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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直到很多年以后,这位名叫叶鹏的主治医师回想起自己某日某病房外的“英明”判断,依然会满脸红光,气色光润。

为人医者,“望”、“闻”、“问”、“切”……仅凭借着遥遥一“望”,就能敏锐精准的发现“奸情”和“病情”,这是何等境界。

事实上,他现在坐在特护病房里,自鸣得意。

“我和你们说,当时医院暖气这么足的情况下,病人躺在地上,你们知道我是怎么发现她身体不适的吗?”

“叶老师怎么发现的呢?”

小护士们眨着纯洁的黑眸,嘴上问着,心里却在咆哮:我们是护士,如果刚实习的小护士都能“望闻问切”运用的炉火纯青,那还要医生有毛线用啊。

老医师推推鼻梁上的镜框,严肃发问:“阑尾炎早期症状是什么样的?”

小护士们傻眼:“呃……”

“笨!你们当时也在,难道没看见病人脸色苍白,屈着右腿侧躺,肌肉紧张,走路佝偻着腰,这些都是症状!症状啊……”

叶鹏老医师一手托日状,光辉万丈,激情澎湃。

病房里,围坐着几个被“抓壮丁”抓来听老医师光辉事迹的倒霉小护士,一个个满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

“咔嚓,咔嚓……”

嚼苹果的声音分外清晰的响起。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人吃苹果!

小护士们怒目而视。

一转头,就看见小婉在病床的角落张着乌溜溜的眼睛,小老鼠似的啃着苹果。看见诸护士的目光,小婉一愣,旋即尴尬笑笑。

——得儿,也是个被老医师摧残的可怜人。

小护士们叹了口气,大度移开了刀片似的目光。

小婉松了一口气。

看着这群小护士,小婉第一次觉得生病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至少当病人,不用像这群实习护士一样:除了要照顾病人,还得竞争“奥斯卡金像奖”!

为什么要竞争“奥斯卡金像奖”?

您瞧瞧!

老医师目光扫来的时候,这群丫头们立马配合老医师的“精彩”演讲,适当露出“哇!好崇拜”、“原来是这样”、“好厉害啊”诸如此类的丰富面部表情。

然而,在老医师一转脸的时候,她们的嘴角迅速耷拉下来……那速度,简直可以媲美国粹“变脸”。

“要我说,小婉啊,你都阑尾炎了,自己身体不舒服,怎么都不说一声?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了,痛成那样,你居然还没事人一样。你的神经到底是怎么长的?那时候……肚子难道没知觉吗?”

“嗖——”

似乎有一箭精准的射过来,小婉膝盖无辜中枪。

“卡擦。”

她咬苹果的动作一顿。

红彤彤的苹果,露出雪白的切面,细腻如沙。

多好吃的苹果啊。

可小婉现在完全没有吃的想法了。

一大块苹果,含在嘴巴里面,吐不出来,吞不下去,瞬时间憋的小婉的脸蛋一片通红。

偏偏,老医师还在殷勤切切的看着自己。

某人脸上扯出一个比哭好看不到哪里的笑容,含着大块的苹果,小脸憋的通红,含糊不清道:“我不知道啊……呃,我以为中午吃饺子吃多了,大约是吃坏肚子,忍一忍,挨一下,也就过去了……不知道有那么严重……”

呜呼,叶医师,您和小护士们谈话就好了,不要想到我啊!

“咕咚。”

苹果屑终于吞了下去,某人慌忙捶捶噎住的胸口,小手小心翼翼捧着吃了一半的苹果,只觉劫后重生,天清地明,生活重新变得美好光明起来。

“噗。”

一声轻笑,忽然响起。

小婉揉揉耳朵,总觉得这笑声怎么那么像温卿之的声音?

可是温卿之笑的时候,不是应该轻蔑加不屑的意味更多一点,怎么可能会这样心平气和,竟然还带着淡淡促狭的意味?

唔,错觉吧。

一定是错觉了。

小婉抓着吃了一半的苹果,还在犹豫从哪里下口的时候,只听老医生语重心长道:“吃坏肚子的疼法,和阑尾炎的疼法怎么能混淆一谈。姑娘啊,你这是拿自个儿当奥特曼小超人?多瓷实的身子骨,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

骤然,一股暖流从心间涌起。

小婉放下手中的苹果,瞬间收敛了方才的漫不经心,年轻姑娘明亮而安静的黑眸认真的看着老医生,诚心诚意的感谢着:“这次真要感谢叶医师!”

——正是因为老医生路过发现昏迷在楼道的自己,及时做了应急措施,才让自己化险为夷。

纵老人家年岁大了,话就多了,却真真是个热心肠的好医生。

听见小婉的感激之言,老医生和蔼的笑笑。

然而,叶老医生人好的没话说,偏偏最喜欢八卦。

这还没歇下嘴多久,老医师的八卦精神再次高高挂起,几步走到小婉这边,义愤填膺道:“你当时都昏倒在楼梯口了,你老公呢?怎么就走了?你们当时不是一起离开的吗?为什么你都昏倒了,他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不会……真的和那些人说的那样……在外面有了三……”

“轰隆。”

一道天雷毫无预兆狠狠霹上小婉的脑门。

老姑娘表情一下就囧了。

这……这个……

刚才讨论的重点,不是“感激言谢”吗?

