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田断言道。
真由纪想象了一下那种打扮的御名都,也觉得不合适。本来御名都就没有那种暴力的感觉,还是当穿着白大褂的科研人员或者拿教鞭的老师比较适合。不过说到科研人员,驹田给人的感觉更适合,而且还是那种待在昏暗研究室里的科研人员。
“那你肯定也遇到过抢劫吧?”
“嗯,三次吧。”
“真的碰到过啊!”
御名都又回答得那么轻描淡写,让询问的驹田露出了惊异的表情,估计他没想到真的会有这种事。真由纪也震惊了,其他人也是满脸意外。
“其中有次还被流弹击中送到了医院。”
“没事吧?”
问出这个傻问题的是喜和子。
“要有事的话,我大概就不在这里了。”
御名都严肃地说着,还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
当然不用问了。被击中的本人就在眼前,肯定没事了。难不成御名都是幽灵吗?
喜和子也注意到了这点,吐了吐舌头。
“枪的口径很小,也避开了要害,算我运气好吧。”
“具体是什么情况?”
泽田对御名都露出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
“就是我像平时那样去便利店买东西,有三个人进来了,接着就是那种很套路的情节,那三个人拿着枪大喊把钱交出来。不过那边的人一般会先自卫,于是店长也从柜台下面拿出手枪吓唬他们让他们赶紧走,没想到话音刚落枪声就响起来了。平常遇到危险我都会趴下来的,但那时刚好买完东西两只手都满了,一时没反应过来。结果就是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撞到了什么,低头一看,流血了。”
御名都全程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或许对他而言,那不过是一件日常生活中的倒霉事罢了。然而这对从没见过枪击事件,甚至连真实的枪声都没听到过的日本高中生来说却是非常刺激的。
至少在真由纪看来,枪击事件和持枪抢劫都是电视剧和电影里的情节,在现实中碰到的概率非常低,而面对枪口什么的就更别提了。
“这要是在电影里,或许还会有布鲁斯·威利斯或者施瓦辛格什么的来救人,但现实中并不会。救护人员来之前我一直倒在原地看着天花板,感受着血从自己身体汩汩流出。还有那些警察,我这才刚包扎好就跑来问这问那的,生怕我是那帮人的同伙,真受不了。”
现实世界中不存在视子弹为无物的英雄。幸运的是,在过去的人生中,真由纪从未遇到过需要祈求英雄帮助的情况,不过这世界上肯定有人真心地祈求过英雄从天而降。不知道在附近便利店购物遇上持枪抢劫时,这名清秀的少年是怎么应对的呢?
“在那种时候,我是说,在碰到抢劫的时候,应该怎么做呢?”
“你问这个做什么?”
“姑且参考一下。”
泽田不知道是出于好奇还是真想知道,但这参考真的有必要吗?
虽然日本也经常有人抢劫便利店,但首先自己就不可能这么凑巧碰上。就算真倒霉碰上了,他们也不可能有枪,日本的抢劫犯拿的主要还是刀具。
“老老实实藏起来。”
“就这样啊?”
也不知道泽田在期待着什么,他明显地泄气了。
“对了,你会空手道吧。但身体素质再好,也打不过拿刀的。就我所知,不要做危险的事,天黑后不要出门,白天也不要去没人的地方。”
“感觉就跟安全标语一样。”
“哦,是吗?不过就是因为有用才会被做成标语的吧。不是有句谚语……哎怎么说的来着,意思就大概类似‘聪明的人不做危险的事’。”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小凑说道。御名都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说你在美国长大,但我看你日语很不错嘛。”
御名都的日语说得很流利,流利得让人完全想不到他是在美国长大的。
“因为在家里我们都说日语。我英语说得也不错啊。”
接着,御名都用英语说了点什么。
由于语速太快,真由纪只听出了几个单词,并没有弄懂整句话的意思,不过她还是听得出御名都没在忽悠人。
“双语技能?好厉害!”
泽田开玩笑似的说。
“但之前水平测试的时候,你的英语分数并不高啊,小波奇。”
喜和子捏着薯片,将视线投向终于落座的御名都。
“能说和会写完全不一样。要按这个道理,那不是所有人的语文都是满分了?”
“也对,说话的时候一般都不会在意语法这种东西。”
就算是母语,平常说话也不会注意用什么句型、主语和谓语是什么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能否用一种语言跟别人口头交流与笔试中能否拿到高分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问题。正如语文考试中有不会读、不会写的汉字一样,哪怕能用英语对话,也有可能会不记得单词怎么拼写,或者不知道单词的意思。
“另外,不是我自夸,我还会用西班牙语和汉语进行日常对话。”
“不会吧?!”驹田的话道出了大家的心声。
“因为我有邻居是拉美人和中国人,还有许多其他国家的人,每天听他们说话,自然就能记住一些。遇到麻烦的时候,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真的是要出人命的。不过我也不是跟谁学的,只是在那儿待久了也就记住了。这好像也有个谚语吧,叫‘术业有专攻’?”
“是庙前小儿会念经[6]吧?”
