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马放慢脚步,好像在黑暗里绊住了什么东西。摩尔纳看它低下头又抬起来,如此两次,然后就一动不动,低下头在地上嗅来嗅去,好像发现了什么。马蹄子周围,好像传来了汩汩水声,一条小河拦住去路。要是在夏天,这条小溪不深,完全可以淌过去。可在这个时节,水流湍急,连冰都结不住,再往前走就很危险了。
摩尔纳轻轻拉住缰绳,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在马车上站了起来,茫然无措。这时候,他透过树枝,看见大约两三个草场外,似乎有一丝灯光……
他跳下车,牵着马往后退了几步,马有点受惊,脑袋不住地乱晃,为了安抚马,摩尔纳对着它说:
“好啦我的老伙计!好啦!咱们不往前走了。马上就知道咱们到哪了。”
路边有一个小草场,草场的门刚好朝着路,半掩着。他推开门,牵马进去。柔软的草没过脚面,马车在身后无声地摇晃。他把头靠在马头上,感觉到马的体温和沉重的呼吸……他把毯子搭在马背上,牵着马一直走到草场的边上,然后扒开栅栏上的树枝,又一次看到了灯光,是从一座孤零零的房子里发出来的。
还得再穿过三个草场,跳过一条小河。那条河有点危险,过河的时候他险些双脚同时掉进水里……终于,他从最后一个斜坡上纵身跃下,跳到了某户乡下人家的院子里。一头猪正在圈里哼哼。狗听到结了冰的地面上传来脚步声,开始狂吠。
门上的百叶窗是开着的,摩尔纳刚才看到的光来自壁炉里正在燃烧的柴火。除此之外,这间房子里没有别的照亮的灯光。房间里,一个妇女站起身,走近门口,并没有显得十分害怕。就在这时,房间里的大机械座钟敲了起来,七点半了。
“打扰您了,夫人,”我们的大个子说,“我好像踩到您家的菊花了。”
她手里端着碗,看着他,停了一会。
“没错,”她说,“天这么黑,看不太清楚路啊。”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摩尔纳站着,打量着房间。墙上糊着花花绿绿的报纸,看起来像个小旅馆,桌子上放着一顶男人的帽子。
“老板不在么?”他坐下来问道。
“他待会儿回来,”妇人肯定地回答道,“他去取柴火了。”
“我不找他,”我们的年轻人把椅子往火边移了移,接着说,“我们几个在林子里狩猎,我过来管您要点面包。”
摩尔纳知道,在乡下人家里,尤其是孤零零的农场里,讲话的时候需要特别小心,甚至要耍点手段,尤其不能让人发现自己不是本地人。
“面包?”她说,“我们没有面包可给您,每周二都来的面包师傅今天没来。”
奥古斯丁开始害怕了,他刚才还以为自己到了某个村子的边上了呢。
“哪儿的面包师傅啊?”他问道。
“呃,维尔南赛的面包师傅呀。”那个妇人似乎有点吃惊。
“维尔南赛离这到底多远啊?”摩尔纳担心坏了,追问道。
“沿着大路走的话,我也不清楚到底多远,但要是横穿的话,有三里半地吧。”
接着她开始说她有一个女儿在那,每个月的第一个礼拜天都来看她,她的老板呢……
但是已经完全迷路了的摩尔纳打断了她,问道:
“维尔南赛是离这最近的镇子吗?”
“不是,最近的是朗德镇,离这五公里。但是那一没商店二没面包店,只有一个小集市,每年一次,在圣马丁节[2]那天。”
摩尔纳从来没有听过朗德镇这个名字。他发现自己迷路迷得有点离谱了,忍不住觉得有点好笑。那个妇人本来正要去洗碗,这时候又转过身来,感到有点奇怪,她盯着摩尔纳,慢悠悠地问道:
“您不是本地人吗?”
这个时候,一个上了年纪的乡下人出现在门口,把怀里抱着的柴火扔到地上。妇人跟他解释这个年轻人想要什么,嗓门很大,就好像他耳背似的。
“哦这样啊,这简单,”他爽快地说,“但是您得靠近点,这么着您可烤不着火。”
不一会儿,这俩人就都挨着壁炉的柴架坐下来了。老头把柴火折断,扔到火里,摩尔纳开始吃面包和牛奶。饱受一路艰辛之后,能置身于这样一间简陋的房子里,我们的旅行者非常满足,他寻思着,自己这趟奇怪的旅行也该结束了,已经开始琢磨日后和同学一起再回来看望这两位好心人。却不知道,这里只是一个暂时的歇脚地,很快,他将再次踏上旅途。
不多会儿,他就拜托他们把他送上去拉穆特的路。这一次,他的话稍微有点接近实际情况了,他告诉他们,自己和其他的猎人走散了,现在发现自己完全迷路了。
鉴于老头和那个妇人都坚持要他留下来休息一晚,明天天亮再走,摩尔纳终于同意了,然后出去要把马牵到马厩去。
“你可得当心羊肠小道上的那些个坑啊。”老头跟他说。
摩尔纳不敢相信他居然是从“羊肠小道”上来的。他在门口犹豫了一会,拿不定主意,几乎要动摇了,差点就求这个好心的老头跟他一起去了。最后,他还是抬脚走进漆黑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