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晴朗的好天气。除了风有些大,这一天阳光巨好,阴霾尽散,空气变得干净清透,连天空都露出久违的蓝色。这样隆冬时节难得的好天气,让人的心情一下子都好了起来,一下子充满了希望。
许巍夫妇早上出门,跨入冬季早晨明亮的阳光里的时候,心里油然生出了希冀,他们相信女儿在这一天会醒来,甚至觉得,此刻,女儿已经睁着明亮的眼睛,躺在病床上等着他们了。
这个时候,魏岭生也已经开着车,在奔赴医院的路上。晴朗的天空,冬日的暖阳,让他的心里也蓬勃地生出许多的憧憬和希望来。
这个早上,还有一个人,刚刚被手机里的闹铃叫醒。他睡眼惺忪地拿起手机关掉闹铃,闭上眼睛躺了几秒钟之后,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个人正是昨天夜里也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的凌越。
他看了看窗外透过窗帘透进屋里的明亮光线,又扫了对面还在酣睡的舍友,匆匆忙忙翻身下了床。今天上午,他有一个重要的事情,就是要早早赶到医院去看看许悠然。尽管知道就算去了也进不了重症监护室,但是他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就这么心平气和地待在学校里,静等着许悠然进一步的消息。
走出宿舍楼的时候,凌越迟疑了一下,掏出手机斟酌了片刻之后,给周琦微信上发了一个消息,“上午我去一趟医院,中午自己去吃饭,不必等我。”
两分钟以后,周琦的电话打了过来。
“凌越,你是去看许悠然是吗?”电话里,周琦直截了当地问道。
“哦,是,我去看看。”凌越有些不自在地答道。
“干嘛不说清楚呢?我猛一看以为你不舒服,要去医院看病呢。”周琦笑了笑说道。
“我……我想着……你知道呢。”凌越尴尬地说道。
“凌越,你去看看她吧,我不会拦着你的,”周琦笑了一下,说道,“不过,昨天那个老魏说她在重症监护室,你就是去了也见不着她呀。”
“我先去问问情况吧,也不知道人醒过来没有。”凌越低声说道。
“那……我跟你一块儿去,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周琦肯定地说道。
“不……不用了,我自己去吧,”凌越急忙说道,“你去那儿还是……还是不大方便吧。”
“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又见不到许悠然,”周琦反驳道,“就是去那里找大夫问问情况对对吧?我陪你去一趟吧。”
“不用了,我马上就走了。”凌越连忙拒绝道。
“凌越,你在怕些什么?”电话里,周琦淡淡地笑了笑,低声地说道,“事情是我传出去的,我也觉得对不起她,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她,也挺正常啊?你怕什么?”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怕什么!我只是觉得你去不方便。”凌越有些急,声音里也带出些恼火的味道了。
“不方便?有什么不方便呢?”周琦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跟你一起在她的家人、朋友,还有她本人面前出现,是你不方便,还是他们不方便?”
“周琦,说话别总这么咄咄逼人行吗?”凌越有些恼了,声音也高了起来,“不必什么事情都说得那么透,何必呢?”
“我喜欢把什么都说明白,我不喜欢遮遮掩掩,尤其是在和许悠然有关的事情上。”周琦依旧平静地说道。
“好了,不说了周琦,我先赶紧走了,”凌越重新放低了声音说道,“你别多心,行吧?”
“凌越,每次遇见她的时候,你都急于跟我拉开距离,我拉着你胳膊,你都急于甩开,”周琦没有接凌越的话茬,而是自顾自的说道,“你今天不让我去,就是因为你一直不愿意我跟你一起出现在她、她的朋友和家人面前对吧?你想过我的感受吗?我是你的女朋友,可是一遇上她,我怎么就不能光明正大的跟你在一起呢?”
“周琦,你别钻这个牛角尖儿了,”凌越低声解释道,“事情真的不是你说的这个样子,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你怕她看到你跟我在一起,她心里会有些不自在,也怕她的家人看到我跟你在一起,会有些难过,对吧?你唯独没有想到过的,就是我。”电话里,周琦的声音不再平静,而是带着明显的情绪,“对于她你一直很细心,但是你却从不考虑我的感受,比如说,一见到她,你就竭力地要挣脱开我的手的时候。”
“这些事情等我回来,咱们再慢慢说吧,行吗?”这个时候,凌越的心里又急又气的直冒火,完全没有心思听周琦说下去了,“她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不醒、生死未卜呢,我先去看看她,行吧?不算过分吧?”
