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的到来不会因为有心事就延迟。
江晓彤带着午餐饭盒，早早就迈出家门，准备上班。
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就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想那些与工作无关的闲心思。江晓彤才到单位没多久，李盈就来了，她看到江晓彤，笑着扑上来抱了江晓彤一下。
“怎么样，休息得好吗？”
“嗯，挺好。”江晓彤微笑着说道。同事的热情让江晓彤的心情瞬间转好，然而心事一起，兴奋起来的情绪又跌落下去。其实没那么好，人是休息了，心却累。
“就跟你说不要想太多嘛，周末客户也并没有来。”李盈说道。
“可是不来才不好吧。”江晓彤忧心道。
李盈一吐舌，“哎，我是没想到这一层。”
“我看能不能再约一下王小姐。”江晓彤说道。
唐静告诉江晓彤可以先不用急着联系，等到周三如果客户那边不主动那么江晓彤再打电话过去询问一下，“也给王小姐一些时间，或许再稍等等，她对婚礼就有想法了。”
“就是，毕竟要办，也会找亲戚朋友们来帮帮手，人一多主意也多，可能跟家人朋友商量商量，王小姐自己心中能确定一些东西。”李洛依也这样说。
江晓彤没马上联络王嘉仪，于是，思路又转到周末的那通电话上去了。她记得家人的话，不论拒绝于否，也不能拖太久才回询，也就是说，江晓彤必须要短时间之内有所决定。
怎么办！好烦啊！真的纠结了。
心事让江晓彤心里毛燥燥的，原本的生活计划都有点乱，饭也没心情做了，还好从家里带了些现成的熟菜，晚餐不至于叫外卖。江晓彤一面沉浸在这种烦乱的心情中，一面又在自责，不过是遇到了一点点的事情就这么影响她，工作啊，要成熟啊，要沉稳冷静啊。提醒自己的同时，江晓彤还是仍然走不出踌躇不决的情绪，然后就是更加的自责。
我也太……不能成事了。
周三的时候，王嘉仪主动先打电话来联系，说下午有空过来谈谈关于婚礼的事情，得到信息的江晓彤很高兴，立刻通知了纪礼和李洛依。
“也许是好消息哦。”李洛依眉飞色舞地猜测着，推了一把身旁的纪礼，“说不定啊，她就什么也不挑了，把一切都交给我们。”
纪礼显然比李洛依冷静，说道：“客户总还是要提供一点基础的思路。”
“反正红色中式裙褂肯定是逃不了了，剩下就听客户意见喽，不过之前听王太太那个说法吧，她们家应该是倾向于婚礼偏中式，男方家也是这么想。”李洛依说道。
纪礼点点头。
江晓彤想到，之前公司办的两单婚礼，正好是一西式一中式，她不禁向着两个同事说道：“哪个简单，哪个容易？”
江晓彤的话让李洛依噗地一笑，伸手一搭江晓彤的肩，“哎，哪个都不容易。”
察觉到问了傻话，江晓彤自己也笑了，“是啊，哪个都不容易。”
“只要思路有了，剩下就是执行的问题。”纪礼说道。
手臂继续搭在江晓彤的肩头，李洛依看着另两个人说道：“对于我们的行动力我还是很有信心的。”
李洛依的态度得到了纪礼的认同，他点头道：“嗯，要相信自己。”
同事们说的是王嘉仪的婚礼，江晓彤却被他们的话语戳中了心事。她就是总不够自信，怕这个怕那个，怕留不住客户，怕不能胜任这份工作，还有，怕失去，怕取舍，确切地说，是害怕取舍之后的懊悔。
江晓彤默默地在心里叹气，这时，注意到她在发呆的李洛依扳了扳江晓彤的肩，问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啊，没，没想什么。”
“担心应付不了王小姐？”李洛依半是打趣半是认真地说道。
江晓彤的脸垮下来，老实地一点头。
“没事，我们也在，大家一齐上，搞定她。”李洛依一握拳，她的话语和动作逗笑了江晓彤和纪礼。
“什么，别这么说。我们是要争取和客户达成共识。”纪礼说道。
双手一摊，李洛依坚持，“就是‘搞定她’、‘摆平她’，我是这么想的。”
纪礼无奈，一脸“罢了罢了，随你怎么说”的表情，摇了摇头。
拍了拍江晓彤，李洛依说道：“等王小姐来了，叫我们。”
“嗯。”
下午，王嘉仪来了，身上是合体的职业装，穿戴得很精神。知道她来，江晓彤忙迎过去。
一见江晓彤，王嘉仪人都没坐下就是一通吐嘈，直说最近她公司工作忙又请不到假，“领了证，我也想有点私人时间好考察一下婚礼啊、蜜月行啊什么的，结果都没时间。”
江晓彤笑着劝慰道，“暂时请不下来假，等晚上有空时和你爱人还有家人们多商量吧。”
“和他们？”王嘉仪眼睛一瞪，然后不悦道：“不管说啥我妈都反对。”
“和老人家在观念上有点冲突也是自然的，都是一家人，多商量吧。”江晓彤没想到她这边还要担任客户的家庭调解员。
知道王嘉仪来，纪礼和李洛依都过来了，大家一起坐在洽谈间里，纪礼拿来了一大堆婚礼图片，摊满了桌子。
“让我看看，”王嘉仪表露出非常感兴趣的样子，一份份翻看着。江晓彤有点紧张地看着王嘉仪。
翻看一番，王嘉仪露出不满和嫌弃的表情，把剩下还未看过的图片推到一边，摇头道：“都不好。”
