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萤，当我登上列车时才体会到与你分手的巨大痛苦，列车员关闭车门时，我看到你苍白的脸和两汪晶莹的泪水。蓦然而起的内疚和悔恨深深地刺着我的心。为什么要离开你？为了追求革命的英雄主义吗？为了沽名钓誉吗？为了追求罗漫蒂克吗？为什么没有拥抱你？那样可以让你清楚地知道，我的心是永远属于你的。列车越是拉着我远去，我与你被无数无形的丝緾在一起的心难受得越厉害。如果我们此次离别不是错误，就是说按我们设想的那样是暂别，那就真得感谢列车玻璃上（我相信从安上就从未擦过）的尘垢。如果不是它的遮挡，让我看到你泪如泉涌的样子，我会不顾一切地跳下车去，紧紧地把你抱往，永远永远也不和你分开。我良久地在车门口站着，一直到了下一站，匆匆过来开车门的列车员才把我这个守株待兔的傻小子拉开。
兰菊妹妹说西出阳关无故人。她哪里知道我的心里装着你，任凭我走到天涯海角，我都会象影子那样把你带在身边。我时时刻刻都不会把你忘记。此次行程我还不知道终点，不知道风把我刮向何方，姑且就象奶奶故事中的人物吧，走到哪哪是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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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车象穿山甲那样在十万大山里穿行。山里的景致美得迷人。秋花不比春花老，秋婆婆比春姑娘更有姿色。山沟里有小溪，清彻的河水唱着清亮的歌。车窗象电影屏幕那样不断变换着镜头。忽然变得一片黢黑，我以为是断了片子，实际是进了山洞。为了知道我们相隔几重山，于是我屈指计数山洞的个数。片子结上我就看电影，片子断了我就计一个数，接着就是想心事。我忽然想到一个怪怪的问题：我在学习班里越讲真话越过不了关，在叔叔家里讲一次假话就通过了。早知道这个窍门我何苦多挨两三个月的整。你可别担心我会变坏，我会坚持作人之本，永远真诚。
对怪事的感慨和临近山城的激动，使我竟忘了对山洞的计数。只记得我的十个指头屈了伸，伸了又屈反复好几次。你别为重重群山叹息，高山隔，大江挡，路远情更长。
塞外山城别具特色，真正是秋高气爽。你那里还是一片葱绿，这里已是一片金黄。由于云低，仿佛天又近了一层。塞市给我的第一印象不坏。可是当我象没头芲蝇似地误投误撞寻找分配部门时又令人心中不畅。掉队的战士寻找部队也不会有我难了。也难怪，这里的大中专毕业生分配办公室已经撤消了。直到一位身材魁武的同志接待了我，我才感到象见到老首长一样的温暖。
然而他对我并不热情，胖胖的脸绷得紧紧的，没有一丝笑容，他用短粗短粗的手指展开我的介绍信，眯缝着被肉欺负得很小的两眼，拿近又拿远地看了一气，大概什么也没看清，又戴上眼镜，眼镜很不得体，难怪他老不戴着。眼镜倒是很好，但架在他鼻子上绝发象小朋友的玩具，真乃委屈了这么好的物件。他透过鏡片看介绍信，又歪过头来从眼鏡圏外看我，又看信，又看我，弄得我怪麻烦的。好像他手中拿的是我的照片，不住地和我的真人相对照。
不知他看我怎样，我看他越发觉得面熟，好像以前曾不止一次地见过。我一下子想起在电影或小说里见过的形象—资本家。我为自己的好记性沾沾自喜，忍俊不禁地笑，当然不能笑出声。
资本家似乎硧认照片与我本人相符无误，放下价绍信，摘掉玩具眼镜。胖胖的脸依然绷得紧紧的，而且还撅起了光光的老公嘴。我知道，既便他不把我看成工人领袖也是他眼里最坏的工人。
“怎么现在才来报到？”他两只小眼盯着我问。
“在学校参加办学习班了。”我如实回答。我想他接着会问“为什么办班？”我也作了应对的准备。可他却偏偏到此为止打住。
“斗批改办公室和大批判组，这两个地方你挑一个吧。”他的话无论语气还是内容分明都是在争求我的意见，两只眼也不在那么死盯着我。老实讲，这两个地方都是天堂。所以他以为我不定得多感激他呢，起码也得握住他的手说千恩万谢的话。为了不让他倍感失望，我用温和的眼光看着他，心里盘算着如何拒绝他。他见我贵人语话迟，谅解了我这个初出茅庐青年学生不懂得人情事故，于是不再等待聆听我的烧香话，催促我说：
“隋便挑一个吧，明天就去上班。”
我冷静下来想了想，人家可是为我好呢，真让人有点高情难却。但我的决心不会动揺。我在想如何表达才不会刺伤对方，他误以为我在犹豫不决，于是又说：
“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知道，这对你已经是格外照顾了。别人可都分到了最基层，唯独把你留在上边，而且还让你到这么重要的部门。”他这番话不是讨好也是收买。
“感谢领导对我的好意。”我终于说，“这两个地方我都不想去。”
“为什么？”
