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邱生不同，他在他朋友面前非但从未掩饰过对她的喜欢，反而会变本加厉地表现，他毫无理由地护短，也毫无原则地顺着她。就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就是一个在老婆面前完全不需要出息的男人。
仔细想来，Hayden在肖乐面前不也如此吗？她爸在她妈面前也是这样啊。
这才是爱一个人应该有的样子吧……
“已经不可能被动摇了。”她不由自主地启唇。
虽然爱情有很多种形态，她所经历的也未必就是标准答案，但是，像这样被人捧在手里、放在心里爱过之后，难免会觉得除却巫山不是云。
“我知道。”刚被她那么轰轰烈烈地表白过，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还不够。”
“还不够？！”
“嗯，我觉得我再努力一下就可以变成全宇宙你最喜欢的人了。”
“只、只是谈了个恋爱而已，没有必要把征途设定成星辰大海吧？”
“要的！”他凝重点头，决心都挂在脸上了，“所以今晚我一定会去你房间的，不能再让你失望了。”
“铺垫了这么多，这才是你的最终目的啊！”
“不是的，我的最终目的是有一天你会坐上来自己动。”
“滚！给我马不停蹄地滚！”
他自言自语般嘀咕着：“果然野心太大了吗？”
“这不是野心的问题，而是你的脑子到底都在想些什么啊！”
“嗯？不是野心？”邱生眼眸一亮，“这么说你觉得这个目标还是能够实现的？”
“不，是野心，太大了，真的太大了。”
“没关系，目标大一点才会更加努力。总之，我有信心，我一定能做到的！”
“……”请把这种坚持不懈的信心放到其他地方去吧！
“给我把这种信心放到更合适的地方去！”
有人替程晓璐吼出了心声，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但如果这个人是她爸……这就很尴尬了呀！
“爸——”程晓璐的声音有些发抖，一想到她爸显然听到了他们刚才的对话，她就恨不得直接跳到河里去，死了算了！
“爸，一般来说是不应该偷听女儿女婿说话的吧？就算不可避免地听到了，这种时候也应该装作没听到，不然大家都会很尴尬啊。”邱生倒是显得很平静，嘴上虽然说着尴尬，但他的表情一点都不尴尬，反倒大大咧咧地直视着程振国，眼神无比坚定。
爸？这声称呼让程振国愣了愣。
片刻后，他嘴角动了动，扬起了一丝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弧度，抬手狠狠照着邱生的后脑勺打了过去：“我女儿都这么大了，还不比你有经验，有什么可尴尬的！回家吃饭了！你妈等得都快饿死了！”
“是是是……”邱生谄媚地直点头。
“还有你——”程振国转头瞥了眼自家女儿，边说边迈步，“愣着干什么，赶紧走！”
“哦哦！”程晓璐回过神，赶紧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邱生就拽住了她，硬是把她拉到了身边，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放。
“你干吗啦！”程晓璐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爸就在前面！”
“有什么关系，他比我有经验。”
“……”她爸刚才还真是说了不得了的话啊。
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不过就是跟佳沃签约的日子，但他手底下那几个主管都表现得很特殊，不约而同地穿起西装打起领带，气氛凝重到就像要去参加葬礼一样。
以至于，当赵菁领着他们在佳沃前台边停住时，差点就条件反射地掏出帛金，幸好及时打住了，要不然今天这个合约多半也签不成了。
被前台领进会议室后，赵菁实在忍不住了：“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来签个约而已，有必要搞得这么隆重？”
“因为今天跟我们谈合约的可不是之前那个客户经理，是佳沃的客户总监啊！”回答他的是坐在他身旁的市场策划主管。
赵菁不明就里地蹙了蹙眉：“那又如何？”
“他们家这个客户总监很会为公司争取利益，我有好几个朋友跟她合作过，说是跟她谈合约必须精神高度集中，稍有差池就会签下不平等条约！”
“这么刺激？”
“刺激什么呀！赵经理，你别太掉以轻心了，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干得出的。”说着，他朝着会议室门口张望了下，见梨若琳还没来便神秘兮兮地凑到赵菁身边，低声说道，“她跟佳沃原来的客户总监在一起过，都快要结婚了，对方很信任她的，什么事都告诉她，结果被她摆了一道。”
赵菁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怎么摆的？”
