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毕蒂·厄尔利旧居的小女孩:
一提起毕蒂·厄尔利治病救人,大家都有满肚子的故事要讲。我们刚搬进来的时候,有一天来了整整一马车的人,问我们毕蒂·厄尔利是不是住在这儿。我母亲就说她已经去世了。后来母亲向牧师提到这件事,牧师就说,她完全可以晃着瓶子,说自己就是毕蒂·厄尔利,然后从他们那儿捞点好处。毕蒂·厄尔利本人的所有本事都来自那个瓶子;只消晃晃瓶子,再朝瓶子里瞅一瞅,她就能知道任何事情。有时候她也会给求助的人一个具有某种疗效的瓶子,但是如果她对他们开口说:“这瓶子你带不回家的。”那么就算他们一万个小心,瓶子还是会在他们回家的路上摔碎的。
她待人不论贵贱一视同仁,可能对待穷人还要更好一些。不管哪个穷人从她家门前走过,她都要把他喊进来,给他一杯茶或一杯威士忌,还给他面包和其他穷人需要的东西。
那间屋里曾经放着她的一口大箱子,箱子里满满的都是成磅的茶叶、成瓶的葡萄酒、威士忌和波尔多酒,简直装着世界上的所有东西。有一次她把一个路过的男人喊进来,给他一杯威士忌,然后对他说:“你从这儿出去以后就别走回家的老路了。”那人就问为什么。于是她拿来瓶子——那是个形状细长的瓶子——把瓶子举起来,然后她让那个男人朝里看,说能看见将要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但是她的丈夫说:“不要给他看,搞不好会吓坏他的。”所以她只是说:“那个,你就换一条路回家吧。”那男人就照做了,安然无恙地到了家。原来毕蒂·厄尔利从瓶子里看见一伙人打算半路截住那人杀他灭口。她去世后,教会为她举行了圣事,前提是她得把瓶子打碎。
她是从她弟弟那儿得来的能力。她一度穷困潦倒到了要去救济院的地步,这时候她弟弟从它们那儿回来了,传给她医治的能力。
在塔拉附近遇见的铁匠:
我知道您是一位品行高尚、值得尊敬的女士,因为我认识您的兄弟们,我在斯卡里夫的集市上遇见过他们。没有他们就不会有什么集市了。我挺熟悉毕蒂·厄尔利,她是个挺和善的人,气色也不错。从前大家整天挤在她家门口,连窗前都挤满了人。要是他们白天去迟了,当天就没有机会见着她了,必须得到镇上寄宿一晚。她是个了不起的女人。要是谁去她家的时候灌多了酒胡言乱语,她就会把他请出去。要是有人争吵打架或是要闹官司,她就会说:“团结一心,你们就能统治世界。”牧师们反对她,之前他们还常常没收乡下人的斗篷和篮子,就为了不让人们接近她。
我从没亲自找过她——您应该知道,干我们铁匠这行的,从来都跟疾病和伤痛沾不上边。
一个上了年纪的接生婆:
告诉我,你去那所房子,是不是因为你或者你儿子遇到麻烦了?我只去过那儿一次,因为我那已出嫁的小女儿自打生了第二胎以后就得了重病。我去了那所房子,对比蒂讲了这事儿。然后她拿出瓶子,晃了晃,朝里看看,然后她转过身去对他(我女婿)嘀咕了些什么,我没听清楚;然后她就像这样朝我摆手叫我回家,因为她不会要我的见面礼。我女婿这时从屋里出来了,说她刚才从瓶子里看见了我的小女儿,她身旁还竖着一口棺材。于是我就回家了,果不其然,十天后,她就死了。
*****
客栈里的人争相冲出来看毕蒂·厄尔利旧居的照片,并且问我:“她有没有把魔力留给其他什么人?”于是我就提到打碎了的瓶子。可是麦凯布先生说:“她的能力只能被她一个人拥有,别人谁也无法得到它。”
*****
我问麦凯布老先生,当比蒂治好他的时候,他是不是真的失去了什么东西。他说:“当时没有,但后来我有时会想,那句话是冲着我的家人来的,我的很多孩子都没能活下来。我有一个女儿长得强壮结实、肩宽背阔,可她还是走了,有什么病能把她带走呢?