“大批判和斗批改我都搞腻了。”
这下可让人吃惊不小，资本家瞪大了眼睛，本来没有介入我们谈话的屋里的其他人，也都转过头来看向我。来一队红卫兵造反也不会让他们如此惊吓。这样的谈话内容让人谈虎色变，资本家想快快把我打发走，急忙问：
“那你想干什么？”
“干专业。”
“干专业得到下边去。”
“下边也好”
“可苦哇。”
“我不怕苦。苦中有乐。”
于是我拿到了去赤县的介绍信。
资本家送我出门时态度大变了。我在他眼里由一个与他对抗的工人领袖一跃变成了公私合营的公方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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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市也许是很美的，但我无留恋之心，更无倦恋之意。我的身心从拿到介绍信时起就被赤县吸走了。按说对没到过的地方，爱也无从爱，恨也无从恨。但我却真心喜欢上了那里。从蜘蛛网似的地形图上，我看出那里的风水。还觉得那里放射着宝器灵光。我不是没有想到这是在自作多情。从资本家嘴里已经流露出穷山恶水的味道。但我无论如何是要爱那里的。不是命运的安排，而是我自己非要到那里去实现理想的。我向你讲过，由于受百里煤海芳香气息的薰陶，我对边山有着和故乡湾龙一样的感情。中学时代，我也有过海阔天空的梦想。但想得最多的还是边山。我有两个好伙伴，暗地里比着劲地学习。都表示要接父兄的班，为煤海贡献力量。一个叫田黑金，绰号黑刺猬（长得黑，爱刺人），迷上了工程师，立志在边山当一名总工程师；另一个叫乔晓娅，我们都叫她巧嘴鸭。她热爱教育工作，立志为煤矿工人培养下一代；不知道我为啥爱上这一行，也许因为到柱子场剥过树皮？也许因为在井下看到过矿柱的重要？边山所用坑木都是从东北调，为啥不自力更生？我立志在边山建个矿柱林场。我们都考进了各自理想的院校。他两目前怎样我不知道，我回边山建林场遥遥无期。但干林业的志向不能改变。人类是从大森林里走出来的，难道不能再回到大森林里去？现在你该理解我为啥如此坚强执著地向大山里奔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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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常听奶奶说：“人是地上仙，一日之内走一千。”今天我乘六、七个小时的车抵达赤县。如果说我抵达塞市就有十万大山把我们隔开，那么我身处赤县的现在又加十万。
迈进第一个门坎，就好象来到另一个世界。天变得格外的蓝，空气也是格外清新，吸到嘴里感到甜滋滋的。你可以想像出这个门坎有多高。同车人谈论说叫十八盘。卡车开得比牛车还漫。这也难怪，因为是顺着天道往天上开。我本来给十八盘计数呢，跟给山洞计数一样，数着数着就忘了。不过肯定不止十八盘。我知道不少叫十八盘的地方，不见得够数的地方也这么叫。我相信这里会大大超过，却偏偏也这么叫。我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对十八如此感兴趣。关顶的一座碑上刻着三个大字：“锁阳关”。我一下子想起当年镇这里的名将樊梨花。看来我只有前进无退路可走了。当逃兵是万万出不了巾帼名将镇守的锁阳关的。
这里是名符其实的赤县，自打迈进第一个门坎，沿路看到的一切都是红的。漫山遍野的红色，我知道是秋姑娘的浓妆，山路象红飘带似的红，我一时还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是金秋红叶的映照还是我眼发离了呢？一种神密的感觉不断驱赶着由于穿着单薄和乘敞车给我带来的寒冷。望着这条赤色的路，我不禁想：这大概象征着我走得是革命的路吧。
小县城还保留着古色，散发着古香。当我走进完好的城门洞时，仿佛走进了古代的世界。县政府招待所原是一座庙，名曰西大寺。黄昏时分我走进大庙，连日的奔波，一路的风尘，总算到了，真有一种遁入空门万事皆忘的轻松。山城的夜好静好静，没有汔笛的长鸣，没有嘈杂的人声。我躺在床上，顿觉沉入了风平浪静的海底。这一夜睡得好香好香，依依稀稀觉得作了一个又一个甜美的梦。第二天早起却一个也回忆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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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个大早，赶个晚集。