怎么就忽然换了话题?

而且……她好像很多次的解释过温卿之不是自己的老公。自己的病例本上,那么显著的“单身”字样,怎么就被老医师给选择性无视了呢?

即便是心中电闪雷鸣,分外悲愤。不过,这几回相处下来,小婉还是明白一个真理,那就是:和老医生,是争不得的。你越争,他越来劲儿。

小婉只好顺着他的话,含含糊糊的应着:“呃,这个……我……”

“叶医生,十九号铺病人吃安眠药自杀,现在血压六十,心跳七十……”忽的,一个清冷略显淡漠的声音传入诸人耳中。

“什么?”老医师一听,当即起身,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一个,匆匆忙忙带着一票小护士风风火火的走了。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病房内,瞬间空了一大半的人。

只留下两个在换药的小护士互视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十九号铺的病人才刚脱离危险期,眼见着好转啊,怎么就这么想不开……”

“未婚先孕啊。听说她心脏本来就不好,不适合生育的。难产也就罢了,宝宝刚出生,就被她男朋友甩了……”

“真可怜!”

说到这儿,也不知道小护士想到些什么,忽然住嘴了。

紧接着,小姑娘飞快的掠了一眼,看见小婉没什么反应,这才悄悄吁了一口气,把话题生硬的扯到别的方面。

她们自以为小动作天衣无缝,却瞒不过小婉的眼睛。

得了。

在叶老医生的喋喋不休下,这些小护士都知道自己的“老公”温卿之把自己一个人丢楼道口,扬长而去的事了。

这不,聊点八卦还要避她的嫌。

在小护士眼里,小婉的遭遇,运气再背点儿,可不就是十九号铺病人的另类写照。

然而,分明应该忿然,小婉此时却没有丁点儿这样的情绪。

她嘴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一分的弧度,闪动的乌眸宛如浸在水银中的黑曜石,明亮如雪,却是在自嘲。

她只是在想:生老病死,这些看来遥远的事情,现实而真切的发生在医院,发生在每一个医师、甚至是自己的身边。

这世上,最无常的,往往便是生死。

否则,先贤也不会得出“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这样的结论。

在小婉看来,那个十九号病床的女孩为了一个不爱她的男人,真的很不值得。生命是父母所赐,为何要因为别人,而轻贱自己呢?人活着,不是应该珍惜自己,珍惜身边的人,珍惜活着的每分每寸光阴。

“请问,我可以四处活动一下吗?”

她转头,忽然对身边的小护士问道。

那小姑娘愣了下,旋即点头,“你现在已经在调理期,可以做适量的运动。”

“谢谢。”

小婉朝她笑笑,径自穿戴好衣物,转身,关门,离去。

离去的瞬间,似乎依稀还听见小护士们在病房中模糊的议论,依稀传入耳中。

“黄小姐的先生好像一次都没来看过她……”

“黄小姐人挺好的,怎么就摊上这么位先生?自己的太太阑尾炎挨了几刀,一次医院都没来过……”

透过明亮的玻璃窗,淡蓝色的帘栊外,寒风萧瑟。

此时,小婉额头禁不住划下三条黑线,有一种深切无力的感觉。

上帝啊,她真的和温卿之没有任何关系啊……为什么这些人就听之耳旁风呢?

老姑娘背影萧条,无限悲愤的走着……

可没走两步,身前却被一个挺拔的身影挡住了。

她愣了下,让了几步,可对方似乎也在让,竟刚好挡在了她的身前。

老姑娘觉着不对啊,一抬头,顺着对方笔挺的西装往上看,恰恰好看见一张清美宛如山水的容颜,冷秀精致仿佛刀琢,竟不带丁点儿烟火气息。

“温卿之?”

她惊愕张大眼睛,旋即一声惊呼,“你怎么在这儿?”

“咳。”

对方轻咳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终是岔开话儿,问:“阑尾炎开刀还顺利吗?”

“嗯。挺好的,你什么时候来的?”

“从你吃苹果被噎着,就到了。”

温卿之不知想到什么,乌亮清润的眸子里含着清淡如水的笑意,在窗外笼下的几许天光下,清美的不可思议。

小婉素来是颜控,瞬间有一种被秒杀的感觉。

这丫,生来就是祸水模样啊。

可脑子进浆糊还没两秒中,她迅速反应过来:“你早就来了,怎么不出声和叶医生解释解释,任由他误会我俩的关系?”

“哦,来这的时候,早听说过叶医生认准的事情,任谁说都不听。既然他认定我负心,我何必出来找骂。”

“可后来叶医生不是出去了吗?”

“呵。”

忽的,温卿之一声轻笑,嘴角微微一勾,淡淡笑道:“你没觉得刚才喊19号病床出状况的那个声音很耳熟吗?”

