂针让他对于垂死病中惊坐起有了切身体会，“他终于死了，终于死在了朕的前头。哈哈哈，咳咳……”狂笑一阵又是一阵咳嗽，一旁的内侍赶紧端了参汤奉上，萧凤林端着参汤一口饮尽，带着一种意犹未尽的得意。
“儿臣今日在梅山追击到了他，一番负隅顽抗之后他自刎而死。”
“自刎而死？”
“是，大约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死了就好，尸体呢，尸体抬来朕就封你做太子。”
萧玄听得皱了皱眉头，他争这个皇位是觉得自己有资格也有能力把大历治理得更好，可是如今却是因为父皇的个人私仇，他是因为杀了一个人而的了皇位。重要的是，如今父皇的表现全都落入了那人的算计之中，今日在梅林，苏云以一种闲适的姿态告诉他，“杀了我，你父皇一定会把位子传给你。”
老王爷在一旁低着头却也跟着皱了皱眉头，因为杀了一个人就得了皇位，不止萧睿还有消炎心里不服，就连萧玄自己恐怕心里也不会舒坦吧。
外间又有人叫着让开让开，一架担架蒙着白布被抬进了里间，萧凤林上前两步竟然亲自弯腰解开了白布。是苏云那张脸，那张让他自从知道他活着就寝食难安的脸，如今终于死了，死在了他面前。
萧凤林瞧了一眼起身说道：“庆国公，你也看看，他可是真的苏云？”
“是。”沈渊走过去揭开白布，那张像是永远都能洞察世事的脸，发青发白，下巴上还沾着血污。再也不会发出让他心里发紧的冷笑了。
当年，他酒后乱性与苏夫人的丫鬟有染，他本想将人送出府去不了了之。是苏云以一种轻蔑的语气告诉他，他的妻子已经全部知晓，很快整个京城都会知晓。那时的苏雪才刚死不足一年，皇帝的愧疚依然浓烈，重要的是，苏云告诉他，那个丫鬟其实是苏雪的贴身丫头。
若是她到苏雪的坟前哭诉他始乱终弃，皇帝会怎么看他，天下人会怎么看他。
他的不幸，庆国公府的不幸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了，没过多久母亲病逝，妻子终日以泪洗面不就也郁郁而终。
沈渊捏着苏云的脸皮动了动，没有易容的迹象。
“启禀圣上，正是此人。”
“好好，好，死的好，死的好。”萧凤林转身走到桌边，提笔在圣旨上添了萧玄的名字，玉玺在圣旨上落下。他便一口血喷了出来，挣扎着将手掌重重地按在上面，眼前混混沉沉。
“圣上，父皇……”
屋子里哭声震天，外间人的心终于落了下来，遂换了脸色戴上了一丝悲戚。江丞相转身时又看了萧炎一眼，她究竟与皇帝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屋子里的哭声传到了外面，萧炎自然听得一清二楚，他按着刀柄的手指颤了颤，终究没有转身。
“炎儿，父皇今日以一个父亲的身份来跟你说话，你好好听着。朕自问不是一个好皇帝，私欲太多也导致杀戮太多，你的性格最像朕，性情中人。可是大历经过了这么多次波折已经不能再用朕的那一套来治理江山了，而且朕已经调换了你所有可以仰仗的人，所以不要试图反抗”
“对大历来说，它需要温养，这一点你二弟最适合。你三弟太精明，有时候过于聪明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朕有一个心腹大患，也是大历的心腹大患，那就是苏云还有他那些盘根错节的势力。朕需要你来替朕铲除他们，你二弟三弟都与苏云或多或少有联系，尤其是你三弟，晋安的那些余孽要不是有他的庇护岂能在大历蛇行鼠窜。唯有你，是最适合的人选。”
“炎儿，朕答应你会给你留一条后路，让你无后顾之忧。去吧，去替朕，也替你的父亲做最后一件事。”
萧炎站在廊柱下心情出奇的平静，一个皇帝死了还会有另外一个上来，只要大历还在萧家的江山也就在。台阶下，萧睿提着衣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扭头跟萧炎的视线对上了。惊慌失措，疑惑不解化为平静无波，萧睿扭脸上了台阶进殿门。
“皇上……”嚎哭声飘荡在养心殿上空，又因为雨水的冲击落下来，憋得人心里也跟着阴沉沉的。
萧炎把头扭过来，深呼了口气，接下来就看谁能挺得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