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傻妹妹,摸不清朝政,把所有的事情都想的很简单,还不许人嫌弃。可是我能怎么办,我过去的生命都在迫不得已的爱她,以后也会,如果有。——顾清狂
高维桢终于够着了一块青团,塞在嘴里边吃边伸手戳了戳顾清狂,冲着屋外看了一眼,挑了挑眉,一脸好奇低声努嘴问道:“看不出来啊太子爷,口味挺独特,你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个奇才?”
“前些日子外祖父从江南送来的,是外祖父二弟的夫人的内侄。”顾清狂看着高维桢一脸头痛的表情,突然乐了,伸手将那箱子瓷器的盖子合上,坐在高维桢身边接着道:“兄弟两个,我和相思一人留在身边一个防身,他兄长简德行事稳重,我让他留在相思身边了。”
“我并不想听你家父后的父亲江南王的二弟的夫人的内侄的家事,你们皇家的关系真是复杂。”高维桢捂着头摆了摆手,放下后又冲着那箱子努了努嘴,凑近了顾清狂,好奇道:“你看见这箱子怎么如临大敌似的,莫不是这虞家也和鲁家一起欺负了你妹妹不成?”
顾清狂冷笑一声,道:“欺负了相思倒还好说,欺君可不是玩笑。”
高维桢嘴角扯起了一个弧度,却没有细问,而是低声道:“若虞家犯了事,让风景娶了虞华英,不是害他吗?”
顾清狂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茶碗细细饮了一口。高维桢看顾清狂没有细说的意思,便识趣的换了个话题,“皇上为什么不让你妹妹嫁给风景啊?”
顾清狂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出来,皱眉看着高维桢道:“你还不如问我虞家呢,父皇的心思谁又能猜得准。”
高维桢连忙摆了摆手,道:“不是我猜的,是我爹说的。你也知道,他喝醉了酒就没正形。”
高维桢看着太子爷眉头蹙起,不解的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这还真不能说?”
顾清狂在心中叹了口气,对高维桢低声道:“顾家这一辈就相思一个公主,她的婚事自然是要最好的。而那风景,虽然爷爷是定安侯,曾经手里握兵权,但是跟凤翔李家、登州邓家还有你京城高家相比又如何?”
顾清狂看着高维桢的眼睛,缓缓道:“风家,一等的权贵,二等的世族。”
言尽于此,不用再解释两人都心知肚明。高维桢抿了一口茶,又放下,看了看顾清狂欲言又止。
“行了,给你交个底。父皇最看好你高家,所以不是我娶了你妹妹,就是你把相思娶走,但总要两三年的光景。”
高维桢不置可否的摇了摇头,随意道:“你家公主殿下这刚在风景这儿丢了魂,肯安心嫁给我?”
“她跟风景也不过是日久生情,你多多在她眼前晃一晃,一见钟情也说不准。”
高维桢嗤笑一声不再言语。此时门外响起简明的声音,“殿下,属下有要事禀明。”
顾清狂一开门,看见那扎眼的绛色,头疼道:“你怎么还穿着这个?”
简明看了一眼顾清狂,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认真道:“殿下,臣出门时换了一身常服,这是我回来后刚换的,半个时辰前那一套臣已经让人去洗了。”
“罢罢罢,说你的消息。”
高维桢坐在那里,看着顾清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的坐直身体,脸上看戏的神色也敛住了。顾清狂心头怒意越来越盛,待简明走后,才一掌拍在桌子上。
高维桢一惊,试探道:“莫不是真和越州知州有牵扯?”
“呵,何止啊——”
顾清狂话音刚落,便看到顾安歌直接推门进来了,看见高维桢明显一愣,挑了挑眉,道:“你今日挺闲啊?”
高维桢随意向顾安歌行了个礼,轻佻的冲顾安歌眨了眨眼,道:“我好歹比你兄长还大上一些,怎么没见你跟在我后面叫维桢哥哥啊?”
“你少嬉皮笑脸的,我刚刚难过一场,小心借愁打人。”顾安歌径直走向顾清狂,在他身边坐下,就着他的茶杯喝了一大口茶,才开口道:“简明都说给你听了?”
