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到底在干什么?”
大概香茗看我目不转睛的专注神情,心中十分不解。我没有回答,只是在看他们身上穿的衣服,很久没人进去了,我心下焦躁不安起来,忽然,对面走来了身穿一红一绿襦裙的少女,显然他们不认识,我默默告诉自己,如果红衣服的少女先进大殿,我就去送李恪。他们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几乎可以说并肩,不知是我的错觉,好像绿衣服的女子故意不让我如意似得,似乎加快了脚步,这时我的心已经紧张到极点,看着她们一步步走向台阶,还是绿衣服的女子在前面。马上就到了大殿,绿衣女子一脚已经迈进了大殿,我顿时失望到极点,无力的瘫坐在地上,猛然,一个盈盈少女的声音飘入耳朵
“小姐。”绿衣女子听到呼唤,停住了脚步,就在这时,红衣女子已进入大殿,我顿时欣喜若狂!是佛让我去送他!可是我只是坐了一刻,没等香茗来扶,起身立刻飞奔出去,眼泪夺眶而出,边跑边哭,周围的人和物我已经分不清,任凭香茗在后面声嘶力竭的喊。
“小姐……你等等我。”
“房遗墨你等等我……”香茗一边追,一面喊,可能真是急了,竟然喊出令我我的名字、
我不顾一切疯了似得跑着,这次就让自己任性一次吧,任何事我都不管了,现在任何事任何人也都不能阻挡我,尽管已经气喘吁吁,可我一点也没感到累,也没有想停止,我知道,如果错过了今天,今生我怕是再也见不到李恪了,路上我不断问自己,不是已经忘记他了,怎么还如此激动。就这样,穿过“六街”,心通通的跳的厉害,一路跑到朱雀门,这是李恪去封地的必经之路,我要去长安城最高处——朱雀门的城墙上去等他!
“小姐,你……你跑那么快,我都跟不上你。”香茗终于赶到,上气不接下气的抱怨。
“我们现在要干什么。”香茗又问。
“跟我来。”说着我便拉着香茗一路小跑,躲到了一个屋角。
左等右等,仍不见李恪的车队。还好,问过城门守将,李恪还没经过,我松了口气,不知何故,一向守时的吴王今日也会磨蹭,过了中午时分,我按耐不住,吩咐香茗去看看,自己仍在原地等候,生怕错过,终于,香茗气喘吁吁的来报:“小姐……,吴……吴王来了。”
我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一把把香茗拽过来,靠墙而立,直到确定了这个位置他肯定看不到我,我才罢手。
“小姐 你弄疼了我”
“嘘……”听着他的车队越来越近,我做了个襟声的手势。
从我的位置来看,有大树遮挡,他是无论如何也看不到我的,但我却能清楚的看到他。这算是我的一个优势吗,我暗自嘲笑自己,仍是不能大方的和他见面。孟子有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我这算什么呢?偷看吗?尽管这样逾距,我还是选择这样的方式和他告别,因为我舍不得,放不下,爱不得,恨相见。
我听着徐徐而过的马蹄声,还是忍不住一直朝外望去,他的眼神还是那么凌厉,只是多日不见,竟然有些沧桑和失落,这种神情我从来没在他脸上读到过,原来他也有脆弱的一面,那个城府极深,善于权谋,纵横捭阖的吴王,那个从未认过输,坚如磐石的吴王,竟然也会沮丧,也会低头。
“殿下为何要绕整个长安城才出城门?甚至每个里坊都绕了。”
“没有原因,就是想绕。”原来他迟迟不来的原因在这,李恪的回答简洁明快,可我并不相信他会做没有原因之事,为什么呢?会因为我吗?但我马上否定了自己,我和他现在又有什么关系。
李恪向来节俭,更不喜欢排场,所以随从并不多,也可能出于形势考虑,非常低调,除了二十几匹马就只有一辆马车,而马车上想必坐着她的王妃了,想到这里,我真想过去掀开帘子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值得李恪放弃我,放弃和宰相联姻,甚至放弃了皇位,现在,我不知道有多么狠李恪,也不知道有多么恨自己,我不能自持的跑向城楼,不给自己任何的喘息机会,但等我站在城楼上,吴王府的车驾已穿过城门,往南边而去,看着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我心痛的无以复加,这一刻,我感觉自己太渺小了,对一切都无能为力,甚至无法主导自己的婚姻,更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这一刻,我终于向自己承认,李恪永远都是我心爱之人,只要他还在我心里,不管他到哪里,我都不得安生。