小婉低头,总觉得刚才那个声音淡漠中透着清冷。

如果是一般小护士,不可能那么气定神闲……也只有叶医生这样心心念念为病人的才没有察觉出分毫的违和感,立马风风火火赶过去了。

她原本没深究,可如今仔细一想,再抬头时,脸上已一片无奈。

“刚才喊19号床位出状况的那个人,是你?”

“我随便诌了个事儿,本来只想引叶医生出去,没想到19号病床的病人身世那么坎坷。引起换药的护士们这么多感慨。”

说起这遭,温少耸了耸肩,明显也有些头疼。

“所以你也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继续不进来惹护士们的冷眼了。”

“是啊。”

温少轻轻笑了笑,明亮的眼底透着狡黠。

小婉对他彻底无语了。

“看见我没事,你可以走了。”

说实话,小婉丁点儿不想和他扯上半点干系,温少说遇见自己没好事,可自己何尝不是。

相亲遭遇地一百零八次失败已经够惨痛的了,老天似乎觉得这还不够给她倒霉的人生加一道亮色,居然让她遇见了洛安安。

好吧,那些都没有伤筋动骨。

精神上的折磨,在小婉粗大的反射弧与神经之下,都可以忽略不计。

可这接下来的阑尾炎开刀可就不舒服了。

老姑娘觉得自己遇见温卿之,那就是扫帚星惨烈的撞向地球,拉开了自己悲剧的人生序幕。

是以,现在看着温卿之,恨不得哪儿远跑哪儿。

“你走那么快干什么?我记得任何手术过后,都不适宜剧烈运动吧。”

小婉在前面逃命似的加快步伐,温少优哉游哉的走着,居然还在后面好整以暇的评论着。

“擦”的一下。

小婉一口银牙彻底咬碎。

她想了一会儿,停下脚步,回头,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温卿之,道:“温大少特意来找我,恐怕不是探病这么简单吧。”

“上次我们相亲……”

“那不叫相亲,那只是随便喝了一杯咖啡。”

小婉郑重的打断他的话,打死也不承认两人错误的事件,错误的地点,发生了一场错误的相聚。

温卿之见她抿着粉唇,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只觉这姑娘认真起来倒还真是可爱。

他轻笑一下,旋即,也不知想起什么,迅速收敛了笑意,淡淡道:“介绍人王蓝是你的好友吧?”

“怎样?”

忽听见王蓝的名字,小婉的耳朵竖了起来,张着乌溜溜的眸子,疑惑又戒备的瞅着他。

温卿之又乐了。

然而,一想到姑姑给自己施的那些压力,所有的平和在瞬间纷纷烟消云散。

他淡淡道:“没注意到你在生病,害的你住院,是我不对,在这里,和你说声不是了。”

小婉没接话,一时没弄清他到底在打着什么样的主意。

果然,这厮就不是能吐象牙的主儿。

紧接着,就听温卿之淡淡说道:“既是无意,也请黄小姐高抬贵手,不要再让王蓝先生再在我姑姑面前嚼舌根了。”

“王蓝?嚼舌根?”

听这儿,小婉有点儿懵,一时云里雾里。

温卿之笑了笑,继续道:“黄小姐就算喜欢我,觉得不甘心,也请停了你的执念。我说过,我与黄小姐从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将来也不可能在一起。所以,不管你在王蓝先生面前如何编排安安的不是,接着王蓝先生的嘴说给我姑姑听,也不能改变这个事实……”

他轻言细语,微笑从容。

小婉额上一条条黑线划下,只觉一盆盆狗血从天而降。

我了个去。

我喜欢温卿之?

还故意编排洛安安的不是,找王蓝传话给温卿之的姑姑?

你高富帅,天时地利人和,全天下的姑娘都喜欢你!

可你会不会自我感觉太良好了?

这一瞬间,小婉被气乐了。

她一句话都懒得解释,转身就走。

就在这时,一曲《义勇军进行曲》高昂的响了起来。大部分人的手机铃声都是设置为一些抒情唯美的轻音乐,这么坑爹的使用义勇军进行曲作为手机铃声,一下子引得诸人纷纷侧目。

小婉气的连手机都懒得看,直接按了个拒听。

可这铃声,就没停过。

就听着一遍遍的《义勇军进行曲》跟得了羊癫疯一样,来回反复不停的“向前进”,小婉无奈了,她拿起来刚准备看看谁这么催命似的来电话。然而,发飙临界点的态度骤然因来电显示上的一个名字,惊的面色一变,头皮都炸了起来。

老姑娘连忙快走几步,避开人群,寻了个安静的地儿,深呼几口气,终于拧着眉头,按下了接听键。

果不其然,接听键刚刚按下,手机那边就传来个略显阴沉的女嗓。

“黄小姐是吗?”

小婉战战兢兢,答道:“是我。”

“干什么不接电话?”

“我……我刚才按错了。”有时候善意的谎言是保命的策略,如果说不出原因,小婉几乎可以肯定对面会传来疯狂的咆哮。

好在,对方似乎信了这个说辞。

对面的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阴沉道:“知道我是谁吧?”