“听说那个客户总监跟朋友合伙注册了一家广告公司，然后利用职务之便把佳沃的客户拉去那家公司，结果被人发匿名邮件检举了。他被开除后，梨若琳就接替了他的位置，那封匿名邮件肯定是她发的。当然了，她会被邵稹器重也不是没道理的，这女人很会为公司争取利益，我朋友跟她合作过，说是跟她谈合约可累了，必须全程神经高度紧绷才行！”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啊。”
“呵，大家……”赵菁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
是啊，大家都这么说，关于佳沃这个客户总监的事他当然也略有耳闻。
传说她是个很可怕的女人，被她当作踏板的人不计其数，搞定客户的方法也是无所不用其极。
但是传说是个更可怕的东西，白的传着传着也会变成黑的，活的传着传着也会变成死的。
这一点赵菁深有体会，就好比邱生和肖乐、Hayden明明是再单纯不过的友情，却被那些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硬生生渲染成了一段狗血三角恋。
因为亲历过以讹传讹，所以赵菁认为外界对梨若琳的评价毫无参考价值，甚至有些不屑。
然而，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
门外传来了一阵高跟鞋声，他面前的那几个主管瞬间正襟危坐，气氛比刚才更加凝重。
很快，梨若琳的身影透过会议室的玻璃墙映入了他的眼帘，跟他脑补出来的形象差不多，白色衬衫束在九分西装裤里，披着黑色的西装小外套，长发绾得一丝不苟，全身上下透着一股浓浓的白领精英范，本身就有些英气的五官再配上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确实散发着不怒自威的气息。
眼看着她就要跨入会议室……
“梨总。”忽然有道轻唤声从她身后传来。
她停住脚步，转身看了过去。
来人是创意部那边被程晓璐选作备用方案并最终发表的那个创意组长，虽然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很好，气质相比梨若琳要温和不少。
她笑眯眯地停在了梨若琳跟前，扫了眼会议室，问：“派索今天来签约吗？”
“嗯。”梨若琳微微点了下头。
“是不是该给晓璐打个电话？”她笑问，很明显话中有话。
按理讲，早在派索通知他们提案通过时就应该打电话通知程晓璐了，但是，听客户部的人说，梨若琳一直压着不准任何人联系程晓璐。
这么一来，难免会有人揣测梨若琳是不是想要抢走这个客户，她也但愿这只是揣测。
她跟程晓璐算不上有什么交情，只是印象还不错，是个挺拼命的小姑娘，行事风格也一直光明磊落。虽然共事了那么多年，但这还是她们第一次合作。她这个年纪做广告创意其实已经不太合适了，邵总也找她谈过很多次话，认为她的很多想法太过陈旧。
程晓璐最终会选用她的提案，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的事情。
她倒也不是说有多感恩，只是觉得总该礼尚往来一下。
面对她拐弯抹角的质问，梨若琳面无表情地回道：“没那个必要，这种长约让她一个客户经理来谈不太合适。”
“也不是说要她回来谈合约，但派索毕竟是她负责的，都已经要签约了，总该让她知道一下。”
“我说了没这个必要。”梨若琳冷声打断了对方。
“……”面前的女人面色有些尴尬。
“还有什么事吗？客户等着呢。”
她沉默着没有说话，直到梨若琳自顾自地转身离开，她才再次启唇：“我没想到你居然连自己亲手带出来的徒弟都要利用。”
这种公司内部纠纷就不能把会议室门关上再说吗？
赵菁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她们的对话，让他意外的是，梨若琳没有解释，也没有丝毫动摇，充耳未闻，兀自跨进了会议室。
就在跨进会议室的瞬间，她弯起了嘴角，勾勒出一抹非常公式化的浅笑，边顺手带上门边歉然地道：“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无数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赵菁身上，等着他开口。
他也算是不负众望，歪头看了眼门外，明知故问：“程经理呢？”
梨若琳笑容依旧：“她正在放假，合约事宜由我来接洽。”
“这样啊……”赵菁意兴阑珊地靠在椅背上，直勾勾地看了她一会儿，“合约呢？”
梨若琳将已经打印好的合约范本分发给他们。
赵菁低头翻阅起来，时不时跟坐在另一边的公司法律顾问讨论。
他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份合同很寻常，并没有什么太过不合理的附加条件，当然，细节方面还是需要再磨合的，毕竟他也算是出了名的擅长为公司争取利益。
他端正坐姿，正打算开启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砰——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人用力推开，动静颇大，瞬间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梨若琳抬眸看了过去，眼见是正处于停职状态的高城，不禁蹙了蹙眉：“你干什么？没看到这边正在开会吗？”