车队走的很慢很慢,李恪走的更慢,从最前面一直落后到了队伍最后面,竟然还左右环顾,好像在寻找什么,我心里期望着,会不会奇迹出现,他会停了下来,可是奇迹并没有出现,尽管很慢,可他的背影还是一点点的消失,快要看不见,我闭上了眼睛,不想眼看他做最后的告别,忽然,我感觉到车队停住了,我睁开眼睛,想要看看怎么回事,就在这时,那一瞬间,他回过了头,看向了城墙!我被他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到了,猛然背过身去,不让自己的眼神在他背上再做一刻停留,最终我还是没有忍住,眼泪马上哗哗的流了下来,我曾想过,再也不为他留一滴眼泪,仍是没有做到。
我有一种感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肯定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感受到了我在这里,而我也能感到,深切的感到,他的目光在我背上停留了很久很久,我的手心在出汗,额上的汗珠也流了下来,我其实一直在等,等他转过头去。不知过了多久,像过了几个春秋,我得偿所愿,他转过了头。我心舒了一口气,可是,他并没有走,还是矗立着,一动不动。
“小姐,吴王在马上把脊背挺得很直,他为何还不走啊。”香茗朝下望了望,悄悄对我说。
他伫立了那么久,日长似岁,时间一秒一秒的流淌,又一秒又一秒的停住。我们就这么背对着背,谁也不肯先走,谁也不肯回头,这一段时间我浑身犹如针刺一般,只盼望着他能快点走,但又不希望他走,他觉察到了吗,还是他根本就是在等我,我不敢往下想,再往下想,我真的会回头。他还在原地,僵持着,每过一刻,我的心都在滴血,时间越久,血都汇成了一条河,我怕在这么下去,我的血会流尽。
终于,在我的热切期盼和不期盼下,一个声音拯救了我:“王爷,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停下来了?”声音婉转,煞是动人,听后让人顿觉绕梁,是萧妃。
我和他隔得并不远,我又在城楼上,声音是可以听清楚的,我没有动,他依然没有动,也没有回答萧妃的问题。到这一步,我觉得自己再也受不了了,飞也似得奔下了城楼,脚步声太快太急,踩的青石板咚咚做响,几近摔倒,现在我的心太乱了,太委屈,也太痛苦了,下了楼,跑到城墙背面,马上蹲下嚎啕大哭起来,哭的声泪俱下,肝肠寸断,痛不欲生。几乎就在同时,他忽然大喝一声:
“驾!”箭一般冲了出去,没有一时一刻的迟疑,速度之快,马蹄的巨大声响,即使隔着城墙,我仍听得一清二楚,他内心坚定可见一斑。
“殿下!”他的那些手下惊呼,车队也迅速追了上去。
他走的如此决绝,在我哭了之后,没有给自己,也没有给我留丝毫的余地,我明白如果没有我先下楼,他不会走,如果没有我的失声痛哭,他不会没有半点犹豫就那么失态的纵马狂奔。
我不知道我的哭声能传多远,可我知道,会一直萦绕在他的耳边。
“小姐,别哭了,你这样我也想哭。”香茗大概吓坏了,手无足措的安慰我。
“我没事。”我擦擦眼泪,可眼泪却又不争气的流下来,止都止不住。
“小姐,你这样忘不掉吴王,怎么不去见他。”
“我……”我哽咽。
“小姐是怕被看到吗 小姐还是放不下吴王对吗?”
听到这里,我几近崩溃,肩膀抽动着,朝香茗大喊:“你说我为何如此在乎他,为什么!为什么!他在乎我吗!”
“终究还是忘不了他。”香茗叹了口气
我冷笑一声,不忘,就此别过,相忘于江湖,就是我和李恪唯一可行的,最好的结局吧。
说实话,经过此事,我有些明白了一些事情,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我和他误会根深蒂固,不知道有没有消减的那一天。今日的我,如此执拗,连我自己都吓坏了,我们没有说一句话,可都吓到了对方,他在不在乎我,这个问题我自己问了无数次,可今天我却不再疑问,而是陈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