小凑又一次向记不清谚语的御名都伸出了援手,说不定他们还真的挺有默契的。
“等一下。”
御名都突然举起了手。
“怎么了?”
“今天是岸田的欢迎会吧。为什么一直在说我的事?”
“你也是新人啊。今天我们就准备逮着你和岸田问个够!”
“谁的主意?”
“我。”
欢迎会的牵头人泽田面不改色地应声作答。真由纪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做好被刨根问底的心理准备了,但只打算提供场地的御名都则毫无防备,而且这还是在他自己家,他无处可逃。不过……
“你们都对他不了解吗?”
御名都从四月初就开始和他们同班了,比真由纪早来两个星期。班里如果有人对他感兴趣,应该有足够的时间问他问题。
“我知道他是从美国回来的,也知道他对结城有意思。”
“但私底下怎样就不太清楚了。因为御名都总是和结城一起回家,不怎么和别人说话。他会说西班牙语和汉语还是今天刚知道的。”
泽田和驹田各自说道。
“毕竟小波奇只对小凑感兴趣嘛。”
“搬到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来,我心里没底儿。你们不了解也是情有可原。不过也是我不好,相处了半个多月都没能跟你们打成一片。”
御名都嘴上说得卑微,脸上倒带有些挖苦的神色。
“怎么会举目无亲,你不是有外婆吗?”
“就算有血缘关系,但从我出生起,这十五年来也没见过她一次,跟陌生人没什么两样,而且母亲是和她父母吵架后离家出走的。现在让我留在这里,也只是因为没有其他亲戚可以投靠罢了,关系算不上多好。”
御名都稍微缩了缩肩膀,让真由纪有些同情。
真由纪和她父母大吵一架后选择住进了宿舍。明明可以选择和家人在一起,但她却没有这么做。而且如果在宿舍实在生活不下去,她还可以逃回父母身边。
和她相比,御名都又怎样呢。他由于父母的原因在国外出生长大,现在除了这里,就再也没有别的容身之处了。至于他父亲的状况就更加不用问了,问了也只会让自己心里不好受。
这名可怜的少年能依赖的人,只有刚刚见面的外婆。他看上去如此平凡,却有着跌宕起伏的过去,和真由纪这种从未在生活中吃过苦头、从未遇到过生命危险的人完全不同。
“对了,你们黄金周有没有安排?”
“没有。”
驹田和喜和子几乎同时回答。
“我要整理行李。东西不多,但都还在纸箱里放着,学姐催我赶紧收拾完。”
真由纪举手说道。橱柜等家具虽然齐全,但衣物和其他的东西需要自备。既有室友催促的缘故,还有实际生活的问题,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行李收拾好。
“你呢?”
泽田等着小凑回答。
“这个嘛,要看夕树了。”
“我?”
面对小凑的视线,御名都露出了一副茫然的表情。
“难得连休,你不打算约我出去吗?还是说,比起我们两个单独出门,你更愿意大家一起出去呢?”
“我可以约你吗?”
“这是你的自由,而拒不拒绝是我的自由,没错吧?”
“好,我约你。那我也有安排了。”
“你有个屁,她还没同意你呢!”
泽田不满地说道,但御名都并没有听。
连真由纪都看得出御名都是有多兴奋。尽管小凑的态度会因他约会的具体计划而变化,但他似乎并没有考虑这么多,仿佛这事儿就已经定下来了。
不过,这事原本就是小凑起的头。如无意外,她应该是不会拒绝御名都的吧。
真由纪不了解小凑的为人,没法妄下结论。但从她至今为止的言行举止和态度来看,她应该是不讨厌御名都的。然而不讨厌不等于喜欢,就算喜欢,朋友间的喜欢和男女间的喜欢也是有很大差别的。
因此,只有小凑自己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打算。
“切,结果还是这几个人。”
泽田颇感无趣地说道。
接下来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大家都谈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真由纪被问到的全都是些千篇一律的问题,比如以前的学校在哪儿,有没有男朋友等等。可能因为真由纪是个新来的女孩子,泽田他们多少收敛了一些。毕竟他们给御名都提的问题,不少都是有点猥琐的,还开了不少重口味的玩笑。
不过,这应该是泽田和驹田的阴谋。他们抛出那些黄段子就是为了套御名都的话。
要是这里全是男生,估计御名都也能轻松地配合他们,但在小凑面前就不好办了。泽田他们肯定就瞄准了这一点。虽然有点欺负人,但看着御名都全程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也挺有意思的,真由纪也就没有伸出援手。
喜和子也和泽田他们一样,对御名都追问不休。
小凑就在一旁看着他们微笑。
虽然期间泽田也曾向小凑提了那么两三个猥琐的问题,但都被她打马虎眼应付过去了。
而高岛伊月,不知道是不是天生就那么寡言少语,从欢迎会开始到结束,她都没说过一句话,但从她的表情能看出她并不觉得无聊。况且,她回去的时候还打了招呼。可见她既没有讨厌真由纪,也没有感到不愉快。
真的只是不爱说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