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仪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那个人并没发现身后有人,依然小心翼翼地探着头往房间里面看着。
“你找谁?”何清仪大声问道。
门口的人惊得一跳,本能地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他一边走一边嘟囔道,“我在找人呢,找了几个屋子了,都不是。”
那人匆匆走到隔壁房间,伸头往里看了看,随后又走到下一个屋门口,同样是象征性地往里看了看。
“你要找人,到护士办公室问问就行了。”何清仪狐疑地看着他,大声地说道。
那人并不回答,转身匆匆地往楼梯口走去。
何清仪一直狐疑地注视着那个人的背影,他故作找人的样子,她当然看的出来。这哪里像是找人的,分明看上去像是踩点儿准备下手的贼。
正在这时,房门打开了,魏岭生迎了出来。
“怎么了?我听见你说什么找人。”他看着何清仪问道,又转头左右看了看。
“哦,刚才有人在咱们门口扒着往里看,这会儿已经下楼去了,”何清仪一边进了屋,一边说道,“我看他不对劲,这住院部里真有浑水摸鱼偷东西的。”
她说着,注意到了女儿刚刚哭过的眼睛,诧异地看了一眼魏岭生,又转头焦虑地看着女儿。
“怎么了?孩子?”她走到床前,抬手摸着女儿的头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妈你刚才说什么?门口有人?”许悠然了摇头,低声问道,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恐。
“哦,是啊,”何清仪依旧狐疑地打量着女儿,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不知道是什么人。”
魏岭生的心里,隐隐的有些不安。许悠然眼里的那一丝不安,他看的清清楚楚,他知道,她的心里一定在嘀咕那个人究竟是谁,就像此刻他自己一样。他也在嘀咕,到底什么人刚才扒在门口往里看?他又在看什么?
樊江龙这个名字,蓦然从脑海里浮现了出来,魏岭生的心里打了个激灵。他知道,他必须把许悠然的思路引开,不能让她把门外的人跟她心里那些恐惧的人和事联系到一起。
“真有可能是偷东西的,”他看着许悠然,若无其事地说道,“以后还是得小心着点儿,重要东西都放到床头那边儿。”
“可不是,得小心,”何清仪也拉了凳子,在床边坐下,看着女儿说道,“去年你住院的时候,我把包丢了,就在病房里丢的。打了个瞌睡,醒来手边的包就没了。”
“我以前在这儿干护工的时候,也听人说病房里丢东西,”魏岭生笑了笑说道,“小偷就是在各个病房门口转,没事儿就往屋里瞄,把每个屋子都摸透了。”他停下来,看着许悠然的眼睛,继续说道,“你可把你的包还有手机,都放在枕头后面,多小心,没坏处。”
许悠然的表情似乎缓和了许多,她笑着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摸了摸枕边的手机。
何清仪狐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女儿的脸。刚才门口出现一个陌生人的事,她已经顾不得在意了。现在,她一心想弄明白的,是女儿刚才为什么哭?她刚才跟魏岭生究竟说了些什么?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魏岭生看看表,冲许悠然母女俩说道,“你们也收拾早点儿休息吧,一会儿也就该熄灯了。”
“好,老魏,你也早点儿回去,”何清仪起身,看着他说道,“这些天你也够辛苦的,今天可以松松心,好好休息一下了。”
“是啊,可以好好休息了,”魏岭生点了点头,又看着许悠然,脸上浮起一个欣慰的笑容,“悠然醒了,多少人都可以睡踏实觉了。”
跟许悠然母女俩道过别,魏岭生匆匆离开了病房。
屋里只剩下母女两人的时候,何清仪拉住了女儿的手。
“孩子,你还没回答我呢,刚才,怎么哭了?”她慈爱地看着她,小声问道。
“没……没有什么……”许悠然结结巴巴地说道,“就是……就是说起了……一些过去的事。”
何清仪看着女儿,眼里满是心疼和伤感。
“孩子,你才多大呀,哪有那么多往事可说,”她一手握住女儿冰凉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庞,“好孩子,以后,咱们不想以往,只想将来,好不好?”
许悠然神情复杂地看着母亲,迟疑良久之后,轻轻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魏岭生已经走出了心脏外科病区走廊的大门,他刚刚走到电梯口,身后拐弯处,一直在墙根儿边上靠着的一个人,快步跟了上来。
“老魏,我就算着你快出来了。”那人从魏岭生的身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
魏岭生心里一沉,但是他倒也并不意外。樊江龙,果然是他!