这三个字让江晓彤的心一沉，她不敢表露什么表情，只和李洛依交换了一下无奈的眼神。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或是构想吗？随便什么都成，哪怕只是一个点，提出来，也许就有好的思路了，然后我们可以根据这个往下设计。”纪礼说道。
王嘉仪蹙着眉想了想，一摇头，说道：“我要是有还来找你们吗？”
她的语气是平常的，可是李洛依听了之后皱了皱眉，扁嘴看了江晓彤一眼，江晓彤在桌下握了握李洛依的手臂。
纪礼很有耐心，又说道：“那新郎那边呢？或许……”
不等纪礼说完，王嘉仪表情得意地一昂头，“他全听我的，他没有意见。”
这不是更难有构想了嘛。江晓彤暗暗地想。
接下来，纪礼又给王嘉仪看了些婚礼场面的图片和视频，希望能唤起王嘉仪的一些想法，然而仍然失败，这名客户一直保持着“看什么都不好”的状态。后来，商谈实在是没结果，江晓彤倒了咖啡来给大家，王嘉仪喝着咖啡开启了吐嘈模式，说没想到办婚礼这么累人，新郎目前也要上班请不来假，以及和家人之间相处的一些矛盾琐事等等。
聊着闲天，渐渐地李洛依的心思就不在婚礼上面了，开始附和着客户扯起了别的事情；江晓彤是空有希望却无法让客户有共识，心里只有无奈；只有纪礼，在客户聊天的中间还能适时地问上几个婚礼相关的问题，希望能激发出客户的思路来。
“有没有见过别人的婚礼场面，觉得比较满意，希望自己也能有类似的呢？”纪礼说道。
王嘉仪侧着头想了想，“我以前参加过的都一般。要是你说明星的，那……一来我肯定没有那么大的场面，我倒是想有，我老公家也不能同意，二来么，明星的婚礼肯定照片到处都有大家都看到过，我要是弄个一模样的，没什么想法的人顶多就是说‘啊哈哈哈有点像XXX的婚礼’，有想法的人可能会觉得我就是在学人家自己没新意。搞不起大场面，我也不想完全照搬人家的嘛。”
觉得王嘉仪说的实在话，江晓彤暗暗点头。
纪礼这时又说道：“那有没有觉得不错的一些小构思，或者可以化用一下，比如说你和你爱人的生肖，我们做成小动物来代表，又或者……”
不等纪礼说完王嘉仪就打断道：“不要吧。”
觉得这次商谈纪礼已经尽力了，可还是没结果。等把王嘉仪送走，回到洽谈间，面对着一桌子的资料和图册，刚才还精神很足的三个人全瘫倒了，李洛依和江昨彤趴在桌面上，纪礼皱着眉面对着眼前的电脑。
高蕊捧着茶杯过来了，靠在门边一脸期待地问：“如何？今天谈的如何？有结果了吗？”
“没有……”李洛依拖长了腔调，丧气地回答道。
“还不行啊。”高蕊走了进来，拉了张椅子坐在江晓彤身边，然后问道：“那王小姐到底怎么说？是有什么很难办到的构思和创意吗？”
“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李洛依的声音越来越高，最后几乎是发泄地叫出来。
高蕊被李洛依的态度吓了一跳，忙闪到江晓彤身侧，然后问江晓彤，“她怎么了？”
“太失望吧。”江晓彤说道，她也是这样的心情。沟通了一段时间，结果太令人失望。
“客户自己对婚礼没想法？”高蕊不相信。
“是。”江晓彤无奈点头。
这时，李洛依抓住高蕊，倾诉般地对着她说道：“这个客户啊，她不仅自己没什么想法，而且还对什么都不满意。你知道嘛，你知道嘛，哎，就纪礼问她，婚礼上用红玫瑰好吗？她说不好；纪礼再问她，那婚礼上用粉红玫瑰或是香槟玫瑰好吗？她还说不好。我的天哪，纪礼都要把颜色问遍了，她都说不好。好，那么我们不用玫瑰，百合，不好；郁金香，不好；蝴蝶兰，不好，什么满天星、情人草、勿忘我统统不好！最后你问客户，那你喜欢什么花呀，或者觉得什么花比较好呀，”李洛依看着高蕊，强调着“觉得”两字，意在让高蕊明白这是客户自己的意见。
“你猜她说什么？”李洛依说道，“她说她什么花都喜欢，都觉得好看，然而在她的婚礼上要用什么花她不知道，因为她觉得什么花都不合适。”说完，李洛依做出夸张的吐血表情，然后趴倒在桌子上。
“哈啊……”高蕊不相信地转向江晓彤，江晓彤一脸沉痛地向她点点头，“其实客户态度真的蛮好，大家都在商量、提想法，可是客户说的话老是让我们觉得很崩溃。”
“难为你们了。”高蕊同情地拍了拍江晓彤，又拍了拍李洛依。
趴在桌面上的李洛依半抬起头，看了看还在沉默着的纪礼，手指一指道：“我真佩服她，在客户跟我们大聊特聊她家亲戚和她上司的时候，还能见缝插针地说婚礼设计，面不改色，牛，真牛。”
这时，纪礼的眼睛眨了眨，说道：“不然咧，我跟着你们聊吗？”
“他总是能再把话题往正经事上拉一下。”李洛依说道。
“所以还是没个结果？”高蕊说道。
“什么也还没有商谈出来呢。”江晓彤忧心地说道。
“一片空白啊，一片空白。哦不，该是约的，我们现在只知道客户的家长是要求中式婚礼，设计要尽量偏中式，新娘装也有想法。可是总共就只有这么一点点线索而已。”李洛依撮起右手的姆指和食指，比出“一点点”的样子。
“唉。”高蕊叹气。
“唉唉。”李洛依叹气。
这时，江晓彤也在心中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好难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