马特·金告诉我:
毕蒂·厄尔利当然治愈过成千上万的人。她经常会到一个马厩里会见她的“朋友”,它们就告诉她所有的事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牧师也给人治病——大家都叫他索加辛·米纳。有一次他走进我家,抬头往上一看,说:“快看那里,‘它们’在那儿,满满的都是。”
*****
有个叫弗莱厄蒂的,一天他去妹夫家借一匹马。第二天马被送回来了,却不是他亲自来还的。又过了几天,人们去他家找他,可他压根就没回家。于是他妹夫就去找毕蒂·厄尔利。那会儿她正跟几人喝着威士忌,这几个人苦于瓶底见干。比蒂就说:“不打紧,有个人正带着酒往这儿赶呢。”酒果然很快就到了,因为那位妹夫随身带着一瓶。他走进她家,说了弗莱厄蒂失踪的事。她就向他描述,有那么一所房子,背面有个花园,花园里有那么一个角落。她说:“去看看吧,你会在那儿找到他的。”于是他们果真在那个角落找到了人,只不过人已经死了,被人埋掉了。
还有一次有个人养的一群牛都要死了,他去找毕蒂·厄尔利帮忙。她说道:“是不是有个地方叫本伯布,那里远处的山上有一座堡垒?你的牛去了那里。”果然,那群牛就是朝着堡垒的方向走失的。
海滩上的一个老汉:
牧师们强烈地反感毕蒂·厄尔利。毫无疑问,她是从精灵那里得到本领的。可要是一个人真得了病,谁不会冒着下地狱的危险去求她一治呢?牧师们不喜欢亲自给人治病。弗林神父曾对我说(由于海边的强风,这段话记录得很不连贯):要是我那么做了,就让魔鬼占据我吧。可是凯里神父过去就常常给人治疗。不过众人为报答他,带来了太多威士忌,导致他误入歧途——马奥尼神父已经勒令他停止了。
艾奇山的马厄:
我知道有个人去找毕蒂·厄尔利看病,他趁她到另一间屋里的时候,把火钳烧红了放到地上,她回来的时候捡起火钳,结果烫伤了自己。于是这人就说,要是她无所不知,那就应该知道那火钳是烧红了的,也就不会去碰。于是他没让她治病就走人了。
一位纺织妇:
不管她的能力是从哪来的,毕蒂·厄尔利都肯定是个女巫。有一次菲柯的一个牧师斥责了她。没过多久,他骑马从她家附近经过时,也不知毕蒂·厄尔利往马背上放了些什么,搞得牧师连人带马窜进河里,然后停在河心进退不得。有些邻居去找她,她就给他们讲各地的事情,比如城堡附近曾经发生过一场大战啦,再比如有一条通道可以从这儿通向德罗莫尔山上的堡垒,一直到马厄家附近的某个地方之类的。她还说在巴雷里磨坊的两座水车之间,藏着一种能治疗所有疾病的药方。她到底是怎么知道这儿有座磨坊的?不管她从哪儿得来的能力,那都是巫术。她靠着那种巫术,灵魂可以飘到任何一个地方去。她有一个儿子,有一次那孩子去蒂珀雷里的一个什么地方打曲棍球,没一个人能挡得住他,他壮得像头鹿一样。
*****
我的小儿子那时候病倒在家——他现在在美国,因此我自己去找毕蒂·厄尔利帮忙。半路上我遇到一个警察小队长,他问我要去哪儿,我告诉了他,他就以开玩笑的口气说:“毕蒂·厄尔利已经死了。”我说:“愿魔鬼跟她同归于尽。”嗯,当我到她家的时候,你觉得她会不知道我和警察说的话吗?她很生气,一开始她根本不愿意为我做任何事。我在胸口的衣服里藏了准备给她的一英镑,可是当我拿出钱来,她却不愿意收下。她转动着手上的戒指——她每根手指上都有一个,然后说道:“这戒指一先令,那个六便士。”可是她告诉我的不过是我儿子神经太紧张。原来他确实如此,在这件事上她是对的;她说他会康复,他也确实康复了。
就在同一天,克伦[10]有个男人带着他的小儿子在城门附近散步时扭伤了脚,这件事她也知道了。她告诉我说,昨晚她在巴雷里磨坊睡了一觉,那座磨坊的两座水车之间有一种治疗世界上一切疾病的方术。所以她当然是神游物外了。至于说她的儿子,是她把他救活了,有八九年的时间,她儿子都是躺在家里的床上。只要她在家里,她儿子就不会闹腾;可是一旦她出去到什么地方,他就会跑到村子里和乡下人混在一处,然后赶在比蒂回家之前先回去。
她有过三个丈夫。我在她家的时候曾见过其中一个。单看面相,我就知道他活不长。我认识的一个男人去找她,她把他转交给基尔拉什的一个女人——那个女人跟她是同一类人,她们之间会互相帮忙。她曾对我认识的某个女人说过:“要是你打碎了碗或者碟子,把它扔到门外去,不要企图修好它,那会惹恼‘它们’的。”
麦克多纳太太:
我们的宗教信仰不允许我们接近那些预言者。他们的能力并不来自于上帝,所以一定是来自魔鬼。
毕蒂·厄尔利临死之前,牧师们拿走了她的瓶子。他们在里面发现了邪门的东西。
