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说法?怎么跟程医生说呢?”许巍疑虑重重地问道。
“你跟程医生说过,你知道程医生找过悠然的那件事,”魏岭生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只能是顺着这个事情来说了。”
“老魏?你是说……”许巍似懂非懂地看着魏岭生问道。
“就跟程医生说,悠然……喜欢过罗砚成,”魏岭生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所以……想请……请程医生帮个忙,让罗砚成来看看悠然……”
“这……这不行吧,这样程医生会怎么看我?又怎么看悠然呢?”许巍着急地说道,脸都有些红了起来。
“是啊,这样跟程医生说……会……会让程医生和我们都很难堪。”何清仪也摇了摇头说道。
“我知道,让你们这样跟程医生说,会让人很难堪,很失颜面,”魏岭生的目光轮流看着许巍夫妇,声音坚定地说道,“可现在,为了悠然,顾不得这些了。如果程医生能同意,那这些难堪,这些颜面,换来的,就是悠然苏醒的机会。”
“可程医生能同意吗?这让我怎么开口呢?”许巍皱紧了眉头说道。
“我想,只要诚心诚意好好跟程医生说,她……会同意的,”魏岭生迟疑了一下说道,“一定要想办法让罗砚成过来看看悠然,这是唤醒悠然最大的机会。如果你实在开不了口,那就只能……只能瞒着程医生了,等她上夜班的第二天休息的时候,悄悄叫他过来。”
“不行!我不能做这样的事情!”许巍看着魏岭生,使劲摇了摇头,“我宁可去恳求程医生帮忙,让罗砚成来看看悠然,也不能瞒着她去……去找她的丈夫,我不能对不起她!”
“我明白,我明白,”魏岭生看了看病床上的许悠然,“程医生是悠然的恩人,一直像是悠然的保护神一样,只是现在……为了悠然,只有……只有对不起程医生了。”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巍,“老许大哥,我知道,要么直接找程医生,要么瞒着她,其实无论哪种方式,你都会在心里觉得愧对她。”
“我都不敢想,程医生面对这样一个不情之请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何清仪愁眉紧锁,叹息了一声说道,“这个请求一旦说出来,真的……也是太难为她了……”
“没有办法了,悠然已经昏迷了八天了,”魏岭生忧郁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许悠然苍白的脸上,“不能再等了,罗砚成是唤醒悠然最大的希望。”
“我去找程医生,”许巍垂着头沉默了几分钟之后,抬头看着魏岭生,神情渐渐地坚定起来,“你说的对,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让悠然醒过来,我……我去求程医生原谅,请她无论如何帮帮悠然。”
“我给罗砚成先打个电话吧,让他有个思想准备。”魏岭生看着许巍说道。
“不,你还是别打了,”许巍沉吟了一下说道,“如果程医生跟罗砚成说的时候,发现他已经知道了,那……她就知道我们事情跟罗砚成联系过了,这样……还是不太好吧。”
“可是如果不先跟他说一下,怕是……怕是……也不行,”魏岭生迟疑地说道,“你们想想,他要是突然听到程医生说起悠然这个情况,他会是什么反应?那样程医生恐怕一眼就能看穿他心里对悠然的感情。”
“也是啊,老魏说的也有道理。”何清仪点头说道。
“让我……再想想吧。”许巍迟疑地说道,有些犹豫不决。
“或者,我给罗砚成说一下,让他稳住神,”魏岭生皱起眉头琢磨了一会儿,转头看着许巍说道,“就跟他说好,等程医生告诉他这个事儿的时候,让他假装还不知道就行了。”
许巍深深吸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
“恐怕不行吧,”他看着魏岭生小声说道,“罗砚成到时候能假装得那么像吗?如果他已经知道了,程医生跟他说的时候,他还能装作像第一次听说那么震惊、慌张、焦虑、紧张吗?只怕他没这个演技。”他停下来,看了看魏岭生,又看了看何清仪,又继续说道,“一旦让程医生感觉到他是已经知道了,就会明白,是咱们已经跟他说了。要是这样的话,咱们就是真实弄巧成拙了。”
三个人一时都有些左右为难,谁也不知道这件事情究竟怎么处理才最合适。
“那……那咱们还是不要跟罗砚成说了,”何清仪思忖良久,开口说道,“咱们就找找程医生,诚心诚意地恳求她帮这个忙,然后,让程医生跟罗砚成说吧。”说着,她停了下来,又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又仔细揣摩了一下,罗砚成毕竟已经是四十多岁的人了,生意场是也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我想,他自有他的城府,未必会一听到悠然的情况,就在程医生面前,把自己的情绪暴露得一览无余。”
“对,我想来想去,这件事情,还是先找程医生比较好,”许巍点了点头说道,“本来就是咱们愧对程医生,不能再瞒着她找罗砚成。”
“也好,嫂子说的也对,”魏岭生迟疑了一下,也点头说道,“罗砚成不是个小毛孩子了,在程医生面前,我想,他也会极力掩饰自己的情绪的。”
“那就这么定了,我今天就找程医生说这个事情。”许巍低声说着,看了妻子一眼,下了最后的决心。
“只是……只是……”何清仪欲言又止,走到女儿床头,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低头看着女儿紧闭的双眼。
