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琦缓缓转过身，看了凌越一眼，便避开了他的目光。
“我……跟我爸说过，”她迟疑了一下，说道，“他虽然是眼科医生，但毕竟也是医生嘛，我就问问他，这种情况是怎么回事儿……”
“周琦！我不是跟你说过，任何人都不能说的吗？！”凌越瞪大了眼睛，又惊又气地质问道。
“我爸他不会跟别人说的，我叮嘱过他了！”周琦抬眼看着凌越，“我爸说这种情况不大可能。也许……也许她是不愿意跟你在一起了吧，故意……”
“周琦，我不想跟你讨论可能不可能这个问题，”凌越脸色铁青，眼里掠过一丝愤怒，“除了你爸，你……还跟其它人说过吗？”
“我……跟我宿舍的王江丽……说过一点点，”周琦脸色微红，低声说道，“这个你也放心，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再三叮嘱过她，她不会再跟别人说的。她在实验中心，天天忙得也没工夫跟人说去。咱们系里我可是跟谁都没说。”
“你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再给别人说呢？！”凌越长长地呼了一口气，强压着心里的恐慌和愤怒，努力克制着自己想发火的冲动，“再三叮嘱？我不是也再三叮嘱过你吗？你不还是说出去了吗？周琦，你可能会给悠然带来大麻烦的，你知道吗？”
“能有什么麻烦呢？谁会真的相信这个事情呢？”周琦的脸越发红了，眼睛里已经有了泪光，“我跟王江丽没多说，她也不会当真的。除了你，谁会把这个事儿看得这么重？”说罢，她停顿了一下，定定地看了凌越几秒钟，才继续说道，“另外，我现在是你的女朋友。悠然？你还这么亲切地叫她的名字，你不觉得会让我很难受吗？”
“哦，对不起，许悠然，我叫她许悠然可以了吧？这不是什么要紧的问题，”凌越愣了一下，看着周琦急切地说道，“我现在要知道的是，你究竟跟多少人说过？除了这两个人，还有谁？另外，你是什么时候说的？”
“这当然是要紧的问题！”周琦红了眼圈，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这样亲切地叫她，至少说明你在心里……跟她还是很亲密的！你形式上被迫放弃了她，可你的心对她还是寸步不离！我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大度，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你彻底远离她，我总是一忍再忍，可是……我也不是个木头，我也有感情，我天天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心里还装着前任女友，我是什么感觉，你考虑过吗？”
“我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周琦，这个我以前已经跟你说的很清楚了。”凌越看了一眼房门，压低了声音说道，“我现在急需知道，你究竟跟多少人说过？什么时候说的？这个事情真的很重要，你回答我行吗？”
“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我明白了，”周琦的眼泪流了下来，声音也有些哽咽了，“在你心里，她总归是比我要重要的，对吧？”说罢，她抬手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泪，倔强地看着凌越，继续说道，“好吧，我都跟你说了吧，我的性格，保守不了什么秘密。我知道以后第一个周末回家时，就跟我爸说了，后来，又跟王江丽说了，然后……然后我在微信上跟我大学时的几个舍友说过，不过她们都在外地，应该对许悠然没什么威胁吧。再说了，也没人信这个事情。”
“周琦！你！”凌越低吼了一声，又极力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你怎么……怎么是这么一个不堪托付的人呢？你怎么心里一点儿事儿也存不住呢？”
“我不堪托付？你不也一样吗？”周琦挑战似地看着凌越，眼泪又刷刷地流下来，“你不是也守不住秘密，把那些事儿告诉我了吗？你跟我是一样的人，你也没有本事守口如瓶！”
凌越重重地叹了口气，紧蹙着眉头，仰着头闭上了眼睛。这个时候，他还能说什么呢？周琦说的对，他有什么资格指责她呢？他跟她是一样的人，一样的不堪托付，一样的食言而肥。这一切都由他而起，如果不是他一时情绪失控，把许悠然的事情告诉了周琦，那哪儿会有现在这个状况。
“是，是我先守不住一个秘密，”过了半天，他才低沉地说道，“算了，周琦，事情已经这样了，想办法弥补吧。如果事情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只怕许悠然的平静的生活就很快被打破了，她将面临的，恐怕是你我现在难以预计的状况。”他停下来，认真地看着周琦，低声说道，“这样，你跟谁说过，今天回去就去告诉谁，这事儿纯属子虚乌有，什么复苏了别人的记忆，都是胡扯，这就是一场八卦而已。”
“你为她操的心太重了吧？哪儿就能有这么严重了？”周琦再一次抹去了自己的眼泪，目不转睛地看着凌越，“除了你，谁还真把这事儿当真放在心里，大家说一说也就忘了，哪还能就造成什么严重后果了？”
“你！你怎么……把别人的处境都不当回事儿呢！”凌越有些愤怒了，声音也不由得高了起来，“反正你跟谁说过，现在就去告诉谁，这事儿纯属子虚乌有，你必须要想办法把事情尽量挽回一些。”
