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横祸,掌柜的欲哭无泪,坐倒在地,撕心裂肺的喊道:“天杀的,我招你们惹你们了,为什么要坏我的家业?”
经此一闹,客栈中的客官也没有继续住下去的理由,好在天已开始放晴,许多人从废墟中扒出自己的行礼,牵了马匹上路去了。董笙掀开碎裂的木板,将刀匣背在身后,让泰来和寒锋去牵马自己却缓缓走到掌柜的身前,取出一锭金子放入了掌柜的手中。
那掌柜的蓦地一愣,慌忙跪在地上连声道谢,董笙淡淡一笑接过泰来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马,三人不多时便消失在那掌柜的视野之中。
路途泥泞马不能疾行,董笙三人只得并辔在道路上缓缓前进。期间,泰来想要将董笙身后的刀匣接过来,却被他笑着拒绝,“算了,让你背着,恐怕这一路某人都不会给我好脸色!”
某人自然指的是寒锋,只见他听到董笙说了这句话之后,微微蹙了蹙眉,心想此人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敏锐的眼光,自己昨日一路的表现被他全部看在眼里不说,而且还能够推测出其中原因,当真非同小可。
不过,寒锋从来都是以冷漠示人,就算董笙猜出了他心中所想,也不会为此而改变。董笙侧着眼睛看了寒锋一眼,微微摇头,以一种无奈的神情叹声说道:“我真是服了你这个人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有时候,我真的很好奇,你笑起来究竟是什么样?”
寒锋淡淡说道:“我不会笑!”
董笙歪着脑袋,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寒锋,忽然转头问泰来,“他真的没有笑过?”
小泰来听了董笙所言,认真想了好一会,从与寒锋认识到现在,可以说两人已经很熟了,可他却真的从来没见过寒锋笑过。
“没有!”
看到泰来摇了摇头,董笙也信了这个冷冰冰的人真的没有笑过,因为泰来在他面前从来不撒谎。寒锋油盐不进,完全就是一块会行走的石头,董笙无可奈何,只得叹声道:“这个人世界上有的是真冷漠,有的是假冷漠。真冷漠的人往往独来独往,从不与人交流,在他的内心一般都是黑暗的,很难有人能够走进他们的心里。而假冷漠的人,不过是用冷漠来防御自己,表面上拒人于千里,实则内心火热。这种人其实内心是渴望朋友的,不过却又因为自卑亦或其他的原因,不敢迈出那一步。那么,你是哪一种人呢?”
迎着董笙的目光,寒锋忽地勒住身下坐骑,寒声道:“我知道你城府极深,但请你不要妄自揣度他人内心。我不过是遵从庄主之命来保护你,如果遇到什么事,我也一定会出手,可是我不敢保证你能活着。”
闻言,董笙顿时脸一黑,尴尬说道:“不是吧,不过是一起说说话,何必表现得这么讨厌我呢?我虽然家里有些钱,有时候也有些玩世不恭,但不至于如此不堪吧?”
“嗯,”泰来听了郑重的点了点头,仰着小脑袋对寒锋说道:“寒锋哥哥,你误会公子了!”
寒锋看了泰来一眼,没有做声,只是催马上前,突然走的快了一些。望着他刚直冷漠的背影,董笙无奈的摇了摇头,与泰来跟了上去。
然而,片刻之后,董笙三人却停了下来,因为前方泥泞的道路旁,一个衣衫破烂的男子正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托着一个斗大的红葫芦兀自喝酒。
痴酒驼。
一个霹雳榜上的杀手,突然出现在这里,董笙当然不会认为是什么好事,而寒锋右手直接握在了白龙剑上。
只见董笙拍马上前,拱手道:“痴老先生坐在这里,想必已经摆脱了那位白衣姑娘?”
痴酒驼喝了一口酒,十分满足的哈出一口气,笑道:“那是自然,老子还能被那臭婆娘追上不成?”
董笙点了点头,也跟着道:“嗯,臭婆娘自然不是痴老先生的对手,不过是死缠烂打罢了。既然如此,晚辈恭喜老先生摆脱麻烦,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先生在此品酒了。”说着,一面向寒锋使个眼色,三人欲快速通过。
这时,忽听那痴酒驼说道:“慢着!”
董笙微微皱眉,神念缓缓涌出识海,右手已经扣住了背后的刀匣机括,笑道:“痴老先生可还有其他吩咐?”
痴酒驼淡淡一笑,一双精光四射,仿佛看尽世间沧桑的眼睛不经意的扫过董笙身后的刀匣,说道:“把你身后的匣子留下!”
寒锋与泰来闻言,立时警惕起来,一个握住剑柄,一个伸出了食中二指,只待痴酒驼有何动作,白龙剑立时便会出鞘,而泰来的《神仙指》也会瞬间发出。
然而,痴酒驼却依然坐在石头上,浑然不在意。董笙示意寒锋二人不要轻举妄动,从容笑道:“我身后不过是一个行礼匣子,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如果痴老先生手头紧,我这里倒有些银两,先生不妨先拿去。”说着,董笙伸手探往腰间。
那痴酒驼冷眼望着董笙,重复道:“我让你把背后的匣子留下,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闻言,董笙伸出去取银票的手突然停下,反手挽个法决,那是《阴符》的“灰熊伏威”。痴酒驼感知到寒锋的剑意,小泰来的指尖乾坤,以及董笙捏住法决的同时,周遭天地元气的波动,不由得愣了一下。
“看不出,你们三个倒有些深藏不露啊!”痴酒驼轻轻扣上了葫芦塞子,缓缓在石头上站了起来,黑里透红的脸上露出几分傲然之色,“不过,你觉得你们三个齐上,能够在我手下撑几时?”
话音刚落,董笙忽然觉得识海中一阵动荡,眼前的视野蓦地变得虚幻起来,仿佛无边的星空,闪烁着星星点点。而后,那些星星点点在某种力量的牵引下,缓缓汇聚在了一起,形成把长而细的刀。
刀身直而窄,只有在刀尖处方才微微上挑,就像一只雁翎。
而事实上,这的确是痴酒驼的刀,雁翎。
这无形的虚幻之象,是痴酒驼的气场所在,也叫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