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砚成一愣,茫然地起身,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董事长,两位警官说要找您。”秘书陈曦虽然脸上还带着职业性的微笑,但声音听上去明显的有些紧张。
“罗先生你好!”其中一名警察递过一个警官证,“昨晚有一起严重伤人的案件,牵扯到你们公司的一名员工,我们需要做些调查。这是我的证件。”
“我们公司的员工?!”罗砚成吃惊的睁大眼睛,随即伸手示意他们在旁边的沙发落座,“那二位请这边坐吧。有需要知道的情况,请尽管问。”
三人在沙发上坐下,两名警察又做了自我介绍。陈曦沏了三杯茶端了过来,随即退出了房间,并关上了房门。
“是这样的,”姓袁的警官一边接过罗砚成双手递还回来的警官证,一边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昨天夜里,省第二医院的心脏外科病房,有人蓄意刺杀一位夜班医生,伤人后逃走。该名医生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脱离危险。”
“省二院……心脏外科……是,这事情,我……知道。”罗砚成神色紧张地说,“可……可是,为什么你们会找我呢?”
罗砚成从听到省第二医院几个字开始,就显现出来的紧张神色,当然被两位警察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罗先生?昨晚的事情,你……已经知道了?”旁边另一位姓郑的警官平静地看着他问道。
“哦……是的,我妻子是省二院心脏外科的大夫,”罗砚成看着对面的两名警官,沉吟了一下,低声说道,“这个事情,我知道,被刺伤的是她的同事,昨天晚上她是接到科里的电话,从家里匆匆忙忙赶去医院的。刚才我们还通了电话,她说受伤的万医生还在昏迷中。”
“哦,是这样啊,还真是巧了,” 袁警官微微一笑,接着说道,“据我们调查,凶手是你公司的员工耿军,所以我们过来,本来是准备实施抓捕的,但是我们没有找到他,据你楼下的员工说,他今天根本没有来上班。”
“耿军?!”罗砚成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昨晚伤人的,是耿军?!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是他,没错。”郑警官看着罗砚成,从包里拿出一张图片递给他,“你看,这是昨晚事发时的监控视频截图。耿军正进入医生办公室。”
罗砚成紧张地拿过图片一看,脸唰地白了,“是他!果真是他!可是,为什么呢?”
“据我们调查,耿军前一阵子跟昨晚的受害者万医生,就他父亲的医疗问题,有过冲突,”袁警官看着罗砚成说道,“耿军的父亲一直是万医生的患者,有严重的心脏病。前不久,在手术过程中因心脏衰竭过世。耿军一直认为这是万医生的过失,曾经为此大闹过心脏外科的住院病房。”
郑警官看着满脸震惊和茫然的罗砚成,缓缓地说道,“你跟我们谈一下耿军平时的情况吧。”
“耿军……是很老实的一个人,真的,”罗砚成的神情有些沉重,“这个人,很内向,而且比较认死理儿,不太懂得变通。就是因为他这个性格,公司专门把他安排在库房,负责库房的货物进出登记。因为性格始然,他把库房管理得非常严格。”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一直没有结婚,并且和父亲两个人相依为命,”罗砚成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前一阵子听说他父亲住院了,但是具体的情况,大家都不太清楚。他并不跟人多说。他这个人,平时挺少言寡语的。那阵子他从公司提前支取了工资,我还特意让财务部门给了他一些困难补助。他是个孝子,这一点我还是很欣赏的。”
罗砚成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他除了性格内向,不爱说话,平时有没有什么精神偏执或暴力倾向这一类的问题?”袁警官问道。
“没有,还真是没有这方面的问题。真是挺老实的一个人。”罗砚成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惋惜地说道,“他怎么会去干这样的事情呢?可能,他还是没有办法接受父亲在手术台上过世的这个事实吧。”
“他在这里还有什么亲戚或是朋友吗?”郑警官问道。
“没有听说,平时,就他们父子俩生活在一起。”罗砚成摇了摇头,“老家是陕南的,但好像很多年没见他们回去过了,想来也是没什么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了。”
“他老家具体在哪里你知道吗?”郑警官又接着问道。
“这个还真是不清楚。”罗砚成茫然地看着对面的两个警察,“他……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刑罚?”
“这个……怎么说呢?”袁警官沉吟了片刻说道,“如果那位医生能活下来,耿军也能主动自首,那还有活路。如果那位医生没能救活,那他只能自己面对法律的严惩了。”
说罢,袁警官认真地看着罗砚成,神情严肃,“罗先生,一旦有他的消息,你要立刻通知我们,另外如果你能见到他,务必劝他自首。”
“我明白。”罗砚成沉重地点了点头,叹了口气说道,“只怕,他再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这天中午,两名警察跟公司里与耿军接触过的人都做了详细的谈话,对耿军留在公司的个人物品都也进行了检查。
等一切都结束后,罗砚成把两位警官送到门外,看着警车开走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了。
看着警车开远之后,罗砚成转身三步并做两步跑回了办公室,拨通了程欣语的手机。
“喂?砚成,有什么事吗?”电话里传来妻子压低的声音。
“欣语,你在哪?万医生怎么样?”罗砚成急促地问道。
“我在重症监护室,就在他旁边。情况不乐观。”程欣语依然压低声音回答说。
“欣语,警察刚来过,”罗砚成紧张地说道,“昨天刺伤万医生的,是我们公司库房的那个耿军!”
