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上,“樊江龙”三个字足以让魏岭生的心都猛然揪了起来。
“大哥,过年好啊!我在这儿先给大哥拜个年!”他迟疑了一下,连忙接通了电话。
“老魏,”樊江龙在电话的那一头,哈哈大笑起来,“你挺精呐!虽然是我先给你打的电话,可你抢在我说话之前给我先把年拜了。”
“大哥,抱歉,大哥,”魏岭生连忙说道,“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所以一觉就睡到这会儿了。”
“老魏,中午过来,咱哥儿仨聚聚,”电话那一头,樊江龙没有接魏岭生的话茬,而是高声说道,“你带上两瓶好酒过来,另外,给我账上转十万过来,这两天我有用。”
“大哥,我……我现在……”魏岭生心里一紧,刚想说什么,却被对方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了,就这样,”樊江龙大声地说道,“现在赶紧起,先把钱转了。”
随着樊江龙的话音一落,电话也随即被挂断了。
魏岭生颓然地垂下了头,深深地叹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抬起头来,把床头柜上放着的那只相框拿了过来。路雪轻在相片里看着他,依然那样静静地微笑着。
“雪轻,你……怨我吗?”魏岭生粗糙的大手摸索着照片,轻声说道,“我跟你的仇人在一起,连这个年都要跟他一起过。我不停地满足他的各种要求,我对他不敢有一丝的违抗。雪轻,我就是一个懦夫,是不是?”
魏岭生说着,把照片捂在自己的胸口,忧伤的眼神望向窗帘边上透过来的明亮光线。
“雪轻,你的心,你的记忆,都留在这世上了,”他喃喃地说道,“我会好好的守好你的心,守好那个揣着你的心和记忆的小女孩儿。”他停下来,闭上了眼睛,继续说道,“雪轻,我有时候……觉得所有这些都像是做梦一样,真盼着梦醒的时候,我们还在三亚的那间花店里,你还会站在那儿,看着我笑。”
而此时,电话的那一头,石头正狐疑地看着樊江龙。
“大哥,”他小心地看着樊江龙的脸色,试探着问道,“你昨天不是说,你知道老魏现在手头顶多就有个几万块钱了,今天让他转十万?他哪儿凑得出来呀?”
樊江龙眯起眼睛看着一脸疑惑的石头,脸上浮起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猜着,他现在是拿不出十万了,”他笑了笑说道,阴鸷的目光里闪过一丝狡黠,“我要这十万块钱,第一,就是想看看,我对他的钱袋子还有多少钱,判断得准不准,第二嘛,”他停下来,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我现在……先掏空他,为的是更清楚地判断,他要给我的那八十万,到底怎么出来的?从哪儿出来的?”
“哦……”石头若有所思地地点了点头。
“跟我混了这么多年,你把大哥我这点儿聪明劲儿是一点儿也没学上!”樊江龙伸手拍了石头的脑袋一下,吩咐道,“去,中午弄几个菜,等老魏过来了,今天中午灌醉他,我要听一听他的酒后真言。”
“大哥,魏哥年轻的时候酒量就不行,”石头摇了摇头说道,“他喝醉了酒就胡说八道,这满嘴醉话,哪儿能当真呢。”
“醉话?醉话里是有真话的,看你能不能听得出来了。”樊江龙冷冷地笑了笑,又瞪了石头一眼,催促道,“赶紧!别啰嗦了,弄吃的去!”
“好嘞,大哥。”石头应着,起身去了厨房。
樊江龙乜斜了一眼他的背影,往沙发靠背上重重地一靠,嘴角扬起一个阴森的笑容。
这天中午,魏岭生毫无悬念地醉倒在了樊江龙的饭桌上。
“老魏,来来来,这才喝了多大点儿就醉呀?”樊江龙拍着他的肩膀叫道,“我要十万,你才给我转八万过来,你说你该不该罚?”
“该罚!大哥,该罚!”伏在餐桌上的魏岭生,努力睁开迷离的醉眼,口齿不清地说道,“咱不是都罚了吗?一千块钱一杯酒……差两万……二十杯,我都喝了……喝了好多了……”
“你才喝了几杯呀?这就装?”樊江龙看着魏岭生笑道,“来,让石头给满上,咱们再接着来!”
“魏哥,来,再喝点儿吧。”石头又给魏岭生倒满了酒,把酒杯送到他手里。
“大哥,真……真的……喝不动了……”魏岭生无力地摇着头说道。
“喝不动也得喝!”樊江龙忽然收起了笑容,声色俱厉地说道,“你居然敢自己把钱昧下了!我要十万,你拿八万来糊弄我!你胆子大了呀!喝!今天给我往死里喝!”