高城显然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咬牙切齿地问：“程晓璐呢？！”
“不在这里。”梨若琳低头翻看起合约。
见状，赵菁好笑地扬了扬眉，这份合约她应该已经推敲过很多次了，还有必要再看吗？明摆着就是不想搭理这个男人吧？
然而对方并没有因此放弃，又一次质问道：“我听说前不久邵总找她谈过，今天我就接到公司的劝退电话了，她到底跟邵总说了什么？”
“不知道。”
“她根本就是为了自保牺牲我！”
终于，梨若琳抬起头，看向他：“我说了，她不在这里，她也在放假。”
闻言，高城微微一愣，片刻后才再次吼开：“你们打算连她都牺牲吗？！”
“这是公司的决定。”
“泄露提案的人不是我，也不是程晓璐，是阮灵！这种事情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能找到证据，凭什么要我和程晓璐来背锅？！”
梨若琳脸色一沉：“出去。”
“你不帮我也就算了，程晓璐不是你徒弟吗？！”
她没再说话，自顾自地拿起了会议桌上的内部电话，联系办公楼的保安。
直到保安把高城拉走为止，他的叫嚣一直没有停过，就像疯了一样。
以至于当他离开后，会议室安静得反而让人有些难以适应。
相比之下，梨若琳还真是相当处变不惊，她迅速重拾笑意，看向赵菁：“合约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换作平常，赵菁起码能从这份合约里找出不下十个问题，但是在刚才那个小插曲之后，看在邱生的面子上，他咬牙做出了重大牺牲：“没问题！”
这话不仅让在座的一众主管愕然了，连梨若琳也有点惊讶。
好一会儿后，她才反应过来：“赵经理真是爽快呢。”
“先别急着夸我，附加条件还是有的。”他暗暗深吸了口气，继续道，“能不能在合约上写清楚，必须由程经理来负责？”
“这我恐怕做不了主。”梨若琳想了想，“不过如果贵公司坚持的话，您或许可以找邵总谈谈。”
“你们家邵总今天有空吗？”
“我可以帮您问一下。”说着，她再次抓起面前的电话，拨通了邵总办公室的内线。很快，电话就接通了，她看了赵菁一眼，冲着话筒道，“邵总，派索的赵经理想来拜访你一下，你现在有空吗？”
“……”这个询问方式让赵菁有些意外。
还以为她会千方百计阻挠他去见邵稹才对，毕竟客户仅有的要求，邵稹十有八九是会答应的，如此一来，她必然就抢不了程晓璐的客户了。然而，她的这个询问方式充满了不合理，客户主动提出的拜访，邵稹怎么可能拒绝？
诚如他所料，很快梨若琳就挂断了电话，微笑看向他：“走吧。”
他没再多想，站起身，转头冲着那几个主管交代了一句：“你们先回去吧。”
众人虽觉困惑，但一想到他们家这位赵经理向来让人捉摸不透，便都没再多说什么。
之后的发展就跟赵菁所想的一样，邵稹很轻易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梨若琳礼貌地把他送到了公司门口，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说……”赵菁忽然停住脚步，“你是不是故意的？”
“嗯？”梨若琳转过身，不解地看着他。
“你根本就没有想过要抢程晓璐的客户，公司也并没有打算开除她，只是正常给她放假，是吗？”虽然是疑问句，但赵菁基本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就算是初出茅庐的新人也知道公司内部矛盾无论如何都不该让客户看到，身为客户总监的她没道理会想不到这一点，刚才在会议室外面被质问的时候为什么不关门？那个男人闯进会议室的时候，她为什么没有把对方领出去再谈？因为她根本就是想让他听到吧！
先不说他本身对程晓璐印象不差，就凭程晓璐和邱生的那层关系，在听到那些事之后他也一定会想方设法帮她一把，而这似乎就是梨若琳想要的。
对此，她也并不否认：“赵经理，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要抢程经理的客户，更没说过公司要开除她吧？”
中计了！他一反常态地爆了声粗口，狠狠瞪着面前那张虚伪的笑脸。
传言果然没错，这个女人很会为公司争取利益！她一定是清楚他和邱生的关系，料到了在那种情况下他可能会放弃争取更多有利条款来保程晓璐！
“抱歉，赵经理，我还有事要忙，就送你到这里吧。”说着，她礼貌地帮他按下了电梯按钮，比了个“请”的手势。
他咬了咬牙，不甘地跨进电梯。
直到电梯门关上，他终于绷不住了，懊恼不已地一头撞在了电梯门上，恨不得把自己撞死。
剧烈声响就连电梯外的梨若琳都能清晰听到，她怔了怔，片刻后，失笑出声。
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她最多只算是顺势而为。
迄今为止，她接触过无数客户，跟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会为了朋友而牺牲掉自身利益的人，她认为是不存在的，又怎么会把谈判筹码全押在这种事情上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