“什么?!你公司的人!”程欣语惊呼道,又随即压低声音,“你等一下,我出来咱们再说。”
罗砚成知道,妻子是要到监护室外面才好放开声音说话。他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你无论如何,要把万医生救过来!”
两分钟后,电话里传来程欣语愤然的声音,“竟然是你公司里的人!世界还真是小啊!人抓住没有?”
“没有,他今天早上没有来上班。”罗砚成听见程欣语说话的声音大了,知道她已经从监护室里出来了,他也提高了声音说道,“欣语,你们一定要把万医生救过来。只要万医生活着,耿军就还有一条生路。”
“什么?!罗砚成!你在说什么?”电话里突然传来程欣语愤怒的声音,“原来你关心万医生的生死,是担心你的员工没有活路了?我们在奋力抢救万医生的生命,难道就是为了给那个人渣一条活路吗?”
“你看你怎么说话这么难听?”罗砚成有些生气,“我当然希望万医生能逢凶化吉,那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我当然希望他活下来!当然不单单是为了让耿军有个活路。你也别说人家就是人渣。耿军这个人挺老实的,挺好一个人。他这么做当然是犯罪,可是,他也真有他的难处。”
“罗砚成!你究竟什么意思?”程欣语几乎是吼了起来,“那个人渣!杀人犯!你向着他说话?他有难处?他有难处就可以残忍地剥夺别人的生命?而且是丧心病狂地剥夺一个兢兢业业为他父亲治疗的医生的生命?罗砚成,你有没有心?你有没有一个正常人的感情?”
“程欣语!你平静一点儿、客观一点儿好不好?!”罗砚成也恼了,大声说道,“我跟你说了,耿军这么做确实是犯罪,我又不是否认这一点!但是,他平时的确也不容易,花了那么多钱给父亲治病,最后老父亲还死在手术台上。你要知道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一个艰苦谋生的小人物,一个失去了父亲的儿子,他受到的那种沉重的打击和刺激,他内心里那种走投无路的孤独和痛苦,难道就不值得让人有哪怕一点点的同情吗?”
“不值得!当然不值得!”程欣语也大声说道,“他失去了父亲,是因为他父亲的病情本来就已经回天无力。可是他却有一颗如此狭隘、残忍和偏执的心!因为他失去父亲,他就要让另一个女孩儿也失去父亲!你竟然还说他值得同情?你真的是不可理喻!我告诉你罗砚成,我们一定要把万医生救活!但是我们一定不会放过那个凶手!我恨不得现在就把他千刀万剐!五马分尸!”
“程欣语,看来我们确实不是一路人,真的太难沟通!”罗砚成气得手都有些发抖,但是他没有继续喊下去,他忽然觉得有些疲惫,有些不想再说话的感觉,“你有着一张如此美丽的脸,为什么就没有一颗跟这张脸相配的柔软的心?”说罢,他没有等程欣语说话,就挂断了电话。
“罗砚成!你这个混蛋!你这个神经病!”程欣语对着已经挂断手机,愤怒的叫道。
重症监护室的外面,来来往往的人,都诧异地看着这个打着电话,发着脾气骂人的女医生。程欣语已经顾不得这些,她只觉得自己的胸腔憋闷得像要炸开,头嗡嗡直响,整个脸都是发麻的感觉。她往前急走了两步,头晕得有些站不住,赶紧伸手扶住了墙。
“程医生,怎么了?”从重症监护室里出来的一个小护士,发现她扶着墙站着,赶紧跑过来扶住她问道。
“没事,”她回头勉强地笑了笑,“走急了,一下子有些头晕,没事。”
“程医生,在这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吧。”小护士扶着她,想把她拉到墙边的椅子上。
“不用了,我下午有门诊,”程欣语努力平静下来,笑了笑,“万医生这边,你们多留心,一旦有情况,就赶紧给我打电话。”
“嗯,知道了,”小护士点了点头,“放心吧,程医生。”
程欣语拖着沉重的步子,向门诊大楼走去。此刻,她觉得自己身心俱疲,真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躺下睡一会儿。可是,眼下还不行,还有一个繁忙的下午正等着她。
程欣语没有想到,这个下午,小姑娘许悠然再一次出现在她的诊室。
“悠然?”一看到她进来,程欣语微微笑着问道,“不是才检查过吗、今天怎么又跑过来了?”
“程姐姐,”许悠然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犹豫了一会儿,像最终下定了决心似的、缓慢开口说道,“我今天来,是想……是想……问你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