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梨若琳抬眸看向她，“你们先进去吧，我还有话要跟晓璐说。”
“好。”阮灵端着笑意，点了点头，看得出神情间有些不悦。
还没走远，刚才被无视了的那个女孩就忍不住在阮灵身后咕哝了起来：“梨总监也太偏心了。”
阮灵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女孩更加觉得憋屈：“邵总也是，明明程晓璐也有嫌疑，凭什么高城就是暂时停职，他们就能带薪休假，这也太不公平了。”
“不一样吧，这事十有八九跟高城脱不了关系，就算不是他，也多半是他手底下的人干的。相比之下，程晓璐不可能这样自己坑自己吧。”有人说了句公道话。
“嘁——”女孩扫去白眼，“怎么就不可能了？既收了MK的钱又能邀功，让上头觉得她做事谨慎，有备无患，一箭双雕啊。要我说，这很有可能是她自导自演的。”
这些话不可避免地飘进了程晓璐等人耳中。
幸好有较为理智的Apple效仿程晓璐刚才的行为，带了波节奏，无视了那些人，继续聊着假期安排。
另一边，梨若琳看了程晓璐一眼，默默走到了一旁。
见状，程晓璐很快会意，跟上了她的脚步。
在角落里停住之后，梨若琳才启唇道：“你其实心里也清楚吧？邵总并非对你一丝怀疑都没有。”
程晓璐轻轻地“嗯”了声。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没做过就是没做过。”梨若琳安慰性地拍了拍她的肩，“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好好放假，什么都不要想，也别掺和这件事，免得引火上身。不管公司最后查出的结果是什么，你只管领你应得的功劳就是了，明白了吗？”
“明白了……”程晓璐讷讷地点了点头，但总有种说不出的不适感。
无论是梨若琳的这番话，还是刚才邵总的那番话，都让她心里觉得空落落的。
程晓璐并没有去细想这种感觉究竟是为什么，事实上，她也没有时间去想。
虽然邵总说了没什么事今天可以早点走，可是怎么可能没什么事？关于派索的资料得再整理一下，万一比稿胜出了，提案肯定是还要更加完善一下的；还有那个感冒药的广告，还有一些后期投放的事宜要等待客户决定，然而那个广告是跟高城合作的，既然他停职了，自然得跟创意部联系，让他们另外安排人来交接。
结果反而因为明天就要放假了变得更加忙碌了。
直到接到阿姨的电话，她才意识到转眼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喂，你公司在几楼啊？叫什么名字来着？保安说必须要登记啊。”手机里传来阿姨吵闹的声音。
“嗯？”程晓璐愣了愣，眨了几下眼后才骤然反应过来，“你在我公司楼下？！”
“对啊，我想找你一块儿吃晚饭来着。”
怎么办？总不能说她跟邱生约好了吧？程晓璐想了会儿，才道：“我正在开会呢，要不改天？”
“所以说我上去等你啊，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不可以！”还没等阿姨的话音落尽，程晓璐就激动地吼开了。
“怎么了？”阿姨显然被她吓到了，声音有些蒙。
“没什么……”她支吾了下，“那个……我这边也差不多了，你别麻烦了，还是我直接下去吧。”
“不是说在开会吗？”
“开完了。”
手机里沉默了片刻才再次传来阿姨的声音：“也好，那你下来吧，我在大堂等你。”
她的妥协让程晓璐重重地松了口气，挂断电话后，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眼会议室里的同事们。
开会是真的，为了那个感冒药广告。高城大概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停职，所以压根没来得及做任何交接，程晓璐不得不帮着创意部一起过滤整理他留下的各种资料，但又因为广告拍摄期间一直是阮灵负责的，不少细节她也有些混乱，这才折腾了那么久。
见她面露难色，创意组组长倒是主动开口了：“没事，你去忙吧，也的确差不多了，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我再打电话给你好了。”
“嗯嗯，麻烦了。”程晓璐充满感激地看着她，“那我就先走了。”
又客气寒暄了几句后，程晓璐才冲出会议室，风卷残云般整理好了东西。临走前，她忍不住瞥了眼阮灵的位置，看起来像是还在忙，应该不会那么早下班吧？
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阮灵好奇转眸，蹙了蹙眉：“怎么了？”
“没事……”她咕哝了句，迅速转身，想着趁阮灵还没下班赶紧把阿姨带走，免得她们打照面。
事情已经够复杂了，要是让阿姨知道阮灵和沈辰川的事，局面只会更加混乱。
接下来只要打电话给邱生，让他别来公司就行了吧？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还是碎了，碎成渣渣了。
邱生没接电话，看这时间说不定已经来了，没准正在开车，她也不敢继续打。
当然，更重要的是……
刚跨出电梯她就捕捉到了倚在登记台边的阿姨，以及旁边那道格外缤纷的身影。
一把年纪了还喜欢穿得如此艳丽的就只有她的母亲大人，顾珍同志了。
就在她思忖着她妈为什么会在这边时，邱生的回电来了。
她左右张望了下，实在没什么地方可以躲，只能猫着身体，勉强靠着电梯旁的装饰树遮挡下。
