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知悔改
“怎么绕着绕着有些迷糊了呢？该往哪走……”她暗自嘀咕。
边走边看，千篇一律老旧的房子挨家挨户，千篇一律发灰的木门，几棵掉光叶子的树丫丫，似乎没有什么新鲜事物可以醒目，走着走着就觉得累了！
咦？这怎么有一户人家的门开着呢，朱门半掩，望庭院挺大的，感觉上应该是户当官的人家，不然哪有朱漆门，黑白墙呢。
两人好奇探出头瞧看，院子倒是不小，几棵梅几棵桔树几棵冬青几棵金钱树，还有几种叫不出名字来，盆里栽种着几种兰，这家主人貌似很喜欢花花草草，不知是个什么样的主人呢？
院里安静的没个声响，难道是出门去了？照理这时候该是炊烟冉冉的时候。
“好像没人。”两人相视片刻，要不要进去看下？
晓星刚点头，突然一声轻咳从里头传来，声音由远而近。
“不好，有人出来了。”两人忙藏起身，把门掩上，只露出一条缝隙静静观察出来之人。
怎么是个撑拐杖的老头呢？看这品味照理也该是个年轻英俊有内涵的公子呀。啊？等这人再近些眼细细一看，两人在门背后立即呆若木鸡。
曹叔叔！
不敢惊呼，晓星捂住嘴，心中一阵生疼。这就是那日为救母后为救他人，救皇城的曹德路叔叔吗？父皇不是说已经让人去安顿好了吗？保他一辈子衣食无忧吗？为何他如此这般……
粗布衣衫上补丁不少却很干净，头发有些花白，比先前见到的那次要瘦了好多，没了在皇宫时候的英气，倒像个破老头子似的。唉！晓星看着，不忍离开，也不忍惊动，只见他一拐一拐过去左手不便，右手弯身从墙边拿起一根扫把将地上的落叶一点一点扫到一堆去，那样子看起来很吃力很吃力。
难道没有个家丁？他的妻儿呢？他一生为朝廷做事，结果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吗？不行，这事她一定要回去好好问问，究竟父皇所安排的是什么！
小糖在身后催她了，好像有人从这路过，她急忙站直起来掩门退后，那门发出“吱呀’的声响，接着咳嗽声也向这边靠近过来，他大概是发现门口有人。
“快躲起来，快点。”晓星一把拉过小糖，将她拉到旁边的墙后，就这样见他一蹶一拐的走出，探头左右瞧看了下没发现什么，于是轻笑一下，转而又一蹶一拐的回院子里，然后将门掩上，口中大致叨唠了些话，可能他以为是猫儿吧。
她长叹口气，眉头微锁，脸色极为难看。
“没想到曹总管余下半生要过的这般凄凉。”小糖叹道。
“不许胡说，等我回宫，一定要跟父皇讨个话说。”她径自移去。
说完又后悔，不是准备不回去了吗？原本与自己无关，何必找事做，对于曹叔叔宋晓星和他一点也没关系，但是对于楠宁她就不能坐视不管他了。想着这里，突然想到天悦应该可以有这个权利的，就找他去。
“真冷……”她搓了搓两只冰冷的手在风里往嘴上哈了口气，这背阴的巷子又冷又不方便走路，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想来这条弄里溜哒。
路是没问到怎么走，心情倒是越来越糟糕了。
“这位大伯，请问一下那“好再来客栈’该往哪个方向走啊？”小糖见有一身背箩筐路经巷口的大叔急忙上前问道。
问了半天，大叔好像是个哑巴，手舞足蹈了一番，大致也知道了个方向，只得一路摸索过去。一盏茶时间终于见到那客栈大门上的牌匾。
上下楼房间院子找遍，他似乎不在，忙跑去柜台问了小二，小二回她说是往外去了，但具体去了哪里却仍旧没问到，于是只好先回房。
“这天气可真冷啊，雪还没有完全融化……”她呆立，望着远处屋顶上一滩一滩未曾消融的雪。
“这两年下的雪都比不上前年，小姐还记得吗？那是一次雪灾，先是石子大的冰雹从天而降，庄稼受损严重，百姓疾苦，唉……接下来几天暴雪猛下，那雪把皇宫堆砌的足足有半人高，几乎门都没有办法推开了。那一夜，新阙像是从此在人间消失了一般，好可怕……”小糖脸色渐渐发白，可想而知亲眼目睹时定然更难让人想象有多么恐惧吧。
她沉沉叹了一声，忽听有人来敲门，心想不知是谁。
小糖推门见是柜台小二，说是有封信有人送来给晓星的，于是小糖接过信件呈给晓星看：九龙桥“梅自香酒馆’初八晚上卯时——千里婵娟月，佳期梦难求。遇卿折梅处，共识有缘人。
这谁的字迹呢？该不会是秦子萱吧，不像，当初在“腾云阁’看到的字迹非常熟悉，断然不是这笔迹，那难道是天悦？不可能。
正在困惑中她撅嘴说道：“这诗句是什么意思嘛，莫非是我在这还有熟人？”
“小姐，这诗句好像是说曾经相遇过……好像还是追求小姐的人呢。”
“不是吧？”
那到底是要去还是不去呢……
