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剑父子有些吃惊地看着冯宁，猜不透她说的是什么事情。
“我想，给小越在他们学校附近，赶紧买一套房子。”冯宁看着满眼疑问的父子俩笑道。
“买商品房？”凌越疑惑地看着母亲，“怎么想起买房子的事儿了？”
“我看，你妈考虑得……也对。”凌剑若有所思地说道。
“你不是说过你们学校房子紧张，你在学校分房还没指望吗？”冯宁看着儿子笑道，“你也大了，将来结婚，总得有个房子。咱们就先把房买了吧。”
“我这女朋友还没影呢，你就想着要给我结婚准备房子了，妈你确实是高瞻远瞩。”凌越笑道，“不过还是算了吧，商品房那么贵，咱家也没那么多钱。先不急着买吧。”
“我盘算过了，咱们贷款，首付还是能交得上的，”冯宁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以后每个月交房贷就行了。紧张是紧张点儿，也还行。”
“对，买上吧，”凌剑看着儿子笑道，“都说‘不栽梧桐树，怎招凤凰来？’你妈这是先给你‘栽树’呢。”
“对！就这个意思！”冯宁拍了拍儿子的胳膊，笑道，“至于女朋友，那说有就有了，我看周琦就快是了吧。”
“妈，你能不能不拿周琦说事儿啊！”凌越不满地说道，“真的就是关系很好的同事。”
“不管是啥，反正房子是得买了。”冯宁坚持说道。
“别买了，对咱家来说，这笔钱可不是个小数目，”凌越摇了摇头说道，“我在学校，以后提了职称，也就有资格分房了。就算在这之前结婚，也可以先租房子嘛，等学校分了房再搬家，也挺好。”
“等你分房？”冯宁白了儿子一眼，“你这刚留校的小孩子家，啥时候能分上？又能分多大的房？咱们还是先买了，尤其在你谈恋爱之前先买了，这很重要。”
“怎么？恋爱之前买？这有什么重要的？”凌越疑惑地看着母亲问道。
凌剑瞄了妻子一眼，不置可否地一笑。
“傻儿子！这你就不明白了，我也是今天忽然想起这个事儿”冯宁看着儿子笑道，“要是等你开始谈上恋爱，准备结婚的时候再买房子，那房产证上写谁的名字？到那时候，只写你，恐怕女孩儿就不乐意了。写你俩？那将来这房子算谁的？”
“妈，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凌越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道。
“看来我儿子不傻，”冯宁笑道，“我看你跟周琦那丫头，有戏。我给你把房子先买好，这样你俩谈谈恋爱，然后结婚，就按部就班的来。以后万一……也省心了。”
“妈，你这是都琢磨啥呢？”凌越一脸不屑的神情看着母亲，“我女朋友还都没有呢，你已经想到我将来要是离婚的话，别让人跟我争房子是吧？你想得实在是太远了吧？”
“我当然得想得远，这叫走一步看三步。”冯宁并没有注意到儿子的神情已经有些不悦，依然笑着说道。
“小越，”凌剑看了看儿子，笑笑说道，“你妈这话虽然说得太直接了些，不过，也是个现实的问题。你看，你表哥离婚的时候，为了那个房子都闹成什么样了？”
“我跟你们想的不一样，”凌越叹息了一声，看着父母说道，“如果结婚前，大家就先惦记着把财产都掰扯清楚，那彼此之间还有什么情分，还谈的什么恋爱，结的什么婚？”
“你看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冯宁有些着急，不由得提高了声音说道，“我又不是让你结婚前去公证财产去，我只是说，房子先买好，写上你名字。以后万一有什么情况，这房产稳稳的就是你的。”
凌越一脸的不悦，刚想反驳一下母亲，却听见父亲轻轻的咳嗽了一声。他看了父亲一眼，想起今天本来是父亲的大好日子，家里还是平平顺顺的好，所以把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妈，你盼儿子点儿好，行不？”停了片刻，凌越耐着性子，对母亲说道，“我这女朋友还没有呢，你先想着你儿子将来离婚的时候怎么办，你就不能盼着你儿子跟媳妇儿白头偕老吗？”
“我当然盼着你将来，找个好媳妇，然后小两口恩恩爱爱、白头偕老了！”冯宁正色道，“只是，这一场姻缘，你说白头偕老就白头偕老了？大家当然都这么祝福来着，可是祝福不是保证，婚姻将来出不出问题，谁都保证不了，包括小两口自己，对不对？有些事情，防患于未然，总没错吧？”
冯宁说的话，虽然让凌越十二万分的不顺耳，可是他也不得不承认，母亲的话，倒也没有说错。
见儿子没反驳，冯宁跟丈夫对视了一眼，不顾凌剑轻轻的摇头示意，又继续说道，“你还年轻，经的事儿还是太少。你知道多少隆重的婚礼上，海誓山盟的甜蜜夫妻，没过多少年就一拍两散、视如寇仇，真是太常见了。”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凌剑看着妻子，露出一个典型的和稀泥的笑容，“儿子肯定懂这些道理，你就不用多说，他都明白。”说罢，他又看着脸色阴沉的儿子笑道，“小越，你妈这话是很不中听，但是她说的也确实都是现实，你也不要不高兴。”
“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沉默了片刻，凌越苦笑了一下说道，“比如说，你们希望我跟周琦谈恋爱，比如说，你们想早早给我把房子买了。但是，我……还是跟你们想法不一样。”
“行，那你说说，怎么个不一样法？”冯宁有些嗔怒地看着儿子说道。