魏岭生打了个激灵,努力地支起身子,一双已经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樊江龙。
“大、大哥……我真的……没钱了……就这些了,”他吐着满嘴的酒气,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没……没有骗你……真的……没钱了……”
“喝!再喝!”樊江龙面无表情,看着魏岭生说道,声音不高,却足以令人胆寒,连石头都胆怯地看了一眼这位说翻脸就立刻翻了脸的大哥,大气儿也不敢出一声。
魏岭生无奈地端起手里的酒杯,摇摇晃晃地送到嘴边,一仰脖儿喝了下去。
“嗯,不错,还算听话。”樊江龙的脸上重新浮现出一个阴森的笑容,拍了拍魏岭生的肩,问道,“老魏啊,你现在就只剩下八万了,那……我那八十万,怎么办?从哪儿来呀?”
魏岭生迷迷糊糊地看了樊江龙一眼,似乎已经脖子已经没有力气支撑头部的重量,终于脑袋一歪又伏倒在桌上。
“卖花圃啊!只有卖花圃了!”魏岭生说着,闭上了眼睛。
“卖花圃?你少打这个主意!”樊江龙猛的一巴掌扇了过去,打得魏岭生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酒都吓醒了大半。
“大哥,你……”他直起身子,茫然地看着樊江龙,糯糯地说道。
“别打花圃的主意!老魏,”樊江龙冷冷地笑了一下,“我后半辈子,还指着你好好经营这个花圃,我的好日子都指着它呢,不许卖!听见了?”
“知道了,知道了,大哥。”魏岭生用手扶住自己眩晕的头,低声说道。
“喝!接着喝!”樊江龙用不容置疑的声音吩咐道,自己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石头也赶紧跟着喝了一杯。魏岭生不敢多说什么,端起眼前的酒杯,又一下喝干了。
“满上。”樊江龙看了一眼石头,使了个眼色。
“来,魏哥,”石头又给魏岭生倒了满满一杯酒,笑着说道,“你这二十杯,还差的远呢,接着来吧。”
魏岭生无奈,端起酒杯又灌了下去。
连着又三、四杯酒下肚,魏岭生终于再一次伏倒在桌子上。
“大哥,真的……真的不行了……”他猛地打了一个嗝,醉眼迷离地看着樊江龙,口齿不清地说道。
“老魏,你今天得给我说个准话儿,”樊江龙凑近了魏岭生,问道,“这八十万,从哪儿弄呢?你不会赖账吧?你要是赖账,我可……就只能找许悠然要了。”
“不!不会!我不会赖账,大哥,我不会!”魏岭生忙不迭地说道,“你等我想想办法,还有时间,让我想想办法!”
“也不是大哥逼你,主要是,这钱我有急用呢,”樊江龙摸了摸魏岭生的头,压低了声音说道,“要不然,你找人借吧,先借来,以后,你慢慢还嘛。”
“嗯?哦……”魏岭生迷迷糊糊地摇着头,含混不清地说道,“哦,没人能给我借这么多钱,就算有人给我借,我也不能再借了,上次……上次借人家的,都还没还呢……”
樊江龙的眼里闪过一抹狡黠的光亮,他看了石头一眼,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上次?”樊江龙又凑近了魏岭生的耳边,一字一顿地说道,“上次向谁借的钱呐?是谁呀?”
魏岭生伏在桌上,已经沉沉睡去。
“老魏!老魏!”樊江龙揪住他的肩膀使劲摇了摇。
“哦……雪轻……过年了,今年……咱们在西安过年了……”魏岭生迷迷糊糊地说道。
“老魏,是过年了,”樊江龙仔细盯着魏岭生的脸,提高了声音问道,“可是你没钱了,八十万呐,那么钱怎么办呢?问谁借呢?”
“不能借……不能……再借了,欠了老罗兄弟那么多钱……还没换呢……”魏岭生断断续续地说道。
樊江龙眼睛一亮,使劲摇了摇魏岭生的肩,大声问道,“老罗是谁呀?老罗很有钱吗?老魏?”
“老罗?老罗是……程医生……”魏岭生含混地说道。
“什么?程医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怎么还冒出个医生来?”樊江龙又摇了摇魏岭生,高声问道。
而魏岭生已经昏昏欲睡,彻底不吭声了。
“老魏,醒醒,醒醒!”樊江龙叫着,抓着魏岭生肩膀的手狠狠地使了把力气。
魏岭生在骨碎筋断般的剧烈疼痛里,猛地倒吸了口凉气,蓦然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樊江龙。
然而,也就在短短一瞬之后,魏岭生的眼里失去了光亮,迷迷蒙蒙地又合上了,头也重新垂了下来。
“老魏?”石头也大声喊道。
魏岭生彻底地睡了过去,鼾声也响了起来。
樊江龙松了手,自己端起一杯酒,一仰脖儿喝了下去。
“大哥?”石头小心翼翼地说道,“他说了半天,咱们还是没问出个啥来。”
“蠢货!怎么没问出个啥来?”樊江龙放下酒杯,脸上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程医生?我倒是觉得,有点儿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