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转眼，西安这座古老的城市就已经进入了深秋时节。很多树木的叶子已经枯黄，风大的时候，更是一派落叶满长安的景象。阴雨天气开始多了起来，气温也在迅速的下降，初冬的气息已经越来越浓了。
罗砚成和程欣语之间的关系，也像进入了深秋一般，冰凉而萧瑟。这些天夫妻俩一直分房而居，有柚柚在场的时候，两个人可以默契地迅速入戏，演绎一对儿谈笑如常的家常夫妻，柚柚不在的时候，两个人各行其事，互不干扰，也很少说话。
每逢周末，为了让平时功课紧张的女儿放松一下，一家三口有时候还会抽空出去吃个饭，或是一起去程欣语的父母家里看看。程欣语不愿意让已经老迈的父母再为自己的生活操心，所以自从罗家丰夫妻俩搬出去和公公婆婆回老家之后，她就没有再跟父母说过她跟罗砚成之间的事情。
在父母面前，为了让两个人的关系显得正常些，她跟丈夫反倒比以前的话还更多了起来。因为这夫妻两个人都入戏太快、太熟练、太默契，弄得程书玉和林珊这一阵子，都误以为女儿女婿近来关系不错，老两口为此还很是高兴。
“家里没有干扰了，两个人就好了。”林珊时不时地要这样念叨一下。
这个周末，天气有些阴霾。星期天的下午，罗砚成和程欣语带着柚柚是在姥姥姥爷家吃的晚饭。吃过了饭，程书玉把罗砚成叫进了自己的书房。
“砚成，把门关上，过来坐。”看着女婿走进来，坐在桌前的程书玉笑道。
“爸，是有什么事儿吗？”罗砚成轻轻关上了书房的门，走过来在桌子旁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砚成，最近我看你们俩关系还是挺好的，”程书玉笑着说道，“我跟你妈心里也是挺高兴，真的，看着你们好好的，我们老两口也放心了。不过，我还是有一点儿不踏实。”
罗砚成看着眼前这位头发已经灰白、腰板儿也已经微驼的岳父兼恩师，心里不由得涌起一股强烈的愧疚。他避开了岳父的目光，不自然地笑了。
“爸，你有什么不放心的？”沉吟了一下，罗砚成低声说道，“我俩……现在挺好的。”
“你跟我说实话，你俩到底怎么样？”程书玉看着罗砚成的眼睛，问道，“下午我悄悄问过柚柚，你们俩最近是没吵架，可是……柚柚说，你们一人一屋，分开睡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爸，你可别听柚柚胡说，”罗砚成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道，“欣语最近挺累的，经常嫌我打呼噜影响她睡觉，所以有时候我就搬另一个屋睡去了，大部分时间也是回卧室睡的，柚柚不知道罢了。”
“哦，那就好，”程书玉将信将疑地看着罗砚成，轻轻叹了口气说道，“你记着，两口子尽量还是要在一个屋里睡。要是一人一屋，慢慢的关系就远了，心就远了，你明白不明白？”
“爸，我明白，你放心吧。”罗砚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砚成，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是我带过的最聪明的学生，”程书玉笑道，“你上学的时候，我给你讲什么问题，都是一点就透，一说就明白，根本不用我多说什么。那个时候，我就跟你妈说，这孩子，我看上了。”
“爸，我这也算是有辱师门了，”罗砚成的脸有些发红，惭愧地说道，“我现在成了个小生意人，你当年教我的那些专业上的东西，都荒废了。”
“不管怎么说，学来的知识，总归是有用的，”程书玉笑了笑说道，“你当年坚持要放弃专业，一心想去做生意挣钱，那时候我是不支持的，不过后来，我想通了，也能理解了。”
“爸，对不起啊，我知道，我是让你失望了。”罗砚成低声说道，心里突然一阵难受。
是啊，那一年，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坚持要放弃学了那么多年的专业，而要去做一个小生意人。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对钱有着那样强烈的渴望。那时候，他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挣钱，挣很多的钱。
“这是什么话！哪儿来的什么对不起呢？做生意也很好，现在不是做得很成功吗？”程书玉边说边笑了起来，“不过，咱们好像是说跑题了。还是言归正传吧，我今天想跟你说的，是关于父亲和女儿的话题。”
“父亲和女儿？”罗砚成有些纳闷儿地看年迈的老岳父，心里猜测着他要说的是什么。
“砚成，你也是个有女儿的人。等将来柚柚大了，嫁人了，你就明白我现在，作为一个老父亲对女儿女婿的心思了，”程书玉一眼不眨地看女婿的眼睛，笑道，“对一个当父亲的人来说，女儿是自己的宝，女婿是把自己的宝揣走了的人。我的宝在你的手里啦，你……可给我照顾好她。”
“我……知道，爸，你放心吧。”罗砚成局促地看了岳父一眼，笑着说道。
“说起柚柚，我还有另一个问题，想叮嘱你一下。”程书玉依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罗砚成说道，“你跟欣语一定要好好相处，你尤其要好好待欣语，这一点对柚柚特别重要。”
“嗯。”罗砚成点了点头，静静地看着程书玉，等着他说下去。