“是你太把许悠然的事情当回事儿了吧？”周琦冷笑了一声，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眼泪，“我对你确实已经一忍再忍了，我一直都以为我的忍让可以换回你全部的心。可是今天我才明白，你的心还是她的！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做我的男朋友呢？”
“周琦，你这是胡搅蛮缠了吧？”凌越也恼了，因为不愿意让父母听见，他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当初跟你说过，我真的放弃她了，我是真的想明白了，她不属于我。我也跟你说了，我需要些时间才能平复。这些你都是知道的！是你非要跟我在一起的，是你说你要陪我渡过这个感情上的难关，是你不停地来找我，是你在我还不知道的情况下宣传得满世界人都知道我在跟你谈恋爱。”
“好！凌越，是我的错！是我瞎了眼！是我死皮赖脸的上赶着找你的！行了吧？”周琦愤然说道，转身往门口走去。
正在这时，餐厅那边，传来冯宁的喊声，“嗨，你们俩，出来吃饭啦！”
周琦站在门口，迟疑了一下，没有开门。
“周琦，咱俩先平静一下吧，先吃饭，”凌越看着周琦的背影，低声说道，“我对她，是真的已经放手了，对你，也是真的心。你总不能要求我，做了你的男朋友，就得把她当个陌路人对待，对她连一丝朋友的情分都不能有吧？”
周琦没有回头，抬手拉开房门走了出去。
屋里已经飘满了饭菜的香气，凌剑在餐桌旁一双一双地摆放着筷子。冯宁正一边解着围裙一边往这边走来，见他们从屋里出来，冯宁停下脚步笑道，“来，快来吃饭啦。”
“阿姨，我……我刚接个电话，”周琦勉强笑了笑，对冯宁说道，“学校那边儿有事，我得先回去了。”
“这……这怎么回事儿？周末啊，学校还能有什么事儿？”冯宁着急地看着周琦说道，“不管啥事儿也不用赶这么急吧？吃完饭再走！你看这饭都做好了呀！”
“是呀，是呀，吃完饭再走！”听见周琦要走，凌剑也急忙走过来阻拦。
“不用了，叔叔阿姨，真对不起啊，我得走了。”周琦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沙发边，把自己的包拿了起来。
“不对！不对！”冯宁打量着周琦，又扫了儿子一眼，走过去一把拽住了周琦的胳膊，“你这是……这是怎么了？哭了？凌越那个臭小子惹你了？”
周琦心里的的委屈，被冯宁一下子说破，本来已经收住的眼泪这下像开了闸一般倾泻而下，她挣开了冯宁的手，转身往门口跑去。
“别走！孩子，别走！”冯宁三步并做两步赶了过去，把周琦紧紧地拉住了，“你说说，怎么回事？！跟阿姨说！凌越这个臭小子敢欺负你，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凌剑被这突如其的情况弄得有点儿发懵，他瞥了一眼沉着脸不说话的儿子，又看着满脸眼泪的周琦，一下子愣在那儿了。
“周琦，你别这样。”凌越走过去，低声说道。
“你闭嘴！”冯宁狠狠地瞪了儿子一眼，转头又对周琦说道，“好孩子，不哭了啊，走，咱们坐到沙发上慢慢说，你跟阿姨说，到底怎么回事儿？”
“没事儿，阿姨，没事儿，我真的该走了。”周琦一边说着，一边努力想挣脱冯宁拉着她的手。但是，她的胳膊被冯宁紧紧地拽着，丝毫都挣脱不开。
“不行不行！我让你这么哭着从我家饿着肚子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儿？回头我怎么好意思再见你爸爸妈妈？不行！”冯宁连珠炮似地说着，把周琦拉得更紧了。
“凌越，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儿呢？”凌剑这时看着儿子，大声地说道，“周琦头一次上咱家来，你看看怎么把人家姑娘气成这样？你说！你是怎么搞的？！”
“对！你说！”听见丈夫这么一说，冯宁回过头，狠狠地瞪着儿子说道，“既然周琦不肯说，那你来说！你怎么欺负她了？”
“你们都瞎说什么呢？我哪儿欺负她了！”凌越嘟囔着说道。
“你没欺负她，她能哭成这样？你这熊孩子真不是个东西！”冯宁恨恨地骂了儿子一句，回头看着周琦安慰她道，“好孩子，你别跟他计较，有啥话慢慢儿跟阿姨说，好不好？你看，不能再哭了，再哭眼睛都肿了。”
“阿姨，你别问了，”周琦流着眼泪说道，“我们俩没事儿，就是为些小事吵架了。”
“小事？这肯定不是小事！”冯宁紧拉着周琦，大声说道，“到底为什么？赶紧跟阿姨说说，阿姨今天一定得给你做主。”
“是……是因为……”周琦一边说着，脑子里飞速地在想着应该编造一个什么样的理由。
“周琦！”凌越沉不住气了，见她开口要说，以为她就要说出许悠然的事情，急忙大声喊了一声，打断了她的话，“本来也没什么，不用说了，咱们还是先吃饭吧，不然饭都凉了。”
儿子急不可待地要堵住周琦的话，这让冯宁和凌剑更加狐疑起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把目光落上周琦的脸上。
“你这个混小子！你给我闭嘴！听见没有？”冯宁瞪了儿子一眼，回过头来看着周琦说道，“你别理他，跟阿姨说，是什么事儿，我今天必须知道！”
凌越神情复杂地看着周琦，目光中交织着愤怒、焦急和恳求。他怕她开口，他不想让父母知道许悠然的情况，一旦又多了两个人知道，许悠然的事就又多了两个可以被传播出去的通道，也就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令人惊疑的事情。
“是因为……”周琦看了一眼凌越，低头说道，“因为……许悠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