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付卡是跟着秋天一起走进K城的。
那时候，K城的中心广场上正聚集了一大片的人。他们穿着簇新的衣服，排着整齐的队列，有说有笑的。
卡付卡拉住一个从身边经过的人，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个人停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卡付卡，说：新来的吧？你跟我来，排我后面，我给你慢慢解释。
卡付卡就乖乖地跟在那人的后面，排到了队伍里。
那个人，侧了下身子说：我们在摸官！
摸官？卡付卡说，从来没听说过这个词，什么意思？
那个人说：摸奖，你总该知道吧！
卡付卡点了点头。
那个人接着说道：摸官，其实和摸奖差不多，说白了，就是凭手气，弄个官当当。
当官，靠这么摸纸条就成？卡付卡一边说，一边还做了从箱子里摸纸条的手势。
那个人说：就是啊，不信，你试着瞧瞧。
很快就轮到卡付卡了。卡付卡掏出新办的身份证，让工作人员扫描了一下以后，学前面那个人的样子，把手伸进玻璃箱，在那堆纸条中间搅动了几圈，然后抽出一张来。卡付卡当场启封密封条以后，一张小红纸就露了出来。上面是金黄色的几个字：东区宣传部部长。
恭喜你，卡部长！工作人员握住卡付卡的手说。
旁边的礼仪小姐就给卡付卡戴上了一个花环，然后，伸出右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卡付卡看看礼仪小姐，怯怯地问：小姐，我当官了？
是的，卡部长。礼仪小姐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
卡付卡只好跟着她走了。一边走，卡付卡一边又问道：小姐，我真的是当官了吗？该不会是像有些部落里女孩子抛绣球找新郎的游戏吧？
卡部长，我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从现在起，你就是我们K城东区的宣传部部长了。
可我没学历，也没能力，真能当官吗？
能，一定能，礼仪小姐说，等上了班，你就知道你能当官。
经过简单的身份确认、两天的培训，卡付卡正式走马上任。卡付卡也成了K城自实施摸官制度以来历史上的第一个外来人员。不久以后，K城的媒体都宣称：这是K城民主文明的历史新境界，是一次全新的飞跃。
一个礼拜以后，卡付卡正坐在办公室里看报纸，敲门声响了起来。卡付卡连忙正了正身子，拿了支笔和一份文件。
是那个叫莫哈的秘书。他递上来一篇稿子，说：卡部长，请您过目。
卡付卡说：这是什么东西？
莫哈说：事情是这样的。我们东区最近成立了文学艺术界联合会，简称东区文联。他们准备创办一份叫《城堡》的文学刊物，想请您给这份创刊号写个序言，考虑到你工作比较繁忙，刊物的主编已经把序言写好了。请您抽个时间看一下，如果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在上面签上您的名字。莫哈一边说，一边将手指按在文章右下角的空白处。
卡付卡说：那我先看看再说。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出大问题了。卡付卡发觉文章里有不少字，自己并不认识。好在他很快地把它们给跳过去了，没有露出一点痕迹。
终于看完了，卡付卡连连点头，说：写得真好，不愧是作家里的主席。然后，他掏出笔，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半个月以后的一天上午，莫哈秘书拿着本装帧漂亮的杂志进了卡付卡的办公室。他双手捧着将杂志递了上来，说：卡部长，《城堡》的创刊号已经出来了，请您审阅！
卡付卡接过了杂志，翻了几张，就看到自己的名字张牙舞爪地趴在那两个“序言”的大字下面，他忍不住想笑出声来。
这个时候，他看到莫哈垂着手，还站在一边，就问道：还有其他事情吗？
莫哈从西服的内口袋里掏出一篇稿子来，说：一年一度的“选美比赛”又要举办了。为此，办公室里安排明天举行“选美比赛”的动员大会暨《城堡》创刊号的首发式。
那是不是说，明天我还要在台上发表讲话呢？卡付卡问道。
莫哈说：是的。讲话稿，我已经给您写好，请你过目。
卡付卡接过讲话稿，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感觉背上一阵凉意袭来。
为了保证您明天的讲话声情并茂，全区轰动，我们已经安排了全区最有名的演说家来给您做演说示范。莫哈一边说，一边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
一会儿，那个叫牛尔克斯的演说家进来了。
牛尔克斯说一句，卡付卡跟着说一句。半天下来，哪些地方该停顿等掌声，哪些地方该激情万丈，哪些地方该亲切如春风，卡付卡都拿捏得十分到位了。
第二天的演说，正如卡付卡预料的那样，获得了空前的掌声。东区的百姓争相传诵卡付卡的文采和口才。
很多人都说：卡付卡是我们见过的最有才华的宣传部长。
两年以后，卡付卡任期结束，K城重新举行摸官活动。很遗憾，这次，卡付卡摸到的是一张“谢谢参与”的安慰纸。
卡付卡感觉自己就像在秋风中飘荡的枯叶那般，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