“第一，关于周琦，这个……说实话，我自己心里，很纠结很迷茫，找女朋友这个事儿，让我自己来考虑吧，”凌越垂着头，低声说道，“说心里话，对于许悠然，我真的有很深的感情，只是因为她……情况特殊，我才……有些望而却步了，可我自己心里也是很纠结和痛苦的。该怎么抉择，我需要时间。”
说罢，他抬头又看着母亲，停了停继续说道，“第二，就是房子。妈，我跟你的想法，真的不一样。对你来说，你给我买好房子，房产证上写上我的名字，这房子就永远是属于我的，可是对我来说，将来如果我在这个房子里结了婚，那这就不仅仅是个房子，而是一个家，一个我和未来的妻子，一起打造、共同生活的家。当这个房子成了一个家的时候，它就不仅仅是我一个人的了，它属于我们两个人，无论房产证的名字是谁的。”
“真是书生意气，”冯宁苦笑了一下，低声嘟囔道，“读这么年书，读成个书呆子了。等你到了我跟你爸这个年纪，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别急别急，听孩子说完。”凌剑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胳膊，笑了笑说道。
“爸，妈，我确实不知道再过几十年之后，我会怎么想，”凌越看着父母，认真地说道，“但是至少现在，我期望跟一个真心相爱，倾心相许的女孩儿，谈一场彼此矢志不渝的恋爱，我期望跟她有一场恩爱白头、不离不弃的婚姻，我想我的爱情不该从算计财产开始。”
“也不是算计，不过就是现实一点儿而已嘛。”冯宁看着儿子，叹了口气说道。
“其实有些东西是算不清的，妈，”凌越看着母亲，淡淡地笑了笑，“就算将来真的有一天，闹到不得不离婚的地步，财产都能算得明白，可是情分呢？彼此付出的感情，付出的青春，付出的那些人生里最美的年华，这些都该怎么算？”
“你怎么这么幼稚呢！”冯宁一时不知道怎么说服儿子，于是有些恼火地说道。
“好了，妈，”凌越笑了笑说道，“咱家钱不宽裕，我爸身体也不是很好，我不想让你们这么大年纪还要变成房奴。我自己呢，现在买房子，确实也没有这个实力。买房的事儿，你们别操心了，将来让我跟我未来的媳妇儿一起买吧，我们一起努力打造我们自己的家。”
“行，这事儿，由儿子自己做主吧。”凌剑看着妻子，笑道，“买房又不是现在立刻就得办的事儿，今天就不说了，以后再慢慢商量嘛。”
“那行吧，房子的事儿，先放下，”冯宁叹息了一声，看着儿子说道，“但是恋爱的事儿，得抓紧了。眼下这个周琦，我看是真合适，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反正我跟你说，许悠然我是绝不同意，你刚说你望而却步，那正好，对于她，你趁早就断了这个念头吧，我绝不会让她进凌家的门！”
“孩子都说了他需要时间，”凌剑觉得妻子的话太过直接，又在桌子下面踢了踢妻子的脚，“不说了，他自己会想明白的。”
“我就是给他明确说一下我的态度。”冯宁在桌子下面轻轻回敬了丈夫一脚，瞥了儿子一眼，说道。
凌越没有说话，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冯宁有些恼怒地看着儿子一声不响地走了，起身准备追过去的时候，被丈夫一把攥住了手腕，并且冲她使劲地摇了摇头。
而此时，刚刚被冯宁提起的那个小姑娘许悠然，正站在病房的窗口，冲楼下正离开的父母轻轻挥着手，然后看着他们一步三回头地往停车场那边去了。
这时，身后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量体温啦，”护士张妍拿着体温计走了进来，笑道，“哟，就剩下你自己了，你爸妈都走了？”
“是呀，”许悠然回身笑道，“他们在这待了整整一天了，我妈血压还高，我催了半天才催走了。”
“你爸你妈，确实是了不起的父母啊，你真有福气。”张妍笑着说道，同时把体温计递了过来。
“是啊，我是有福的！”许悠然笑道，接过体温计夹好。
看着张妍又出门去了别的病房，许悠然转身回到窗前，继续向窗外望着。天色已暗，院子里的路灯都亮了起来，远处的街市的璀璨灯火，映衬的半个夜空都是亮堂的。
“你爸你妈，确实是了不起的父母啊，你真有福气。”张妍的话，又在耳朵边响起。
许悠然轻轻的叹息了一声，她当然知道自己是有福气的，可这福气本来……是不属于她的。她像是一个冒充的假女儿，一直愧疚万分地享受着别人父母无微不至的爱。
她本来，是想努力找回那个真正的女儿的。她本来，是尝试着想让自己这份奇迹般复苏的记忆重新消失的，然而，自从见到他的那一天起，她忽然舍不得离开了。她鄙视着自己，在心里怒骂过自己，可是，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他了。
罗砚成，她爱了一世，想了一世的人，自从重逢的那一天起，她在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面对着他，愁肠百结、进退两难。
身后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接着，病房的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许悠然回过身来，不由得大惊失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