“怎么了?清仪,你……想说什么?”许巍疑惑地看着她问道。
“医者仁心,程医生一定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唤醒悠然的机会,她一定会答应让罗砚成来看望悠然,只是……悠然真的因为罗砚成而苏醒的时候,程医生……会作何感想?”何清仪抬起头,看着丈夫,神情中交织着期盼、焦虑和伤感,“我无法完全体会她的心情,但是我……也能略知一二,那滋味……一定很纠结,很……痛苦。”
许巍和魏岭生都沉默了。许巍走到女儿身边,轻轻拉起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我很自私,为了我的孩子能醒来,我只能如此了……”许巍叹息了一声,“等悠然醒来,我去向程医生请罪。”
魏岭生怅然轻叹了一声,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这一天上午,门诊上的病人出奇的多,被病人围着忙碌了一个上午的程欣语,给最后一个老太太开完了检查的单子,看着她那个五大三粗的儿子把她连搀带架地扶了出去,这才顾得上伸了个懒腰,长长地出了口气。
女儿柚柚还不知道这会儿怎么样了,程欣语想到这儿,急忙掏出手机,准备给罗砚成打电话。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踯躅着出现在诊室门口。
“老许?”程欣语抬头看见许巍,惊诧地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悠然怎么啦?”
“程医生……我……我……”许巍迟疑地走进诊室,满脸惶恐地看着程欣语,低声说道,“我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吞吞吐吐的,”程欣语笑了起来,又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桌边的方凳,“来,坐吧。是有什么事儿吗?”
许巍在程欣语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脸憋得通红,垂下了眼帘不敢正视程欣语的眼睛。
“我……想请程医生帮个忙,”沉吟半晌,他才低声说道,“一个不情之请,实在是说不出口。”
“到底怎么了?再不说我可走了!”程欣语笑道,“有话就直说,咱们都是这么熟的人了,还磨磨唧唧干什么。”
话虽如此,可程欣语的心里,已经有了些隐约的预感,许巍要说的事儿,她似乎已经能猜到是什么了。
“程医生,悠然……对不起你……”许巍抬起头看着程医生,随即又慌乱地避开她的目光,“她还是……太年轻了,不懂事。程医生,请你一定原谅她!”
“你看你说哪儿去了,”程欣语微微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许巍,“你放心,无论是作为一个医生还是作为一个姐姐,我都不会跟悠然计较的,她是太年轻了,又很单纯,慢慢成熟了,就不会再这么幼稚了。”
“可是,程医生,悠然她现在……”许巍迟疑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看口说道,“对我们说的话,放的歌,都没有反应,我想……也许……
此时的程欣语,对于许巍想说的话,已经完全的心知肚明了。她看着他低垂的头上花白的头发,心里五味杂陈。
“你是想……让罗砚成来看看悠然,对吧?”程欣语不再等对方吞吞吐吐,索性直截了当地替他说了出来,“你是觉得,或许悠然对罗砚成的声音会有些反应,毕竟她……她喜欢他,是吧?”
许巍鼓足勇气也说不出口的话,被程欣语直接说了出来,他窘迫而愧疚地抬眼看着她,局促得不知道自己的手和脚都该往哪里放。
“在你说之前,我也想过这个事了,”程欣语笑了笑,轻声说道,“只是……我当时考虑到,你可能也是不愿意罗砚成接近悠然,另外,我自己也是有些迟疑,所以,就没有说。”她停下来,看着许巍,沉吟了片刻接着说道,“我同意你这个想法,你看,我这正要给他打电话问我女儿的事儿,那……我就直接跟他说了。”
“程医生,真的……太谢谢你了!我……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许巍激动地站了起来,对着程欣语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这是干什么!”程欣语吓了一跳,急忙站起来闪到一边,同时伸手把许巍拉了起来,“千万别这样,真的,你这样让我都手忙脚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说罢,她又晃了晃手机,“我这就给他打电话,可是,今天他可能过不来,我女儿发烧,今天没上课,在家呢。”
“那你不要打了,程医生,”许巍急忙说道,“孩子发烧,让他安心在家看孩子吧,悠然的事,也不是急在这半天。”
“行,你不用管了,我一会儿打了电话再看情况,”程欣语笑了笑说道,“总之,让他尽快过来。”
“程医生,真的……对不起……”许巍垂下头,低声说道。
“好了,别这么说,只要能让悠然尽早醒过来,咱们每个人都该尽力。”程欣语笑了笑说道,“你先回去,我一会儿联系好了,就告诉你。”
看着许巍千恩万谢的走了,程欣语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沉默地站了一会儿,拿起手机拨通了罗砚成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