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彤的心事随着一天天过去的日子而越加沉重。一方面，她牵挂着那个一直谈不下来的客户；一方面，她牵挂着该给前单位回信。
晚上，在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江爸爸问了女儿关于要不要回前单位，女儿的决定。
“你考虑了吗？”江爸爸问道。
“还没。都没功夫想，我公司里也有事，目前正在谈一个婚礼客户。”江晓彤坦言道。
“哦。”
江爸爸没说什么，他一直觉得应该让女儿学会独立思考，这件事情应该由女儿自己来做决定。不过江爸爸也提醒江晓彤，“你呀，要回音的话不要拖太久，给人家一拖拖三个月。人家不知道你回来不回来，那是再招人啊还是不招啊都不知道。”
“那怎么办，我确实还没想好。”江晓彤只觉得头痛。
“我看吧，既然你前公司都开口来问了，一周之内你该有个回复。这时间也够你考虑了。”江爸爸建议道。
一周。江晓彤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那么，本周五，或者最迟下周一，就该给刘姐打电话了。可是在这时间里江晓彤能有个判断吗？她自己也没感觉。
“我会好好想想。”江晓彤告诉父亲。
“嗯。你好好考虑吧。不管你回去，还是在现在的公司，我都没意见。只要你自己觉得合适、开心。”江爸爸说道。
“嗯，我知道。”
接下来的两天里，江晓彤的情绪都一直提不起来。左思右想，没有结论。心里有事，江晓彤也没心思自己做饭，中饭晚饭都是外卖。连着喝了两天李洛依说的“能治癒人心”的加糖奶茶，她都没理出个思绪来，还是矛盾重重、摇摆不定。
没多久，王嘉仪又到珊瑚海公司来了，这次还是带着王妈妈。之前唐静说过，如果客户再来她也想帮着一起沟通沟通，江晓彤便也叫了唐静。四个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对着两名客户，最终结果仍然是工作人员们一愁莫展。
整整两小时的商谈仍然无果之后，王嘉仪放下一句“以后再说吧”，带着母亲回去了。留下的四个员工坐在那里面面相觑，江晓彤甚至觉得有点晕。
“你现在明白了吧，你现在明白了吧。”李洛依激动地挥舞双臂对着唐静说道。
唐静面色平静，沉默了片刻之后露出一丝苦笑，点头道：“好像有点懂了。”
“谢谢理解啊，亲！”李洛依都快哭了。她的个性比较急，面对王嘉仪这样的客户，她有点坚持不下来了。
“她们真的是什么都不满意，什么都不想要，觉得婚礼上出现什么都不对、过时、老土、重复。”李洛依痛陈道，“我真是服了。哦不，只除了一样，就是婚礼倾向于偏中式，新娘要穿大红色而不是婚纱。说来说去说了这么久，就只确认了这一项。”
唐静微微皱眉，难得地也显露出无奈，转身纪礼，“你怎么想？”
纪礼说道：“定不下婚礼方案就永远不会有结果。”
听纪礼这么说，李洛依用“你终于肯承认”了的眼神看了看他，然后转向唐静，“亲，怎么办，要放弃吗？”
唐静的目光在江晓彤和纪礼之间游移了一下，江晓彤这时说道：“客户也没有表示不来，要不，我们再试试？”
“还试啊！”李洛依趴倒在桌上，“我尽力了，真的。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新娘。”
“其实她态度很好。”江晓彤替客户说道，这也是她的真情实感。王嘉仪虽然在婚礼方案上难沟通，却不是不好说话，也没有态度凌人。
“这不是重点啊亲，不是重点。”李洛依无声地拍打着桌面，盯着江晓彤，“重点是，什么方案也提不出来，而且不管我们提出什么意见，这位王小姐都反对。哦，我简直觉得她是为反对而反对。好吧，那么请她提出她喜欢的来，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简直折磨人。”
看了看江晓彤，又看了看李洛依，唐静说道：“这样吧，我们再看看情况。王小姐也没有给婚礼方案限定时间，那我们也不用太心急。”
“她干脆旅行结婚算了。”李洛依说道。
唐静看了李洛依一眼，“我们不要替客户来选择婚礼方式。”
李洛依闷闷地应了一声，“哦。”
一下子就到了周五，江晓彤想着要回前公司同事的话，可是这时她自己还是没有结论。去，或留，都难取舍。
就在周六，值班的江晓彤颇为意外地接到了王嘉仪打来的电话。本以为王小姐又是来约下次商谈的时间，结果对方的一句“先算了吧”让江晓彤的心顿时凉了。
“那么您这边的意思是……”江晓彤心里还想着尽量挽留这个客户，想要努力争取她。
“我还没想好，反正证已经先领了，就先这样吧。我老公也不急。”王嘉仪说道。
“那如果您那边到了要考虑筹备婚礼的时候，请联系我们。”江晓彤有点急切，她觉得客户这么说应该是不选择珊瑚海公司了。