“刘总监。”来电显示上那么惊悚的“霸王龙”三个字,小婉还不至于分辨不出。

对方顿了下,似乎对这个回答尚是满意。

她悠悠道:“有些事情,想和黄小姐说一下。”

“您说……”

“黄小婉你几天没来上班了?”

“两天。”

“居然两天了!你当公司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矿工就矿工?公司发工资给你是让你为公司创造价值的,你呢?你居然矿工两天……”

手机那头的女嗓,越来越尖锐,小婉的头皮一阵接一阵的炸。

她弱弱的趁着刘总监歇口儿气的工夫,连忙插了一句,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请假了,我的假是陈总批的……”

对方骂的正起劲,骤闻此语,似乎愣了一下。

陈总批的假?

自己代陈总来骂人,这不就有点越俎代庖。

说起来,刘总监是个神人。

她是公司的元老级人物,缺为人极其苛刻刻薄。她自己纵是过错惊天,都可以得过且过,却看不得人家犯丁点儿错,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

在公司,她人缘极差,人称“霸王龙”。

平素,也只有新人被她威慑住。

前阵子,她去澳洲开会,公司里消之不散的低靡气压终于散去稍许,没了她鸡蛋挑骨头的管制,诸人平平安安的过了几天。

然而,这样的平静永远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假象。

这不,她一回来,找茬儿呈现出来的性质,那就是报复性的反弹,变本加厉!

虽然得知假期是陈总批的,不过,刘总监只愣了那么百分之零点零一秒,立刻厉声训斥:“到年尾了公司所有人都忙的焦头烂额你还有闲工夫请假?早不请假晚不请假,偏偏在这个时候请假?陈总好说话,不代表你们可以玩忽职守。看着我去澳洲开会,你们办公室没人管了就可以无法无天了还是怎么了……”

人家说,年长则慈。

可手机那厢的女嗓除了在声音上,听的出“岁将暮”,气势却分毫不落丁点儿下风。

一顿“噼里啪啦”的数落,小婉整个人都蔫了。

“我……”

她想解释自己是阑尾炎开刀,遵医嘱,一个礼拜的住院是没办法的事儿,可才解释到一半,对面的声音立马尖锐起来。

“阑尾炎手术?这才大个手术?你居然要请三天的假!人家割个胆结石的手术休息一天照常工作,全子宫割除的手术也不过休息了三天,就立马开始动工……你不就是割个阑尾,至于休息七天吗?”

“这……”

好吧,职场生存法则,小病顶着工作,大病休息三天照常工作,老板向来有把员工当牛马的习惯——给员工吃的是草,榨干所有能榨干的剩余价值。

小婉在职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现状,除了打碎牙齿和血往肚里吞,似乎没有丁点儿其他的办法。

就在她唯唯诺诺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温卿之竟然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从她手中取出手机,直接说道:“你好。”

对面似乎愣了下,不知这忽如其来的男声到底是何方圣神。

不过,霸王龙到底是霸王龙,很快就反应过来,趾高气昂道:“你是谁?让黄小姐接电话,我有事要和她说。”

“我是她的朋友,请给我二分钟的时间好吗?”

“什么事?”

“首先,我想问一下,贵司的假期种类是否包括病假。”

“是。”

“那么黄小姐是否还有工作上的事情并未交代清楚,留下了非她不能解决的棘手工作造成了同事的麻烦?”

“也不是……”

“既然她已经请了病假,并且未给公司造成不可弥补的麻烦,请问她是否可以安心休完这三天病假,再去工作?”

“是这样的……”

“那么我带她谢谢领导的关怀,在休假之际,还送来如此温馨的祝福。”

“不客气,没关系,让她好好休息吧。”

在温卿之一连串的问题下,对面也知理亏,分明想反驳,却在温卿之有条不紊的询问下说不出任何不同的见地。

到最后,莫名其妙说了最后一句话,灰溜溜的挂了电话。

手机按的是免提键。

所以,从头到尾,对面的反应小婉听得清清楚楚,不由惊的瞠目结舌,第一次知道温卿之居然有这样的口才。

眼前的年轻男子,长身玉立,笑容温和。

小婉只觉似有光环在他身后,一瞬间竟近乎耀眼。

当温卿之把手机还到小婉手里的时候,小婉依然有点摸不着北的感觉。

当温卿之再次提出请小婉和王蓝转达一下,不要再在姑姑面前编排洛安安任何不是的时候,小婉虽然觉得羞恼,总认为这事什么地方透着违和感,却也不好意思拒绝,只得拨通了王蓝的电话。

很快电话就接通了,小婉把事情和王蓝一说,手机那边立刻传来不可置信的惊呼:“黄小婉你丫脑子进什么水了?我编排洛安安的不是?你和我认识多少年了,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我什么为人啊?我闲的蛋疼去嚼舌根,你还真看得起我!”