“砚成，柚柚是个女孩儿，将来总有一天，她是要嫁人的，”程书玉看着女婿，轻声说道，“你知道吗？你的一举一动，对她的影响都是至关重要的，而且是非常深远的。你现在怎么爱她的妈妈，她将来长大了嫁人的时候，就会要求她的男人怎么爱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我明白。”罗砚成愣了一下，随即使劲地点了点头。
“你能为柚柚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好好地爱她的妈妈，”程书玉深深地看了罗砚成一眼，继续说道，“你们夫妻的相处模式，对柚柚有着潜移默化的影响，将来，她会把这种模式不由自主地带进她自己的婚姻生活里去。”
“爸，我知道了，”罗砚成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我俩脾气都急，平时道理都是明白的，一急起来，啥都忘了。”
“是啊，你跟欣语脾气都急，”程书玉苦笑了一下说道，“我看柚柚也是个急脾气。我跟欣语也谈过，你俩都得改改，就算为了孩子也得改改。”
“我尽量改，爸，你放心吧。”罗砚成笑了笑说道。
“砚成，好好待欣语，”程书玉看着罗砚成，轻声说道，“不仅是为了我的女儿，也是为了你的女儿。你明白我的心思吗？”
“明白，爸。”罗砚成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还是那个一点就透的聪明孩子。”程书玉欣慰地笑了，转头又看了看窗外，说道，“今天这天阴得厉害，这会儿也起风了，你们早点儿回吧，我看，这是要下雨啊。”
就在程书玉和罗砚成在书房说话的时候，林珊和程欣语母女也在厨房边收拾边说着悄悄话。
“我就知道，他们家人都走了，你俩关系就好了。你俩最近是不是比以前好多了？”林珊伸头瞄了一眼在客厅看电视的柚柚，转回头看着女儿问道。
“妈，你就别操心了，”程欣语笑道，“你不是都看见了吗？我俩关系好着呢。”
“对了，他那个堂哥两口子，租的房子是砚成给找的？”林珊低声问道。
“是呀，砚成给找的，”程欣语淡淡地说道，“他俩刚到西安来，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找。”
“那谁给付的租金，租了多长时间？”林珊压低了声音继续问道。
“哦，这我倒没问，”程欣语笑了笑说道，“只要他们从我家里搬出去，就谢天谢地了，我也懒得管谁租的。”
“你个傻丫头！你怎么不问问？”林珊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这房子一直这么租下去，那也是不少的钱，这一回谁给交的租金？租了多长时间？这笔钱也不是个小数目。”
“听他们说那房子是租了一年，那个李芳菲一个劲强调是她自己把房钱交了，”程欣语的嘴角扬起一个冷冷的笑容，“不过，我看，罗砚成给交了租金的可能性大，他那个奇葩的堂嫂，如果不是砚成给交租金，她才舍不得从我那儿搬出去。”
“怎么就摊上这么个赖子！”林珊愤愤地说，“那这以后在西安落脚，日子还长着呢，还老是得你们给他们交租金不成？”
“没办法，走一步看一步吧，”程欣语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现在只要他们从我家里搬走，我就很满意了。以后再说以后的事儿。”
“行吧，这事儿回头再说，”林珊也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只要你俩关系慢慢好了，日子安宁了，就比什么都强。”停顿了一下，老太太又继续说道，“不过，这钱的事情，你以后找机会也要问清楚，不是非要计较那个钱，可是，这夫妻俩过日子，钱上的事要互相透明才好，他罗砚成要是瞒着你，那就不对了。”
“行，老太太，放心吧，”程欣语做出一个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道，“我俩现在关系也挺好的，我问问他，他肯定会跟我说，你就别操心了。”
林珊正要继续问什么，书房的门开了，程书玉和罗砚成走了出来。
“柚柚，别看电视了，”程书玉摸着外孙女的脑袋说道，“跟你爸你妈回家啦，快下雨了。”
听见客厅里的动静，林珊看了女儿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一家三口跟程书玉和林珊老两口道了别出来的时候，果然外面起了大风，而且已经开始有了零星的雨点儿。
罗砚成开着车，一路疾驰往家里开去。程欣语带着柚柚坐在后排座上，一路上母女俩说着学校和同学的事情，罗砚成也偶尔插一句，车里的气氛看上去也算融洽。
突然，程欣语的电话响了起来。
罗砚成开着车，清楚地听见后面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程医生，你托我给找个好一点儿的保姆，我找到了，３０岁，人老实，也勤快。你看，这两天你要不要见一下，咱们就定下来。”
“行，”程欣语笑道，“那谢谢你啦，明天吧，明天我跟你联系，咱们再商量。”
挂断了电话，程欣语跟女儿继续聊着刚才学校的话题，只字不提保姆的事情。
罗砚成不禁心里有些隐隐的疑惑和不快。
“怎么？你要给咱家找保姆吗？”他瞄了一眼后视镜，问道。
“不是。”程欣语淡淡地回答。
“那怎么你托人找保姆？给谁找呢？”罗砚成继续问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