“都跟我妈吵了好多回了，烦死了，我也先清净清净。唉，我说啥她都反对，我觉得她是怼我怼成习惯了。不管这件事先放一放。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王嘉仪如是说道。
“好的，我明白。”见识过这两母女互相反对的场面，江晓彤觉得客户说的也是实情。
“那以后再联系吧。”
“请以后再联系我们。”江晓彤忙说道。
“嗯我会的。”
放下电话，江晓彤连连眨了几下眼睛，一时还有点懵。就这么就算了？而且还是客户主动先提，连下一次的商谈都没有。
今天李洛依和唐静都在公司，江晓彤立刻就去向这两个人汇报了刚才客户的电话内容。李洛依立刻想笑，但是又马上控制住表情，迅速瞄了一眼唐静。
唐静交握着双手站了一会，说道：“这也没有办法。我们尊重客户的选择。”
李洛依小声道：“折腾了我们差不多三星期。”
有这么长的时间吗？江晓彤倒是不觉得。不过这个客户难说话倒是事实。
唐静说道：“既然客户已经提了，那么就先这样吧。晓彤，你把客户的信息备好案，过段时间可以再做回访。”
唐静的话音刚落，李洛依看了看她然后对着江晓彤说道：“还要回访呐。”
唐静看了李洛依一眼，然后对江晓彤说道：“也许客户会改变想法，我们这边还是要做好准备。”
不等江晓彤回应，李洛依就交抱着双手说道：“我看她是不会有什么改变了。”话说完，发现唐静正瞪着她，李洛依一吐舌，然后别转脸不吭声了。
收回目光，唐静对江晓彤说道，“客户没再说别的什么吗？”
江晓彤摇头道：“没有了。王小姐只说暂缓，再联系。”
“好吧。”
注意到唐静流露出的些微失落，江晓彤想，唐静应该是也做好了失去这名客户的心理准备。遗憾，也无奈，同时又自责的江晓彤脱口而出，“都怪我。”
这话一出，没等唐静开口，李洛依就跳起来说道：“喂，小彤，你什么意思？”
江晓彤看着李洛依说道：“我觉得怪我。”
“喂，我还没说是怪我呢。拜托，这事谁也不怪，能不能合作是双方的问题，又不是我们珊瑚海一方的问题。”
李洛依的话得到了唐静的赞同，唐静说道：“你不要自责，事不成不在你一个人。关于这次的客户，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总结一下之前的失误之处。咱们接的客户还很少，经验方面肯定有欠缺，大家自我检讨是对的，不过，也别做过了。”她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对着江晓彤说的。
然而唐静的话并没有缓解江晓彤内心的愧疚感，她总觉得，她该担一份责任。
见江晓彤还是半低着头发呆，唐静一拍她说道：“好啦，别多想了。下班回去，好好休息。”
李洛依这时向上伸展手臂，说道：“是啊，休息一觉，周一再来！”
唐静和李洛依一起走开了，江晓彤还是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我真的能做好这份工作吗？我合适吗？或者，我以为我合适，但是我其实不合适？江晓彤思来想去，心里矛盾。也许，回到前单位，同样是助理岗，但是似乎那边更合适我一些……江晓彤这样想着，目光不禁望向唐静办公室的方向。
该怎么开这个口呢？对她来说，拒绝哪一边，仿佛都是困难的。想到父亲之前提醒她的话，江晓彤给自己的时间线是最迟下周一就要做出决定。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要尽快想清楚。
环顾办公区，映入眼帘的公司用来展示和宣传的海报让江晓彤心动。浪漫、美丽的玫瑰与彩带，阳光、花朵，幸福的新人。这真的是一份有幸福感的工作，在替客户筹办婚礼的时候江晓彤觉得纵然身体很累，但她是高兴的，现在的工作让她对生活有了期待与力量。
舍得吗？江晓彤自问。没有答案。
下班了，唐静背着包跟在李洛依的身后出来。李洛依打过招呼之后就先行离开了，而唐静注意到了江晓彤面露愁容，她放缓脚步，直等到江晓彤也整理好东西，跟在后面准备锁门。
帮着江晓彤一起检查办公室、关窗落锁的同时，唐静问江晓彤道：“怎么了？看你情绪不太好，还在想王小姐这个客户吗？”
是，也不是。江晓彤模棱两可地点了一下头。
唐静笑了，“下班了就别想了。工作中的情绪尽量不要带进生活中来吧，不然你的困扰就太多了。”
知道唐静说的是，江晓彤又点了一下头。
唐静是没想到一个客户没谈成对江晓彤有这么大的影响，她开始考虑要不要找个时间宽慰一下这位同事，又一想时间也许能让江晓彤释怀。
“好了，回家吧。明天见。”锁上大门，唐静站在公司门口对江晓彤说道。
江晓彤点了点头，“拜拜。”
目送着江晓彤的身影走开，唐静这才转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