“那这个……”小婉犹豫的看了一眼温卿之,后者如墨似刀的眉毛轻轻拧住了,似陷入了沉思。

“这个那个个头,少墨迹了,我这边忙死了,回头再给你电话。”王蓝不耐烦的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那头“嘟嘟嘟”的声音,小婉觉得挺对不起温卿之的。

说实话,她自然是相信王蓝的为人。

可温卿之会相信吗?

老姑娘捏着电话,脑瓜里的小心思一点点沸腾,分外犹豫的空儿,但听温卿之静静说道:“好了,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谢谢了。”

“知?知道怎么回事了?”

小婉又是一愣。

她还没想明白,温卿之怎么想明白的?

就在她心底的小疑惑一个接一个的时候,温卿之已淡漠转身,潇洒离去。

得儿。

人家都不在意了,自己何必多追究。

阑尾炎开刀住院原本至少要住满三天的,可两天不到,小婉立马灰溜溜的收拾包裹赶紧溜号闪人。

不怪她郁闷啊,这两日,叶医师得空儿就来转悠转悠,唾沫星子飞喷,再待下去,她怕祖宗十八代都被这可爱又唠叨的老医师扒拉出来八卦了!

经过转车、倒车、打车……各种折腾,下午三点,老姑娘黄小婉热泪盈眶的站在自家楼下,瞅着自个儿住的房子,忽然有一种“苦尽甘来”的复杂滋味——

原以为吃吃饺子、签签合同、玩玩兼差、赚赚外快,人生何等快意……

谁知道这一去,就是四十八小时啊!

老姑娘苦大仇深唬着脸,“呼哧呼哧”爬着楼,心中恶狠狠的想:温卿之这丫,绝对是命中带煞!赚他点银子,不是遇见洛安安,就被他害的阑尾炎开刀,还没见到票子的影子,老命已经拼了半条!

回家了,还是回家好。

老姑娘幸福的掏出钥匙,开门……然而此时,她怎么也想不到门打开,一个玻璃杯子迎头砸了过来。

紧接着,一群咋呼的声音同时响起。

“唉唉!躲!”

“快闪开点啊!”

“砰!”

一声闷响。

杯子在在脑门,骨碌碌的掉到地上,一下碎成了玻璃渣子。

老姑娘捏着钥匙,傻愣愣的站在门外,电光石火的空儿,脑海中掠过无数的想法。

——一人付租一人住,这应该是传说中的单身公寓。

——房东苏小姐不是在筹备婚礼已经出国了?除了我,应该没人有钥匙。

——没人有钥匙,那……那不就是……

入室偷盗!?

最后一个想法飞快闪过以后,小婉忽然激动了。

“我擦勒!?这年头的小偷已经到了这么嚣张的地步吗?都已经入室抢劫了,居然还要攻击业主!”

老姑娘紧张的拳头一下攥紧了,正犹豫着是“逃跑呼救”还是“赤手搏小偷”,就听着房子里面传来个粗犷的嗓音:“哎,捂着脑门,快捂住啊!”

小偷的黑话咋这么复杂?

“捂住?”网上只说过门口划上记号,是小偷踩点的暗号。

这个“捂住”,莫非是暗语?指的是还有同伙?

小婉满脸骇然,忽然意识到双拳难敌四手,如果对方是有组织有纪律的入室偷窃抢劫,此时不逃更待何时!逃跑的步子还没迈出两步,她的胳膊忽然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不知是谁,急迫喊道:“快,用这个,捂着脑门。”

小婉冷不丁被人抓住了,脸色一白,热泪满眼,下意识大吼一声:“好汉饶命!”

那人虎躯一震,似乎被震住了。

小婉吓得双手抱住脑门,泪流满面:“我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值钱的东西没两样,好汉您看的上眼,全搬了便是,我分外合作,绝不说半句二话……”

抱着脑门的时候,手掌湿漉漉的。

楼上的厕所下水管道漏水也就罢了,怎么门口也漏啊?

小婉一边哭诉一边吐槽,反手往裤腿一抹,还准备继续来几句“感人肺腑”的求饶台词,不知是谁,缓步而来,不由分说把她脑袋掰过来——

上药,包扎。

纱布围一圈,围的个严严实实。

那人身上有好闻的风信子香味。

郁而不腻,气息如歌如画。

一个明亮好听的年轻嗓音冷嘲热讽道:“你的皮是从哪儿偷来的?被杯子砸出血了不痛吗?还在这里唧唧歪歪。真不知道你怎么活这么大的!哪来的小偷?谁家小偷这么大能耐,弄这么大动静也没物业来管?”

小婉惊骇抬眼,一张雪白精致的脸蛋就在眼前。

依然是眉眼清澈,宛如炭笔画眉、绯色樱花,点缀在极致的细雪白瓷上,说不出的清美动人。

可不就是房东家的倒霉弟弟——陶苏!

“吱——嗡!”