“大哥,怎么是你?你……怎么到这儿来了?”魏岭生转回身,看着樊江龙,故作诧异地问道。
“哦,我就是有点儿好奇,溜达过来看看,”樊江龙露出一脸高深莫测的笑容,“我刚在门口看见你们在说话,前两天打电话,你说她还昏迷着呢,这是什么时候醒的呀?”
“今天刚刚醒过来,还是很虚弱。”魏岭生连忙说道。
“嗯,那怎么不及时给我打电话说一下?”樊江龙的眼里一抹厉辣的神色,“我不给你交代过了,她的情况要及时给我说吗?”
“哦,对不起啊,大哥,”魏岭生心头一凛,急忙解释道,“她今天中午醒的,我这一忙乱,忘了给大哥及时打电话了。”
“嗯,醒了就好,”樊江龙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魏岭生一眼,“人家小姑娘毕竟是因为跟我出来吃饭,才摔成这样,既然醒了,明天你买上点儿东西,我跟你一起过来看看她。”
魏岭生的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惊诧地看着樊江龙,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不愿意让我过来?”樊江龙盯着魏岭生问道,脸上浮起一个阴沉的笑容。
“不是……是大哥……你过来……那她父母……”魏岭生心里一阵慌张,语无伦次地说道。
他今天晚上好不容易安抚住了许悠然,她信了自己多少,他没有太大的把握,但是她现在至少不再坚定地认为樊江龙就是那个记忆中的魔鬼。如果樊江龙来看她,那许悠然就有机会仔细辨别他的声音,还会通过他说的话来判别他究竟是不是那个人。一旦许悠然认出他来,那会发生什么呢?魏岭生几乎不敢想象。
“大哥,你别过来了,”他低头避开他阴鸷的目光,小声说道,“她父母……万一……万一……”
“万一讹上我?让我陪钱?我看他们敢!”樊江龙打断了魏岭生的话,冷笑了一下说道。
“大哥,不是,不是这意思,”魏岭生一时找不到合适的阻止他的理由,脸憋得都涨红了起来,“她父母是对我有意见,怪我那天没看护好她,你再过来的话,他们也会怪你的。”
“行了,老魏,这么牵强的理由,你也说的出来?”樊江龙拍了拍魏岭生的肩,脸上露出一个阴森的笑容,“至于我来不来,那要看我想不想来,别人谁说什么都没有用,”他停下来,眼里闪过一丝逼人的寒气,“不过,我倒是看出来了,你是害怕我来。老魏,为什么呀?”
魏岭生的脑子一片混乱,窘迫地看着樊江龙,竭力地想找一个能阻止他来看许悠然的理由。
“大哥……你……你不能来,”仓促之间,魏岭生下了决心,决定铤而走险,“她……她怕你,她说了,每次见到你,心里都慌,她说不清为什么,反正就是很紧张。”
“哦?怕我?”樊江龙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地看着魏岭生,“这我倒要听听了,怎么回事儿啊?”
“她今天醒了,我问她了,问她那天为什么突然就跑,”魏岭生沉吟了片刻,低声说道,“她说她突然心慌的厉害,她想马上去医院。至于为什么突然心慌,那是因为你呀,你让她莫名其妙的紧张。”
“这是胡扯吧?”樊江龙疑心重重可看着魏岭生,嘴角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
“不是,大哥,不是胡扯,”魏岭生小心翼翼地看着樊江龙的脸色,低声说道,“你知道,许悠然是移植了……移植了她的心脏,她对你的恐惧,也许……也许,莫名其妙地传给了许悠然。”
“什么?”魏岭生眯起眼睛看着魏岭生,接着又哈哈大笑起来,“老魏啊,你自己可是说话前后矛盾啊!你不是前几天还跟我说,心脏不会记忆,许悠然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吗?”
“不是的,大哥,她当然想不起来以前的事儿,”魏岭生急忙解释到,“可是,我想,是……是那种恐惧,许悠然也能感觉的到,尽管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之中,有些事,很难说把。”他停下来,看着樊江龙,“大哥,求你了,别过来了。她刚刚醒,身体有很虚弱,如果再有什么刺激,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哦,你说的,听着有点儿玄妙,不过还真是有几分道理,”樊江龙说着,得意地大笑道,“真要是这样,那说明我还是余威尚在呀,哈哈哈哈。”
魏岭生一边点头附和着,一边拼命克制着自己心里的愤怒和仇恨。他垂下头,尽力避开樊江龙得意洋洋又寒气逼人的目光。
“大哥,求你了!别吓着她了,让她平平静静地养好身体,行吗?”片刻之后,他抬起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樊江龙说道。
樊江龙看着魏岭生,既不点头也不摇头,眼里闪过一抹诡谲的神色。
魏岭生的心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