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你说得还挺有自信啊。”
謜的嘴角带着嘲笑,目光斜向上方道:
“这可如何是好?我可是亲眼看见他离开的。他说他要离开这里,永远不再回来。”
“潾不会那样说的……那可不行……”
桌子下面的那双手微微颤抖着。謜觉察出了她的异样,耸肩道:
“他要我转达对你的歉意。他说对不住你,没能在谋反事件中将你救出便独自离开。他请你理解,逃亡路实在太过凶险和艰辛,所以未能带你一同离开。他说如果带你离开,你甚至会过上贱民亦或奴隶一般的凄惨生活,他不能看着你落入这等残酷之中。所以,他拜托我,让我一定要保护好你。”
“你骗人。潾是不会那样说的!”
珊大喊道。謜也扯高了嗓门冲她呼喊道:
“你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因为这些都是事实!潾如此拜托我,我定会遵守承诺!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也……”
謜拉低了声音。他怒目圆睁,眼睛里熊熊燃起的怒火快要将珊吞噬。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加重了力道。
“……不能放任你走上那条充满不安与未知的道路。珊,你是宗室女啊,你一直都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啊。我不能对你置之不理,我不想你冒着生命危险东躲西藏,整日生活在不安之中。我不愿你过得一贫如洗,凄凄惨惨,没有绸缎衣服穿,没有奴婢使唤,没有发油抹。以后,就由我来保护你。”
“你这是什么意思?”
珊猛地站起身道:
“你是说,我以后一直会被关在这间密室里吗?像个罪人一样?”
“珊,你已经是个罪人了。不过,我并非要将你当做罪人关在这里。我想守护你的生命。我要保护你。”
“天呐,謜!你这是要我的命啊。我之所以在这阴森恐怖的地方扛到现在,都是因为你答应过我,一定会让我见到潾和福田庄的人。如若不然,我宁愿一出去就丢掉性命也不会待在这里!”
“安静点!”
謜猛拍桌子,打翻的酒杯来回滚动,发出叮铃当啷的声响。面对他的威胁,珊没有一丝退缩,她抬起眼睛怒视着謜。謜望着珊,心中怒火难平,却又感到一丝快意。他扬起一侧嘴角,露出一抹怪异的微笑。
“我早就料到你会如此失控,才一直隐瞒了潾离开的事实。不过现在我要明确告诉你,我会遵守承诺,彻彻底底地保护好你。就在这里,在这间房里!你不许踏出这里半步。倘若你不听话做出什么异举,不单单是守护你的侍卫,就连你日思夜想的那些叛党也难保性命。”
“他们,现在在哪儿?他们还活着吗?”
“只要你听我的话乖乖呆在这里,总有一天会让你见到他们。你可要记住了,若想他们活命,你该如何行事才好!”
末了这句话凶狠异常。謜瞥了眼愣神的珊,然后粗暴地打开房门,径直走了出去。站在门外的真琯安静地关上了房门。房里再次沉寂下来,她深邃如井的眼眸盈满泪水。那晚她饮泣许久。
二人发生激烈的冲突之后,謜可能忙于政事,很长时间都没有来找她。独自一人的日子里,珊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变得日渐消瘦。她有太多事情想不明白。潾真的只身一人离开了吗?还把她托付给了謜?她说过,这条路再怎么艰难也要陪他一起走下去,难道他不相信自己是真心的?他说想和她住在一起,每天入睡之前和醒来之后都想见到她。他也构想过以后的生活,说要和她一起开垦土地,一起抚养孩子。难道所有的话都是骗人的?珊用力摇了摇头,想要甩掉脑海中的疑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无论如何都接受不了他独自一人离开的事实。
另一方面,她倒是有些理解謜的粗暴态度。不管事情是怎样发生的,其中是否有隐情,都改变不了最要好的两个朋友长期欺骗他的事实。更何况,他们还让謜的政敌抓住了把柄,导致他差点失势,对此他们无言以对。更重要的是,她很清楚謜有多珍惜潾。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潾,由此产生的失落足以让他变得异常暴戾。謜说要永远把她囚禁在密室中,如果逃跑的话就杀了松花他们。但她觉得这些不过是一时激愤的言词而已,他心里面并不是这么想的。是,她很清楚謜有多珍惜潾。突然之间就失去了潾,由此产生的失落足以让他变得异常暴戾。謜说要永远把她囚禁在密室中,如果逃跑的话就杀了松花他们。但她觉得这些不过是一时激愤的言词而已,他心里面并不是这么想的。
等过一段时间他的情绪稍微冷静下来,说不定就会让她和松花他们见面。往好了想,也许还会让他们生活在一起,又会帮她找到和潾相见的办法。当他还是世子的时候,他就是个无比宽厚仁慈的人,她不是近距离感受过吗?謜下次过来的时候要冷静地和他对话!下定决心之后,珊便开始焦躁地等待着謜的到来。
就这样等待数天之后,謜终于再次进入了赵妃宫的密室。看到珊开心地迎接着他,謜的神色也变得明朗起来,带上了完全不同于上次的亲切和温柔神情。他自豪地讲述着登基以后所做的事情,想听听她的评价。在询问她的意见,倾听她的忠告,阐述构想中的新政的时候,他一直温柔地笑着。讨论持续了好几个小时才结束,珊抓住机会小心翼翼地提道:
“从福田庄带回来的那些人,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们?”
謜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神色冰冷。你和我相谈甚欢,全都是为了给这句话做铺垫?他抬起眼帘,像是在质问和猜忌。
“如果你继续乖乖地待在这里,我会让你们见面的。”
謜假装爽快地答应下来,随即便起身出去了。謜离开之后就剩珊一个人,她把膝盖紧贴在胸前蜷坐在那里,埋着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
第二天、第三天,謜也都来看她了。即使偶尔因为事务繁忙很快就回去了,但是他几乎每天夜里都会过来。大多数时间都是他说她听,例如元朝的使臣来了,宫里有新工程动土了,还有关于他委任的学者之类的事情。
“我给朴全之、崔旵、吴汉卿和李瑱赏赐了鞍马(带有鞍的马,译者注)和美酒。他们小心翼翼地提到在紫霞洞的学堂里讨论交流的事情,虽然没有直接提及你的名字,却说的确有人为他们提供支援。这些人以及那些年轻的儒生,都是你为我守护和培养出来的。谢谢你,珊,是你让我拥有了牢固的根基。”
“那是潾想出来的。我只是提供了财力和房子。”
珊摇头表示这不算什么,謜便说自己累了,径直离开了密室。走出房间的时候,他轻轻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