就在这时,震耳欲聋的电钻声再次响起。

不管什么时候,这种声音冷不丁炸开,都会让人血压飙升,心跳加快,气血贲张,情绪暴躁。

小婉浑身一抖,面色煞白,还不等说些什么,楼上买菜回来的阿姨刚好路过。

“夭寿哦!天天装修,再装修也一堆破烂!”这阿姨明显不是吃素的主儿,拧着一袋的小菜,声音飙得比电钻声还高亢三分。语句中的脏字不重样的骂,气势磅礴,竟是比72家房客中的包租婆更加生猛可怕。

搁第二个人,怕是都要灰溜溜的小意关门,退避三舍。

偏偏,被骂的是小陶公子。

二话不说,小陶公子一扬眉,将小婉把大厅一扯,大门顺手一摔——

“砰”的一声巨响。

楼上的阿姨没准备,冷不丁又吓了好大一跳,气得浑身发抖,口里越发粪土与祖宗齐飞,人生共猪狗同寿。

小婉第一次遇见“混混发横”、“泼妇骂架”,目瞪口呆。

她愣着,人家小陶公子可不傻。

陶公子一听见门外的骂声,漂亮的脸蛋立刻露出可爱的笑容,两枚邪恶的小虎牙雪白雪白。

不知道他想到什么,又把门打开了。

门外的大婶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小陶公子露出了一个分外柔软的好看笑容,“阿姨,我也知道和您讲素质,太难为您了。所以这些年,我越来越喜欢狗。狗永远是狗,人有时候真不是人。”

“你!你……”一句话,噎的那大婶血压嗖嗖往上飙,差点没厥过去。

门“碰”的一声,又摔上了。

“你陶爷每月交那么多物业管理费,这门又不是不隔音,还唧唧歪歪说陶爷是非。陶爷回来三天不到,才买的兰博基尼被你家倒霉孙子划成什么德行了?和你说几句,竟好意思吐槽陶爷犯不着这么大个人和几岁孩子一般见识。还几岁孩子!十一岁的人了,比陶爷小不了几岁!再和你理论几句,你嘴里就开始不干净了。见过泼妇,这样的泼妇陶爷还是第一次见……”

门外隐约传来大婶哭天喊地的骂街声,小陶公子也愤愤着。

大门的隔音效果太好,一切听得隐隐约约,“泼妇”骂街的杀伤力近乎于零——

“混混”与“泼妇”的较量,在门的助阵中,“混混”大获全胜!

比了一个“V”的手势,小陶公子十万分的解气。他吊儿郎当的寻了椅子,望椅子上一坐,继续嚷嚷着招呼起来:“都别愣着,继续干活啊。”

小婉愣愣看着他,发傻。

小婉:“这里为什么会有施工队?”

小陶公子一眼白去,理所当然:“装修啊。”

小婉一听,急了,“房子难道不租给我了?”她忽然意识到:房子现在的管理权不在苏小姐那儿,这个“混混”全权代理说一不二。连“泼妇”在“混混”这儿都没半点儿胜算,自己又算毛线啊?

不祥的预感倏的冒了上来。

小婉的危机意识在冒泡。

陶苏脸上又露出了柔软好看的笑容,大气道:“姐姐别急,虽然你没道义欠我3个月的房租,可是陶爷我是讲信义的。”

“是是,陶爷您讲信义。”别管他说什么了,马屁先拍上。如果她身后有条尾巴,小婉毫不怀疑那尾巴是否在拼命摇动。

陶苏顿了顿,气定神闲道:“陶爷虽然信义,姐姐您的信义怎么样……陶爷我不知道。”

刷的一下,额角划下三条黑线,小婉讨好的笑脸一下子僵在脸上,“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老娘我这么好的信用!

气恼之下,老姑娘只差没当场掳袖子,跑上去理论了。

她忽然觉得这倒霉孩子怎么这么可恨!

然而,再可恨,人家也是房东。

一口老血翻涌到喉咙,被狠狠压了下去,这倒霉老姑娘哭丧着脸,气若游丝:“那陶爷您觉得这事儿……”

“我搬过来。”

陶苏眉毛一扬,笑的温软可爱,话音斩钉截铁。

“纳尼?”小婉一愣,旋即额角隐隐抽筋:“你?你搬过来?”

这孩子的脑子到底是抽了还是抽了还是抽了?他搬过来?又不是没住的地方!搬过来盯梢守那么几千元的房租,他到底有多闲啊?

小婉眼睛都直了。

小陶公子分毫不觉得这项举措有任何不对的地方,严肃点头:“对啊,你住客房,主卧归我。随便装修装修,你回来的刚好,差不多快装修完了。下午家电家具会陆续送过来……哎,这么冷的天,我姐不安空调,姐姐你居然也不安……不会冷吗?”

他嘀嘀咕咕了一阵。

小婉心里各种抓心挠肺不淡定。

如果眼神能飞刀,陶苏身上绝对多了无数把雪亮亮的刀子。

让个大男人住家到底不合适!

小婉思虑再三,终于忍不住冒出一句“孤男寡女的住一起,万一,万一……”,她万一了半天,终于快速说道:“万一出了事儿怎么办……”

“啪!”

一声敲拳的声音,小婉吓了一跳。

但见小陶公子赫然惊醒,仿佛忽然被提醒了一件多么重大的事情,大男孩眼前倏的一亮,大声说道:“工匠,给主卧再加三把锁!”