去！
打定主意，立即开始翻看行囊，找件好看点的衣服，可这几件都是她最喜欢的衣服啊，挑哪个呢？
“小糖，你觉得这个怎么样？”
“这件芙蓉装很适合去赴约穿。”
“那要不这个吧。”
“这件也好看。”
“那到底穿哪件去呢？”
“小姐那么美，穿哪件都好看到让人着迷。”
真是的，问你等于白问，还是我自己看吧，想来古代这些下人们都是如此吧，让她们说句真话太难了。
唉！
就这个吧，清淡如兰，优雅如风宛若蹁跹的蝶，在花间那般自由翻飞，寻找快乐无忧。
等天悦回来，晓星已经出去，他追问了小糖，但她始终没有说出晓星去往何处。
天色近晚，暮色分明。等到用膳时分还未见晓星归来，不免让大家焦虑，子萱尽管吃着饭，心中细细思索，这事貌似有些蹊跷，但看天悦已经耐不住，吃着吃着刚往嘴边放的一块酱鸭肉又放回碗中，不声不响从座位上起身，扔下众人一走了之。
气氛沉闷，谁都闷着颗心缓缓慢慢的吃着，刚上的菜都凉了。秦子萱不言不语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吃完他也起身离开座位，留下易飞和小糖他们的目光，这气氛似乎没有了她不行，平时都是叽叽喳喳有个声音在旁，大家都吃的很有胃口，可今日，唉！
暮色沉沉，白雪皑皑，夜，拢上没法想象的寒，彻心彻骨。
他站在院中呆立，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猛然回头，那双眼睛有些失望。
“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知去了何处，三叔可有法子想想。”天悦的话中有些焦燥之音。
他沉默，低头皱眉，后又吁出一口气，平静的说道：“问过小糖没有？”
“问半天也没问出什么来，只说是出去闲逛了，但听小二说今日她穿着打扮极致……我料想也不会是去逛街那么简单。”
“穿着……”秦子萱猛然惊起，急忙说道：“找小糖再问，她一定知道。”脚步匆匆，心中略有思索，莫非是受人之邀，那到底又是谁人呢？难道还有他不知道的人所在？慕容成枫，他不是带着那女子已经隐居塞外了吗。
两人匆匆跑去小糖那边，推门她已不在屋子里头，桌上仅有一封信。两人翻开书信，就已明白，秦子萱急忙让易飞备马，但是却没有备天悦的马匹，他急阻道：“这事就交给三叔去办吧，且等我消息。”转身又吩咐了几人看住天悦。心中明白他身为一国之君，怎容得半点恍惚，若是出了什么问题，不是他一个秦王所能担待的。
“三叔你……不行，我也要去。”天悦急的跳脚。
“快备马过来，你们敢违抗我的旨意？”
几人跪地不语，他无可奈何，气急败坏之下转身回了客栈。
一路直奔九龙桥。
“小姐……小姐……”是小糖的声音，且不管她了，子萱一眼就见那家名为“梅自开’的酒馆。下马急急赶去问掌柜打听。
“掌柜的，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十七八左右，嗯……环着这样这样的发髻。”他比划了一番，掌柜的头也没抬，斜眼瞧下，秦子萱心急如焚而他继续慢慢悠悠不理不睬打着算盘。
“额……”忽然柜台上飞来一锭银子，掌柜的变脸如翻书，眉开眼笑两眼眯西盯着银两说道“喔，客官你说那位姑娘啊，她老早就走了，好像往那边方向去的。”他指指门口左边方向，吹了吹手中银子又瞅着他急急离去的背影没好脸色的说道：“切，每天来这的那么多人，谁知道是哪位姑娘啊。”
他上马转回缰绳见小糖迎面而来，说道：“你先回客栈别乱跑了，我去找人。”说起便扬鞭飞驰而去，留下几声夜色中的马蹄声。
梅州是个好地方，一年四季来去商旅甚多，客栈自然也就多，光是这条长街就有六七家客栈了，酒馆茶楼不算。
另一家客栈，宋晓星吃饱打着嗝回了房间，一躺下便呼噜呼噜大睡。她这人就是没心事，偶尔一点心事也不会影响到她睡眠，只要是吃饱喝足便能一觉睡够。
不知什么时候，她顿时坐起，耳中听到几声清澈心扉的马蹄声音，是他！这声音太过耳熟，难道他是在找寻自己，在这寒冷的夜里奔走来回？
不管了，如今已经打算独自闯江湖，又何必再挂念他呢，更何况自己又和他非亲非故，想到梅林，想到先前的事心里不免有些气恼，蒙上被子继续睡觉，彻彻底底忘记他，虚情假意的大坏蛋。
马蹄声渐远……
是不是自己有点不违人道？好想念他们，可是……真的要说再见了。
第二天清晓，跟小二哥要来一身男装，粗粗打扮一下便上路了。天地苍苍，该去向哪里？苍茫的天空没有色彩，只是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