“嗯。”顾清狂放下揉着额角的手,看向自己的妹妹,顿了顿道:“鲁家说的,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啊……”顾安歌垂下眼眸咬着茶杯愣了会儿神,才把茶杯放在桌子上,随后又低下了头,小声道:“鲁老曾教过父亲,又助父皇平乱,如今被父皇寻了由头赶回家去,心中不忿,我可以理解的……”
顾安歌坐在那儿想了半天,突然看向顾清狂,问道:“可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才能让人觉得我要谋求皇位?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眼看着这话头就飘向了皇家自己的事儿了,高维桢随意拱了拱手,不做一点停留,转身离开了。
顾清狂欲言又止,在心里默默道了一声傻妹妹,轻轻摸了摸顾安歌的头,再次放缓了语气,道:“他们不过是觉得父皇母后太疼你了,你跟着太傅读诗讲经、跟着父皇学政事、跟着母后练武也都是大夏公主里的头一份,他们慌了罢了。别委屈了,进了家门,没人会相信这些的。”
顾安歌又重重的叹了口气,任凭自家哥哥给自己顺毛,状似不经意道:“若是我出了京,是不是便不会有这些话挑拨你我……前些日子,外祖父说江南去岁下了小雪,他埋了一坛雪,今年开春的时候没忍住开了封,拿来泡茶,格外甘冽。我……我也想去江南听苏翕弹一曲。”
顾清狂的手一顿,眼睛也不由自主的眯成了一条缝,满心都是墨非玄离京前说的那两字——南渡,又想起近在眼前的风景大婚,本意不愿让妹妹离开的心思,却不觉犹疑起来。
顾安歌没发现自家哥哥的异常,而是惊奇的跑过去打开了虞家送来的那个箱子,看到一箱子的青团,惊喜的看着自己哥哥,道:“皇兄,你真是太贴心了,你怎么知道我馋这个了。”
被人唤回心神,顾清狂看着顾安歌,皱眉道:“这难道不是你让虞家送来的?”
“我何时从朝臣家里要过东西。”顾安歌嘟囔完,看着这一箱也明白了,思索片刻,自己直接拣了一块,蹲在那里边吃边惬意道:“在虞家都没有好好吃,这么一尝,确实是美味啊。虞家那厨子不错,改天让父皇下诏撸进宫里来。”
顾清狂看着那箱子瓷器,手指无意识的在额角压揉了几下,对顾安歌道:“这些东西怎么办?”
顾安歌耷拉着眉眼,将那盘子又放了回去,蹲在那里看着,“能怎么办,我走之前答应虞华英不为难她,她又这么知情识趣,借着给我送点心的名头将家里的这些瓷器都送进宫里来了。那就……那就把点心吃了,把这些东西抬进国库里去吧。不过,我就想知道,这越州贡窑的瓷器宫中还没有赏下来,虞家怎么就有了。”
“越州知州白映月,李琰的门生,而李琰是朝中为数不多不涉党争、只效忠皇室的清流。”顾清狂的手指又放上了额角,连同眉头也一起皱了起来,“他不该是虞家一派的,不过,万事不可轻易定论。”
“那就去查查那越州白映月啊。”
顾清狂沉吟片刻,道:“简德借我一用。”
顾安歌塞了满嘴的点心,闻言点了点头,“唔。”
“简德不在的时候,我把简明调你身边去,供你差遣。”
“唔——嗯?!咳咳咳。哥……哥不……不要……咳咳咳——”
翩翩堂前燕,冬藏夏来见。堂前燕已归,日日常相念。锦帐摇曳,跪着的太医,合眼缓神的皇后,蓦然听见顾安歌的一阵咳嗽,霎时清醒了起来。
那素衣的姑娘,最先上前搭上了顾安歌的脉,随即转头对上皇后紧张的眼睛,淡淡道:“无碍。”
梦中的顾安歌因着一阵咳嗽,竟有短时间的清明,却被眼皮压着睁不开眼睛。慕后提着的一口气没有舒完,一墙之隔的宫内驰道上,伴随着军号的响声,马蹄声在寂静的夜中仿佛踏在人心上一般。
帕子被手指搅得紧紧的,脸上却是一贯的从容,慕后定了定心神,伸手扶住桌案,对一旁的信芳道:“深夜持军令进宫必是大事,登州战事吃紧,皇上必然忧心,你替我端一碗绿豆百合粥去,让他吃些。”
“是。”信芳看着皇后,见她欲言又止,便主动道:“娘娘,小公主睡着呢,听不见的,您是不是还有想问圣上的?”
慕后重重的叹了口气,看了看床上的顾安歌,还是道:“清狂还在登州,我怕,我怕这一封军报……我只要知道清狂无事便可,军国大事本宫不想听。”
“是。”
信芳匆匆离开了,慕后扶额焦急万分,除了那素衣姑娘,谁都没有注意到本该在梦中的人却顺着眼角滑落了一滴泪。
常年行医的人朱砂,看惯了多少生死,看见了床上的顾安歌,却也不由心中动容。她轻轻伸手拭去了那滴泪,握住了顾安歌的手,缓缓道:“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