*****
我本人从来没有找过毕蒂·厄尔利。我觉得在她的所作所为背后有不少邪门的事。神父们治病也能治得跟她一样好,但是除了想要靠此赚钱的助理神父以外,其他神父都不愿意那么做,除非是助理牧师想要靠此赚钱。
*****
从前有个住在克洛哈里瓦的人,他妻子病得很重,晚上会游荡到田野里去。于是他去找毕蒂·厄尔利,而她说:“三天之内会有一位丢脸的神父来找你,他会把她治好的。”
三天后,一位因为酗酒而被赶出来的丢脸神父跌跌撞撞地进了房子,他们就从架子上拿了瓶威士忌下来。波义耳神父听说这件事之后勃然大怒,不过他还是把她给治好了。
*****
这块地上原来住着个老头,有六十岁了,长年瘫痪在床。他的妻子去找毕蒂·厄尔利求助。她说:“他不可能是被‘它们’带走了,它们要他有什么用呢?他都那么老了。”毕蒂·厄尔利肯定是知道底细的。有一次我从那边的山丘上往下爬时,摔伤了膝盖,于是去找她治疗。她给我治好以后,又给我讲了本地的奇闻轶事,还说我家摔碎了一个碗,而我家确实摔碎了一个碗。牧师们能使用和她相同的能力给人治病,但那些持有很多家畜的牧师不喜欢那么做,因为他们肯定会因此失去所有。
*****
我知道有个人的妻子得了病,他去找毕蒂·厄尔利帮忙,而她没等他开口就说道:“再过三天,会有一个被逐出教会的牧师不请自来,他会治好你的妻子。”结果确实有这么个詹姆斯神父治好了他妻子的病。
内丽太太:
有位老人曾经因为突然谢顶去找毕蒂·厄尔利。起初他并不愿意去,可是架不住我们软磨硬泡。当他到了比蒂家,她却说:“你来这里并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意愿。”她不愿意帮他的忙。
你要是去得太晚,她也会不乐意。多兰的妹妹病了很久,那当哥哥最终去找毕蒂·厄尔利,她给他一个施了疗法的瓶子。可是在他回家的路上,瓶子摔碎了,马车也搞坏了,马儿受了惊跑掉了。毕蒂·厄尔利就对他说:“你为什么要把窗外的白荆棘丛砍倒呢?”然后她告诉他说,村子里有个老太太,也就是墨菲的妹妹,已经盯上了他。然后她又给他一个瓶子,让他在那老太太的房子四周播撒圣水。我想她肯定是不愿意有人动那片白荆棘丛,她的符咒太多了。
福兰博士当初被派去见她的时候迷了路,最后他发现自己到了巴雷里。所以如果真有被‘带走’这回事的话,她当然是被‘带走’了,”。
一位老太太:
我有一次曾和另一个女人前往毕蒂·厄尔利的家。比蒂是个挺健康挺敦实的女人,大大方方地坐在椅子上。她看了看我,说我儿子的病要比我严重。对于我的病,她让我继续服用之前一直在服用的药方,也就是蒲公英。她让我采五片蒲公英叶摆在桌子上,在中间的三片叶子上各捏一撮盐撒上去。至于我儿子,她交给我一个瓶子,可是我儿子不愿意用它。结果他没用她的法术也康复了。
牧师们都反对她,可是有一个牧师有天曾骑马打她家附近过,一不小心马失前蹄。他就打发僮仆去毕蒂·厄尔利家。毕蒂说:“叫他往马身上吐唾沫,说‘上帝保佑’。”牧师照办了,结果马儿真的站起来了。他好像自己心里并没有默念‘上帝保佑’似的,看上去很得意。
丹尼尔·谢伊:
牧师们跟毕蒂·厄尔利那么不对付,你能毫发无伤地跑去见她就是万幸了。我有一次亲自找过她,你想要在那附近找对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所有人都不敢给你指路。
我去找她是为了我那小家伙,他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缠上了。我到达她家时,才发现我前面差不多有五十个人在排号等着见她。轮到我的时候,她往那瓶子里看——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绿瓶子,看上去里面什么也没有。然后她跟我讲我从哪里来,我家房子的形状和外观,还有你看见的那边那片湖,还有附近的所有东西。然后她告诉我这附近有座石灰窑,她说:“伤害他的东西就来自那座石灰窑外的那座堡垒。”可我从来不知道那里还有一座堡垒。但当我回家后亲自去找时,才发现那里果然有一座。
她接着告诉我那‘东西’是怎么缠上他的。她叫我回想,是否有一天我在干草地里干活,有一个绅士停下来跟我讲话,而我的孩子就在我身边玩耍。那天我记得很清楚,跟我说话的是住在克林的老詹姆斯·希尔,他骑马路过,然后停下来和我聊天,还夸我的孩子。那地点离那座堡垒很近,詹姆斯·希尔就在那附近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