天啊！一出门就没好事。
没几步路，新鲜事传来，看整条街上都贴了不少画像，众人纷纷议论：“赏银一万两啊……”
“是啊，一万两呢。”
她从人堆里挤进去看：“这画像上的人怎么那么像我？”
“像你？”几个人朝话音处看过来。
“不是我吗？”
突然觉醒，自己这身男儿装扮谁会认出呢，于是对着那些疑惑的目光咧嘴憨笑了下：“呵呵，开个玩笑。”当然这嘴是咧的越难看越好，认不出来。
这谁干的？她心中怒骂，等人群分散后一把撕去贴在门口的画像，那些字不认得，不过自己也不想出名啊。
一条大街，从头撕到街尾，手中的画像已经抱不了了，“通通通’跑去河边全扔了下去，拍了手暗自以为总算是大功告成，可没料想身后有人在等着她。
“抓起来！”
一声浑厚的声音震耳欲聋，抬头一看，妈呀，什么时候围了这么多官兵。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抓回去就完了。
沿着河边一路狂奔，从上次那条入口的巷子拐了进去，可是，身后那帮人不肯放手仍旧追着。心脏大概要蹦出来了吧，气也喘不过来了，这么多天不运动，脚也受不得这罪啊。
“你们干嘛要抓我啊，我又没犯法！”她对着身后跟来的衙门领班说道。
气喘中一个声音回她：“私自揭告示和画像都该收监。”
“你们这已经违反了个人肖像权，懂不懂啊？”
“什么肖不肖像，你是在捣乱公务。”
啊？
她已经无语了，和他们说理根本说不通，唉，越跑越慢，眼看就被擒拿归案了。宋晓星你命怎么就那么苦呢？
身侧一个黑影出现。
“什么人？”晓星心中一怔，脚步嘎然而止，此人带着面具看不到脸，身上着的是青布衣衫，感觉似个女子。
“姐姐跟我走。”
说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把被拉了过去，脚步如飞，往巷口里头一转，立刻将那干人等甩了百丈。待站稳已不知身在哪里？
“谢谢救命之恩，来日有机会定当相报！”
晓星心中万分感激，抬眉之时恰见一缕嘲弄之意，这眼神……猛然脸色发白，转身想走，哪及得上那戴面具的青衣人手脚快，被拦下。
“喂，我好心救你，你怎能这样对我，好歹也让我请你吃顿饭吧。”面具下露出嬉皮的眼神，别人或许认不出来，可她死都难忘得了她，慕容景儿。
请我吃饭？你不是一直想要杀我吗，怎会如此好心肠！
她篾笑，一掩脸上惊惧之色，青衣人摘下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孔，果然是她！晓星自然的退后了几步，这女子太过危险，这次却不知道她想怎样？刚刚那丝嘲弄之意一闪而过，似乎隐匿了起来在那双杏眼之下，随时都有可能冒出来。
“姐姐能原谅景儿吗？”她扑通跪地，在她惊惧的面前无比虔诚：“我知道姐姐不会原谅景儿的了，可是景儿已经知错，也愿意改过自新，只求姐姐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先前的无知吧！”
晓星不语。
她继续苦诉道：“后日我将和我哥一起去塞外，这次我专程打探到姐姐来了梅州，所以来找姐姐……只求能得到宽恕，想起以前和姐姐一起的时光，有说有笑，但那并不完全都是虚假的，那里也掺进了我的真心啊。这段时日我也已经反思，想起过去种种实属太不懂事了，改朝换代并不是姐姐之过，我不能把这场历史演变全怪在姐姐头上，兴衰存亡也是必然结果，姐姐，景儿真的知错了，若能原谅景儿，景儿此去也心安了。”
此一番话倒是感人肺腑，晓星木讷之下也分辨不出是与不是，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不得不对她防范，于是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你知道悔改，我岂能有不原谅之理，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姐姐真的肯原谅景儿吗？可是，为什么姐姐还对景儿如此冷漠……”慕容景哀求的眼神使她不忍。
“快起来吧。”晓星依旧不愿意靠近她。
“谢谢姐姐原谅，景儿感激在心。”
“保重！”晓星想转身速速离去，慕容景喊住：“姐姐留步，我已在前方酒馆摆了酒席，准备和姐姐一起用膳，可能这是我们姐妹最后一次见面了……”说到这，慕容景眼眶泛红，泪水潸然而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