我急着赶路是想早点到岗。好使悬着的心放到肚里。也好尽快与家里联系。我一年一年地不回家，你曾讥笑我是什么真正的革命派。但不管怎么说我是正常的人，七情六欲一样不少。我对家的思念应该说更甚于常探家的人。如今我在旅途中，中断了与家人的联系。家里见不到我的信，学校再把家里给我的信转回去，家里会以为我失综了，心里不定得多着急呢。我隐约听到了亲人的呼唤。爷爷奶奶泪眼汪汪，爸爸妈妈愁眉不展，秀春妹骂我山雀尾巴长，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娶了媳妇肯定不会忘娘，希望你不要生气。
我早早到名曰组干组的人事部门报到，吃了闭门羹。我还以为来得过早，于是耐下心来等，如果用守株待兔不太合适的话，那就是傻老婆等汉子。左等不来，右等还是不来。有好心人告诉我今天是星期日，县革委大院不办公。我不禁倍感可笑。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你看我是不是太傻了？
回到西大寺，我想找佛爷烧柱香许个愿什么的，尽管知道这是妄想，但还是找了。当然连个佛爷的影子也没见到。我忽然想到随身携带的标本。真是的，家有真佛何必远烧香呢？我拿出标本来看，眼前浮现出我心中的偶像。
来到被重重群山包围的地方，一切都是陌生的，但这两盒昆虫标本使我倍感亲切。它包容着我们相处的美好时光。个个标本都记载着件件难忘的往事。用大头针代替的昆虫针扎破了你的手，这只闪着金属光泽的金花虫上就染着你的血。扎破你的手，疼在我的心；剧毒农药撒在我的手上，你急着给我擦洗，还骂我笨。当时也许我们都不知为什么，现在我们都该清楚这是因为爱。今生今世，我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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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比一只被放飞的鸟，勇往直前地向自由王国里飞奔，是怕再被捉回笼中。这下可好了，我终于飞到了目的地，可以放心地高唱自由的歌了。
十面井是一块盆地。一说盆地你可能想到准各尔、塔里木、吐鲁番、四川等大盆地，这里可远没那么大。不过称盆地也确实当之无愧。那位称心如意的向导给我讲述了一路关于十面井的故事。
惊险而巧妙的相逢使我们一见如故。
我不时提醒客车上的服务员：到深井车站时通报一声，免得坐过了站。服务员大大地不耐烦了，把我当头一次出门的庄稼佬一样嘲笑。我根本顾不上在乎这些，。也没留心汽车拐了多少弯，过了多少坡，翻了几道梁，两眼就盯着前面的村庄。过一个不是，再过一个不是，看眼前的村象，结果还是不是。我简直急不可待了。嫌汽车跑得慢。其实汽车快得简直要飞起来，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件人命关天的事。路边的一头毛驴被这个飞来的庞然大物吓惊，象躲避兽中之王大老虎那样拼命逃窜。不知那位老乡是怕毛驴跑掉而死死抓着缰绳不放呢还是被缰绳绕住而脱不得身，逃命的毛驴一下子将他拖倒。“快停车，救救老乡。”我不知道喊没喊出声，反正心里是这样喊的。汽车也真的停住。我冲下车去救那老乡。拼命拉住毛驴，扶起被驴拖倒的人。他满脸是土，嘴里流着血。我掏出手帕给他擦，关切地问他有没有事。他推开我的手，用衣袖把脸擦了一圈，随口吐了口唾沫，憨厚地笑了笑，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说：“平常。”他望着公路下边的深涧，满怀感激的说：“多亏你救了我，不然小命就难保了。”那深涧也使我倒吸了一口气。事先我倒也留心那涧了，可救人时把那涧忽略了。我见他无恙，只是牙龈出了血。身后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我蓦头就跑。真不好意思，让车上那么多人等。我正深感内疚呢，汽车响了一声喇叭就开走了。我一下子又产生了恨。哪能这么办呢？我下车救人没有任何企图，如果我因之登了报，出了名受了奖再刁难我也不迟，可现在我还什么也没得到。再说认为我显也罢，出风头也罢，把我甩下，可我的行李还在车上呢。我边追车边大声喊：“停车，快停车！我的行李，行李！”我被什么东西绊倒。原来是服务员把我的行李推下了车。
这可怎么好，我坐在行李卷上不知所措。索性就闭上眼什么都不想。即便不会像神话故事那样有什么奇迹发生，但最终总是有办法的。忽然有一个亲切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说大兄弟，你就是新分来的大学生吧？”