“主卧?我住客房啊!”

客房不加锁,加什么主卧啊?小婉迷糊了。

小陶公子眼眸儿晶亮,精神奕奕,“有道理啊!陶爷我如花似玉的美貌,万一姐姐对我起了色心,三把锁都不够啊……”想了想,他继续道:“对,加五把!”

“噗!”

小婉正喝着的水,一口全部喷在了跑茶几来拿钉子的工匠身上。

“陶!苏!”小婉抓狂。

陶苏茫然看着抓狂的老姑娘,迷惑了半天,终于似想起什么一样,犹犹豫豫道:“姐姐莫不是以为,我对你有什么企图?”说到这儿,他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捶墙,笑的小婉脸蛋刷的红到了耳根。

在小婉悲愤的目光中,小陶公子小心翼翼摸出了一个银锁链,一个精巧的心形白金坠子“啪”的一下被打开。里面,是一张精巧的照片,长发及腰的小提琴少女容貌精致,气质清冷,是个极品的美人。

“这是我正在追的女孩,T大09届音乐系的,叫尚轻筱。”顿了顿,这熊孩子语重心长道:“姐姐一把年龄了,就别看什么偶像剧了。听青春偶像剧瞎说什么男人吃惯了山珍海味就要挑清粥小菜……屁!陶爷眼光不赖,对清粥小菜没兴趣,对嫩草老牛什么的,更没丁点儿兴趣……”

在陶爷的喋喋不休中,小婉的脸漆黑漆黑的。

本以为医院里折腾来去,那就是痛苦的深渊,杯具的开篇。

然而直到现在,小婉才发现对比医院,家里这尊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可怕角色。正所谓出了龙潭,又入虎穴,她的耳朵遭受到非人的折磨与虐待。

在陶爷唠唠叨叨的自我肯定、自我赞美、飘飘然不知所以然、天崩地裂老子最大的无耻情怀影响下,小婉恨不得拿根面条吊死自己,以结束这惨绝人寰的噪音污染。

也许是小婉的祈祷终于被老天听见了。

大约在下午三点左右,伟大的万能的以及……未老先唠叨的陶爷接了个电话。

紧接着,他利落的交代了些装修施工的小细节,结束了对小婉的洗脑演讲,心情舒坦的出了门。

随着他离开,一股清新透亮的自然风吹拂进屋。

老姑娘往床上重重一躺,忽然有一种再世为人的幸福。

昏昏欲睡的神思,终撑不住。

眼皮一合,歇歇吧。

这一睡,昏天暗地轰轰烈烈,不知睡了多久。

但在眠者的梦中,时间被无限拉长,也许是一瞬,又或许有一世纪那么遥远。

黄小婉是被手机铃声闹醒的。

接通电话后,那边短暂的沉默。

小婉以为打错电话,“喂”了几声,没得到回应,刚准备掐了电话继续睡。

电话那头,传来个清淡的声音——

“你好,黄小婉。”

电话那头的声音分明陌生,却又隐约几分熟悉的冰润清淡,似极致的寒冷中,一瓢清水从雪堆中淌过,被凝成亮晶晶的冰珠子。

很是冷淡硬气,一下子将小婉的瞌睡全部冲散的干干净净。

这个声音,她听过一遍,绝对不忘。

哪怕毕业近五年了,听到这个声音,她也能准确无误的喊出声音主人的名字——柳邵。在黄小婉认识以及不认识的人群中,柳邵的声音一直格外特点。以至于从没人能够认错他的声音,正所谓过耳不忘,也就这么一回事了。

其实,柳邵此人,不仅声音特点,他的家世、性格、容貌、气度,一直都非比寻常。

有一种差别叫天壤之别,有一种距离云泥之分。

上大学那会儿,T大从上到下,谁不知道法律系的高材生柳邵,不是学生会风云人物,与团委也不搭任何的边,似乎任何能够让人在学校中脱颖而出展现才华的活动,你压根看不见他的身影。

然而,这并不妨碍T大学生们知道并敬畏柳邵的存在。

石微的那群狐朋狗友削尖了脑袋,也想制造些契机,与柳邵搭上些关系。

可惜,柳邵从来没给过他们机会。

这就像是一个浑身冰润闪闪散发出夺目光华的冰钻,以冷酷强硬的气度傲然于此,拒绝着任何人善意恶意甚至是无意的亲近。

以他的身份与地位,压根无视了周遭小人物们的靠近与谄心。

独来独往,不与任何人交好。

这是柳邵在T大的生活方式……

小婉纵是对权势懵懂无知,也可以从周围人的态度中轻易分辨出柳邵身份有多么的尊贵。她从不认为这样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有一天会自降身价与自己说上一两句话。然而大环境的影响下,若是说她对柳邵一无所知那也太扯淡了。

是以,今儿个,她接到了这个未知的电话,听到了那个看似熟悉却无比陌生的声音,想到了声音的主人叫什么名字,却依然有些震惊到麻木的感觉。

这感觉,不亚于被五百万砸中了脑袋。

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没机会和柳邵说上几句话,而今……传奇的主人居然在给自己打电话。

“我……我……”

到底被传说冲昏了脑袋,分明对方和自己没什么干系,也把小婉激动的血脉贲张,满脸通红的结巴了半天。

对方沉默了一下。

这样的沉默,分不出是对黄小婉莫名其妙的结巴有几分轻蔑,还是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的漠然与淡薄。

柳邵沉稳道:“想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再则我们双方都很忙。所以闲话不提,我想问一下上个礼拜六,你在元贞医院的什么地方捡到黑色皮夹?还记不记得那个失主的样子?”