周琦没有再说话,一两秒钟之后,电话断了。
凌越愣了愣,顾不得多想,揣好了手机,拔腿往学校外面跑去。
凌越赶到省二院重症监护室的时候,许巍夫妇和魏岭生正在走廊上围着程欣语说话。冷不丁地见他过来,许巍和何清仪都很是意外。但是因为程欣语正在说悠然的情况,所以许巍和何清仪都只是冲凌越点头示意了一下,没有跟他说话。。
“情况就是这样,脑干部出血和心功能衰竭,应该是导致她一直昏迷的原因,”程欣语扫了一眼刚到的凌越,又看着许巍夫妇和魏岭生,低声说道,“心脏衰竭的情况已经有所好转了,悠然目前没有生命之忧,但是,什么时候能醒来,确实还无法估计。”
“程医生,那……那可怎么办呢?”何清仪红着眼圈看着程欣语,哽咽着问道。
“我们跟脑外科的医生一起,对她进行了会诊,治疗方案已经定了,”程欣语看着何清仪说道,“你们放心,我们会竭尽全力,尽快让她苏醒。”
“程医生,谢谢!谢谢你啦!”许巍感激地看着程欣语说道,“你昨天刻意换的夜班,一早下了夜班又过来看她,还跟我们在这儿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了,程医生,你快回家休息吧,连续工作一天一夜了,快回去好好歇一歇。”
“没事儿,我一会儿回科里,在休息室睡一觉,”程欣语笑了笑说道,“我今天先不回去,我还想再观察观察悠然的情况,要是今天一白天她的情况都比较平稳的话,我今天晚上就回家。”
“谢谢你啦!程医生!”许巍和何清仪满心感激,异口同声地说道。
“你们可以下午探视的时间再过来,”程欣语看着眼前的一圈人说道,“不过最多只能进两个人,你们进去之后,尽量跟她多说说话,多说一些她记忆深刻,能刺激她情绪的话,这样也是帮助她尽快醒来的办法。”
“好,我们记住了,程医生,你快去休息一下吧。”许巍连忙说道。
“好,那先这样吧。”程欣语说着,跟几个人点头示意只有,转身离开了。
“你怎么过来了?”看着程欣语走远,许巍转头看着凌越,惊讶地说道。
“叔叔,阿姨,昨天听老魏师傅说了,我过来看看悠然的情况。”凌越看着许巍夫妇,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说道。
“老魏跟你说了?”许巍一脸诧异扭过脸来看着魏岭生。
这儿情况,让魏岭生有点儿措手不及。昨天脑子里有些混乱,头绪也多,竟然疏忽了一点,就是既然跟凌越说了许悠然摔伤的事,凌越是一定会到医院里来看的。为什么会跟凌越说,疏忽就疏忽在这个说辞应该事先想好。而现在,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
“哦……我是……我是想着,”魏岭生的脑子飞速地转着,临时编出一个自己也不怎么满意的理由,“我想悠然一直昏迷着,凌越也是她很熟悉的人,大家都多跟她说说话,或许,她就很快醒过来了。”
“悠然……什么时候……能醒啊!”何清仪叹息了一声,哽咽着说道。
“会醒的,可能就快了,”许巍揽住妻子,宽慰她道,“今天下午探视的时候,咱们不是就能进去看她了吗?到时候咱们跟她多说说话,也许她就能醒过来了。”
“嗯,好。”何清仪应了一声,使劲点了点头。
“是,悠然很快会醒的。”魏岭生深深地看了一眼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喃喃地说道。
几个人都转过头去,默默地凝视着走廊上那扇紧闭着的大门。
然而,这一天,许悠然并没有如大家期盼的那样醒来。在下午家属探视的时间里,许巍和何清仪拉着她的手,不停地跟她说着话,可是,任凭父母轻声细语的诉说,或是断续难言的哽咽,病床上沉睡的女孩儿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应。
所有人的心愿,在夜幕降临的时候,彻底的落空了。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许悠然依旧令人揪心地持续昏迷着。
第五天,生命体征趋于平稳的许悠然,被转入心脏外科特护病房。
第六天,随着昏迷中的女孩儿眼睫毛一次轻微的颤动,所有的人都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所有人都相信,许悠然,快醒了!
第七天,沉睡不醒的女孩儿迎来了她23岁的生日。这一天的早晨,当一个特殊的客人,被特许进入许悠然病房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在期盼,今天,她会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