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水见着是他,头便更痛了。他不理会她,却只优雅的走到她的面前,朝她伸出一只手来。“拿出来。”
他的手掌洁白修长,指甲修剪均匀。掌心摊开,掌纹鲜红而明确。
她往后退了三步。试图把圣旨藏起来。可他却几个箭步将她紧紧的拥住。自她的手中将那明黄圣旨抢出举高。
苏流水面色煞白,身子有些颤抖。“还给我。”
“这东西暂时由我保管。你别操这份心了。”他说罢,便将圣旨叠妥,揣入怀中。
苏流水眸中现着一丝绝望的平静。她的眼睛直直的盯着温行云的胸前。“你怎么来了。”她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他的眉毛一皱,长手便这么覆上了她的额头。她的额头很烫,竟惊得他心一抽。“怎么会在发烧?张然呢?”
苏流水拍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三步。“别碰我。”
他蹙着眉毛,眼中现着灼灼流光。“苏流水,你在怕我。”
苏流水没有说话,身子却不住的发颤。“因为你变得好可怕。”
他的面色苍白得像一张纸。眼睛却变得黯无霞光。“爷哪儿可怕了?你打见着爷起,不就没怕过爷么?怎么你现在就觉着爷可怕了?你是不是在骗爷?骗爷,把你放了!跟你说,爷不会放了你的!一辈子都不会!”
苏流水身子一软。他将她搂在怀中,哑道,“苏流水,你别这样。你这样你要爷怎么办?”
苏流水没有说话,她的头烫得迷迷糊糊。身子也不由自主的绵软了。她感觉他打横抱起她,将她放上榻。在她以为她快死的时候,竟有人开始帮她擦汗。
帕子的料子很是柔软,只沾着一些冰水。凉凉的很舒服。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好好的留在他的身边。再不会说出要离开他的话!
他眼睛余光瞧见她收拾的包袱。感觉甚是扎眼。他打开包袱,里头竟全是些银票。一刹时,他的心像是被掏空了。
“苏流水,你这么想离开爷么?你竟恨爷恨到连带件太子府里的东西都不愿了么?就这么拿了些银票,你就准备逃了?”他的手放到她的小腹,按住。隔着肚皮感觉着孩子的脉动。
“这个孩子,也不能留下你么?”他说到这儿,眼睛红了。“那我还留他有什么用!不如结果他罢了!”他说罢,便缓缓的抬手。
手在半空中停住,犹豫了许久,他又缓缓的将手放下。“可若没了这个孩子,你是不是早就已经走了呢?苏流水,你告诉爷,你要爷怎么做?”
苏流水缓缓的瞠开眼睛,勉强扯了个笑出来。
她这么一笑,却让温行云害怕起来。这样的笑容,安静如死。仿佛她是一个没有生命的娃娃。
“孩子,爷不要就给流水一剂落子汤吃罢。孩子没了,爷便能与竹清风双宿双栖,共掌天下。”她静静的说着,却惊怒了温行云的眼。
他突然起身,猛的将屋里的桌子翻倒。“苏流水,你好好的给爷把孩子生下来!不许再动这样的脑筋!孩子生得下来,我便饶张然一命。生不下来,我便要他不得好死!”
孩子生得下来,就饶张然一命。生不下来,就要他不得好死!
苏流水像是突然恍然了。她唇角苍白,面上的红斑在烛火下显得异常的狰狞。“原来你不让我走,全是为着这个孩子啊。”她的声音极轻极淡,却寒了温行云的心。
他扣住她的下颌,咬牙怒道,“苏流水,你非要这么曲解爷的意思么?若是这么想你会好过些,那你就这么想好了。是!爷就是为了孩子!”
苏流水眸中现着惊异。“可别人也能替你生孩子。”她说到这儿,眼神不由自主的放软。小手贴上小腹,哑然一笑。“这孩子生在我的肚子里,将来也要我把他生出来,这孩子,该是我的才是。爷,您将来会有很多孩子,这一个,就别跟我抢了。”
温行云这一回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论这孩子生是不生,她都不会再留在他的身边了。他要跟竹清风成亲,伤透了她。所以她要离开。带着他的孩子离开!
“这是爷第一个孩子!是爷的嫡子!是要继承爷一切的嫡子!爷将来做了皇帝,这孩子就是青阳国的天子!你现在说要让爷不要跟你抢他?你休想!”他说到这里,但觉心口一甜,血丝便从他的唇角溢出。
鲜血滴落洁白的衣角,绽出点点红梅。他背着她偷偷抹去,一束发丝飘落她眼前。
曾经,她以为他的发丝从来都是流泄身后,从不束起。可原来他不是不束,而是不愿意束。她伸出指尖,勾起一缕卷发放到眼前。
发丝柔软清冽,散发着沐浴过后的清香。他曾经与她,结发为夫妻。可原来他二人的情缘竟这么的短。
温行云没有动。他知道她正捉着他的发丝。没有言语,他却清楚的知道她的绝望。可他如今能怎么办呢?圣旨已下,而她,还少了最后一颗解药。
她现在怨他恨他。怎么也好过她就这么死去的好。温老六,不爱她。他缓缓闭上双眸。若真爱,又怎么舍得伤害。若真爱,就该捧在手心仔细呵宠。
天将亮。月已西斜。他伸手将她拥入怀中。哑道,“别走。苏流水。你曾说过要永远陪着爷。你最重承诺,怎能食言?”
苏流水身子僵硬,可她却未反抗。她清冷一笑,道,“皇帝都会食言。太子也会食言。我一介小小女子还守着那般诺言做什么?温行云,算了!我都不想计较了,你计较什么?我在太子府里已无立足之处,你就放了我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