我赶紧睁开眼睛，见一个大个子神兵出现在我面前，他手中还拉着匹御马。我这才留心到他擦去黄土的脸是那样善良，正像他的心。在被抛弃时见到这样的亲人，哪能不叫人热泪盈眶。
“这就是深井村吗？”我激动的声音颤抖。
“就是。”他回答的干脆肯定。
“到了，总算到了！”我高兴得欢呼雀跃。
御马也跟着凑热闹，昂头长啸，表示欢迎。刚才它还像个脓包，见到汽车就吓成那样，差点把主人拖到山涧里边去。我既叫他御马，人家又表示友好并与我同乐，我还挑剔什么呢？相逢一笑泯恩仇吧。
大个子神兵怕我误会，忙说：“别高兴得太早，离公社还有十七里路呢。”
我知道，来时听组干组里的人介绍了。但我故意显出为难的样子：“还得走哇！”
“别愁，走不行就骑在驴屁股蛋上。”神兵往驴驮子上放行李，一边放行李卷一边放包，两边重量不等，他就找块石头放在轻的那边，一切打对完毕，把缰绳搭在驮子上，往御马屁股上一拍，它就开走了。我俩也跟在它后边上了路。十七华里算啥呢？我希望再远一点，这是我的战场呢，谁不希望自己的领地更大呢？
老乡告诉我，是公社叫他专程来深井接我的。天没亮他就出发，早早来到深井等。没想到我们这样结识，所以一下子就成了好朋友。一路上他的话匣子老开着，详细给我介绍了十面井。
十面井公社辖十七个行政村，南北长54华里，东西宽38华里，四面群山环绕，中间就是所谓的盆地。十七个村中有十二个带井的。最北端的叫深井，最南端的叫井头，当中那个村叫十面井，是公社所在地。他的周围有九个村，分别叫一面井二面井三面井直升到九面井。四周的山区还有五个大队，管辖八九个自然村。村名都很好听，一时没记住几个，好像有个叫红山嘴的。
我两只耳朵认真地听他讲，一双眼睛仔细地四下观察。我所听到的和看到的都证明，这是一方风水宝地。眺望四周的重山峻岭，我忽然想到一个奇怪的事情，告诉你可别生气。假如我成了陈世美式的人物，你休想向秦香莲找到陈世美那样找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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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艰难的旅程，总算到了站。一颗悬着的心落了地。急忙给边山的父母、故乡的爷奶、北京的叔婶发了信。在这样偏僻的大山里边，我不知道信要走多少天。我恨不得立即登报声明，让家人知道我没有失踪。这里所说的家人也包括你。
那三封家信，只是报告我的地址和平安，叫他们放心。给你的信就不这么简单了。要象我们促膝谈心那样，把所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特别是还要写上我对你百般的思念。实际上我每天都在给你写信。好在离你给我的信开绿灯的春节还有一段时间，我可以尽情地写。
今天闹了场误会，差点让我难堪得无地自容。
不等收拾好行李，首先安顿我的两盒宝贝。虽然经过千里旅途的颠簸，但都完好无损。看到这些标本，不能不让人想起我们在一起的岁月，更不能不想起你。我仿佛看到你从遥远的大平原穿过万水千山向我翩翩走来。我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用激动的声音发出甜美的呼喊：“秋萤！”
幸亏我没有把大学生的斯文丢在学校里，没有不顾一切地上前拥抱破门而入的很象你的人，不然将造成千古之憾。
“我叫于树林，抓团的工作。就住在你隔壁。欢迎你！”来人伸出了热情之手。
阿弥陀佛，上帝保佑。我怎么会把她看成你呢？我不想只解释成见物生情和对你的过分思念，等有机会再何你忏悔。
应该说那个自称于树林的长得并不丑，让人眼发离把她看成你并没降低你的身价。然而任何人也取代不了你在我心中的位置。
我不知道与来人握没握手，或者出于不伤害对方自尊心的考虑，也将手伸了过去。但过后一点感觉也没留下。
“你神神秘秘地干什么呢？”她判断得并不错，的确有点神秘。当我告诉她我在古叨虫子时，她马上退避三舍。我真巴不得把她吓出十万八千里。但她借我的胆又凑到跟前来。
“荷！这么好看？！”她既然称赞咱们的标本，我也得以礼相待。
“你弄这些玩意干吗呀？”可惜她满口京腔，无知到如此地步，管珍宝叫玩意。我把标本盒放到卷柜中间的抽屉里，谢绝参观。
“快锁起来吧，怪吓人的。”她松了一口气。
“朽木不可雕也。”我心里这样骂她。一想到这是曾骂你的话，我又后悔用在她身上。
她本无事，就是来招乎一声，算是认识了。见我无话，呆了片刻就出去了。大概是怕感冒。因为我的态度很冷。
我好比当年投奔到解放区的学生，看到什么都感到新鲜。要告诉你的事情太多了。可今天只说了个于树林，你不会认为她给我的印象太深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