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叫的仿佛要断气,黄牛甩着尾巴,抽打着背上的苍蝇。调皮的孩童对着草丛一阵乱打,一条黄狗便夹着尾巴窜了出来,同时掉落的还有一块面馍。
方铭诧异的看着青衣小童牵着黄牛,从自己的身旁慢慢走过,看着在草地上争抢那一块面膜的孩子们,默默的咽了一口水。肚子里咕噜噜的声音表示他真的饿极了。
方铭皱着眉头,怀中取出了一块桂花糕,缓缓的走了过去,看着那个还扎着总角,可是眉眼中已经有了南八忆昔模样的小童,呵呵笑道:“他们都在抢东西吃,你为何不抢?”
南八摇了摇头,道:“他们比我都大,我抢不过他们。”说着,眼睛又往哪里瞥了一瞥。
方铭摇了摇头,笑道:“可是你要知道啊,这是个吃人的时候。就连大活人,都会被吃掉的。你如果不去抢吃的,你会饿死啊。”
南八歪着脑袋,道:“可是如果我抢到了,他们就会饿死啊。如果我打伤了他们,东家也不会高兴的。”虽说这话,却不由自主的咬了咬自家嘴唇。
方铭板起了脸,缓缓说道:“别人会不会饿死,首先是要你不能饿死才可以考虑的事。你忘了吗,人生下来,不是为了死而生的,是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南八睁大了两只眼睛,两只眼睛尽是精光。
果然,一切如同幻境所见,这是已经安排好的程序。方铭颇觉无奈。
既然是一样的,那就一样下去吧。
方铭笑道:“听说呢,人在还没有出生之前就历经了一次生死,真的是历经生死哦。你是千千万万个里面唯一一个活下来的,生来不易,可不能轻易的放弃。”
南八摇了摇头,道:“我听不懂你在讲什么,我要去放牛了,否则主家就真的就不会给我饭吃了。叔叔再见。”
南八说着话就转过身去,手里牵着黄牛便往东走。别人牵牛用鼻环,他却是抓住了牛角,将牛拗过来的。
方铭从原地消失,又从南八的正东方出现,手里的花糕依旧放在掌心,他看着南八哈哈笑道:“你看,我活这样大,就是因为我没有放弃。来,听话,去把他们抢的馍抢一个过来。让我看看你还不想死。这块桂花糕,我就给你吃。”
南八吞了吞口水,道:“你是说真的?”还只是看着,南八就已经闻到了桂花糕香甜的气味。
方铭哈哈笑道:“我闲来无事,骗你做什么?拍花子把你拍走么?”
看到对方一个肯定的眼神,南八咬了咬下唇,便冲了过去。方铭看到一群小孩子打做一团,只是为了一个面馍。最后加入的南八,却一把拽过那只面馍,抬腿将两个孩童踢开,然后献宝一般的将那块已经灰不溜秋了的面馍,交到了方铭的手里。
方铭微微一愣,这样一个孩子学,竟然有这般的气力。他缓缓的蹲下身子,空着的手摸着南八的头顶,笑道:“就是啊,你看,你像个豹子一样敏捷,像老虎一样孔武有力,你完全可以不怕他们,为什么要怕呢?桂花糕给你,你可以把馍给他们。当然,你也可以都吃掉,因为这样你不会感觉到饿。”
南八立刻转过身来,将馍扔给了那几个孩子。
方铭点了点头,这种结局自己已经看到过了。虽说按部就班,可是有些变更,还是存在的。
方铭笑道:“我很惊讶,你竟然没有考虑就把馍给了他们,看来。我的话你听懂了。每个人来到世界上都是来之不易的,所以不能不为自己而活,也不能只为自己而活,你明白了吗?”
南八摇了摇头,道:“我既然有好的,何必去吃那脏兮兮的被人抢的东西。就像我自己有了牛,何必又要给主家放牛。爹爹若是有地,自然也不需要给东家种地。”
“……”方铭明有些苦笑,道:“你觉得所有的东西,都是不重要的?只要有更好的,就不怕失去么?”
南八道:“虽然不晓得你在说什么,但是既然确定了要什么,别的,我完全可以不在乎。”
“你很适合做一件事情,不过……”方铭顿了一顿“你叫什么名字?”
终于扯出来正题。
“我没有名字。”南八摇了摇脑袋,然后肯定的重复了一遍,道:“我没有名字。”
“你没有名字?不可能,每个人都有名字的。你爹娘叫你什么,你的名字就是什么。”
方铭微微一笑,面前这个小人儿很有意思。
南八皱了皱眉毛,道:“我记得我在家里排行老八,爹爹妈妈都叫我小八。嗯,我爹爹姓南。”
“小八?”方铭似乎愣了一愣,“你姓南,就是说,你叫南八喽?”
南八歪了歪头,道:“如果可以这样讲,那就是了。”
方铭沉默了许久,仿佛在斟酌什么,但是却又发现自己好像思来想去的都是无用功。最后的最后只得摸了摸南八的脑袋,道:“你想跟着我学本领么?”
南八愣了一愣,道:“什么本领,是读书,还是写字?还是像张家的大叔一样,会舞枪弄棒?他可威风了,什么人都不敢欺负他。”
方铭哈哈笑道:“你想学什么,我就教你什么,我会的可多了。你自己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