问话开门见山。

于两人而言,萍水相逢的校园生涯,压根谈不上有旧可以叙。

以柳邵的性格,更不可能与黄小婉这样的小人物解释太多。

于是,谈话就在这样突兀的情况下如利刃一样剖开乱麻似的迷雾,直切重点。

而这样的重点,对小婉而言,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大约花了半分钟的时间,她才模糊理清柳邵的问题。

如果这里接电话的是T大任何一个人,恐怕在柳邵闪闪夺目的光环下,都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尽无不详,原原本本的把事情经过说给他听。

然而,这是黄小婉。

早就说过老姑娘的神经和一般人不大相似。

这丫头拧。

这样的拧表现在很多地方。

你柳邵的确浑身光环加持,比圣斗士星矢小宇宙爆发还光灿夺目,可我黄小婉不吃你这一套。

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我又没哭着求着你给我打电话。

找人问问题,别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态度。

你一打通电话,就用这么高人一等淡漠傲然的态度和我说话,我现在心里很不舒坦。

我不舒坦,自然也不会让你舒坦的知道答案。

是以,在柳邵看似平顺有礼,实则居高临下的“审问”中,咱们的拧主儿想也不想,咔嚓一声,挂了电话。

电话那厢,霎时间进入了骇人的安静中。

许久,才听一清雅好听的嗓音淡然道:“胆子够肥,连你柳大公子的电话都敢挂。”

事情追溯到上个礼拜的元贞医院。

柳家出了大事!虽然柳邵生性冷僻不喜与人交往,却不代表柳家都是这类生冷勿近的主儿。柳邵的姐姐是个热情大方的主儿,结交甚广,且颇是热心。按说,柳家姐姐来医院探视生病的故人,并不应该带着猴精似的儿子。

可柳家小子就是有办法磨,有办法闹,闹得柳家姐姐无可奈何,不得不带他来医院。故人相见,一人安好一人病,几番感慨几番愁。叙几分旧情,聊一许感怀,叹一番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于是,感性的柳家姐姐这边两眼泪汪汪了,猴精的柳家小子那边大闹元贞,纵三个阿姨都管不住的撒欢四处跑了。

跑着跑着,这金贵雪白的柳家小子就跑不见了。

柳家太子爷在元贞医院丢了,何等大事!

如先前所言,最近犯罪分子很猖獗,可惜谋划很完善,逃跑缺根弦。

总而言之,在柳家的疯狂搜寻下,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太子爷安然寻回了。可惜,拐骗的主儿却被他给逃了。

柳家什么身份,能让你太岁头上动土,已是怒着的。

这怒,是隐怒。

暗涌的风云在尖锐晶莹的冰层之下,看上去清清淡淡和和和气,但你既是敢来动土,甭管这动土三分还是两分,柳家没准备让你神清气爽的离开。

小婉在元贞医院捡到的黑色皮夹,便是作案人的钱包。

不得不说,柳家那位不满五岁的小小太子爷也是个妙人。

你问他那个带你离开的叔叔长的什么模样,他歪着脑袋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却偏偏能将那个叔叔带他去过的地方如数家珍的报出来。

再细节点,他都能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偏不记得那人相貌。

甚至,他能说出自己撞到的那个阿姨是什么什么样。

他也看见那个叔叔掉的皮夹,是那个阿姨捡到的……

你再问他人家掉了钱包,为什么不提醒那个叔叔?

小家伙的拧劲儿上来了,小脑袋一扭,张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摆弄着手中的飞机模型——就是不理你。

于是,柳家人在找不到作案人的情况下,方向指向了小婉。

试图通过小婉,给予那个敢于找柳家麻烦的人一个致命的打击。

可柳邵寻人工夫不错,交际水平实在有限。

是以,人生中第一个闭门羹,他吃的……颇有些无语。

紧接着,心头暗暗浮上了一种比较微妙的感觉。

别误会。

这世上没那么许多傻逼加无聊的一见钟情,言情小说里的那些自虐男主角在现实社会中根本不会有。

就算有,也就俩字“傻帽”可以代替。

柳大公子显然不是这种傻帽。

你让我不舒坦,我不整治你,但我记住你了。

像一颗小小的种子。

不经意间就这么埋在了心间。

从容,漠视。

但倘若你犯在了我的手上,不管你是有理还是没理的,今日我柳邵吃的果子,势必会让你好好的咀嚼着吞下比这还精彩十倍百倍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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