这种充满艺术性的树显然是挡不了太久的，她赶紧接通了电话，速战速决，直奔重点：“你别过来了！”
“为什么？”邱生的声音有些不悦。
“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就是，现在这边有个陷阱，我中计了！你千万别来，会有生命危险……”
“璐宝，你叫谁别来呀？”一道听起来很温柔却又透着阴森的声音从程晓璐身后传来。
她蓦然噤声，缓缓转头，当目光对上身后那张让人毛骨悚然的笑脸后，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战，溢出了满是哭腔的低唤：“妈……”
“乖，快起来快起来。”顾珍朝着她伸出手。
以为她妈是想扶她起来，程晓璐有些感动地抓住了她妈妈伸过来的手。
没想到，顾珍毫不留情地拍开：“我让你把手机给我！”
“……”程晓璐迅速挂断电话，把手机藏到了身后。
“给我！”
“不给！”
“你翅膀长硬了是不是？”顾珍咬牙切齿地问。
“这关翅膀什么事呀……”程晓璐欲哭无泪地抵抗着，“我也是有隐私权的，就算是父母也不能强行查看孩子的手机。”
“好，我不看。”顾珍缩回手，试图跟她来软的，“那你告诉我，你在跟谁打电话。”
“同事。”
“我要问的就是你这个可以无视你的隐私权擅自接你电话、在你打电话时还不停在旁边刷存在感、这会儿又被你拼命藏着不想让我见到的那个同事到底是谁？！”
“……”居然猜到了是同一个人，好厉害！
就在程晓璐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时……
“姐，姐……”顾惜忽然叫唤起来，还激动地扯着顾珍的衣袖。
“瞎叫唤什么！”顾珍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警告道，“我告诉你，别又护着她，我今天非得问清楚不可！”
“不是啦，你快看，快看，那个人——”顾惜指了指不远处的大门口，“那个人是不是沈辰川？！”
闻言，程晓璐蓦然一震，几乎同时跟她妈一块儿转头朝着门边看了过去。
是沈辰川没错，可是为什么？
他来接阮灵不奇怪，之前也来接过几次，每次阮灵都会特意让她知道，但好在他从来不会上来，听春花说一直会把车停在路边等阮灵，为什么偏偏今天进来了？！
这样一来，她竭尽全力想要隐瞒的那些事情不就全部瞒不住了吗！
“还真是沈辰川！”顾珍率先回过神，转头狠狠瞪着程晓璐，怒斥了句，“他害得你还不够惨吗！你个没出息的！”
“啊？”程晓璐一时没能反应过来，怔了片刻后才意识到她妈误会了，想要解释已经来不及。眼看她妈气势汹汹地朝着沈辰川冲过去，她连忙跟上阻拦，“妈……妈，你冷静，不是、不是沈辰川，不是你想的那样……”
根本拽不住！
顾珍势如破竹，转眼就挡在了沈辰川跟前。
这突如其来的发展让沈辰川也有点猝不及防，他下意识停住脚步，看清来人后，眉宇间闪过一丝讶异。
怔了片刻，他才恢复平静，转眸看向程晓璐：“有事吗？”
“没事没事，你快走……”程晓璐冲上前，试图拉开她妈。
“谁说没事的？”顾珍甩开了程晓璐的手，咬牙看向沈辰川，“你还舍得回来啊！说好最多两年，结果呢？你去了几年？居然还好意思回来找晓璐？！”
沈辰川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被一道轻软的女声打断。
“阿姨，您误会了，他是来找我的。”边说，阮灵边走上前，噙着笑意挽住了沈辰川的手肘，话音比刚才更加甜腻，“走吧，老公。”
程晓璐：“……”
顾珍：“……”
顾惜：“……”
就连沈辰川也微微愣了下才点头“嗯”了一声。
眼看着那两道身影转身走远，顾惜率先回过了神：“老公？”她难以置信地询问起程晓璐，“她刚才叫的是老公吗？”
程晓璐：“……”
“我的妈呀，这什么情况？！”顾惜越吼越大声。
“等一下再跟你们解释，我们也走吧。”程晓璐只想尽快离开，免得她妈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事实证明，“知母莫若女”这话一点也没错。
顾珍又一次甩开了程晓璐的手，气势汹汹地朝着沈辰川和阮灵冲过去。
“妈！你别闹了……”程晓璐赶紧跟上，是嫌她还不够丢人吗！
这一次连顾惜也加入了劝说阵营：“对啊，姐，你先冷静一下，这大庭广众的，闹起来多难看，我们先回去听晓璐解释。”
顾珍已经拦在那两个人面前，直勾勾地看着阮灵：“我想听她解释！”
见状，沈辰川把阮灵护在了身后，出于尊重，他并没有把矛头对准顾珍，而是看着程晓璐，启唇道：“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既然你都已经结婚了，那就代表你也彻底放下了吧？”
本来这不过就是一句台面话，可是在说出口之后他才发现，他竟然在期待着她的回答。
然而程晓璐给不出任何回答。
此时此刻，她内心是崩溃的，没想到她一直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向家人坦白的事情居然就这样被沈辰川云淡风轻地说出来了！
诚如她所料，她阿姨炸了。
“结婚？！”
她妈也炸了。
“你什么时候结婚的？跟谁？！”
让她没料到的是，就连阮灵也炸了。
“你跟邱生结婚了？！”
“居然是邱生！”闻言，顾惜恍然大悟。
其实她昨晚就有点怀疑了，今天早上跟邱生一块儿吃早饭时，她也试探过。结果，那小伙子表现得非常自然，“邻居”这个身份也演绎得毫无破绽，以至于她彻底打消了怀疑。
没想到啊没想到，现在的年轻人还真是演技非凡啊！
说曹操，曹操到。
“嗯，是我。”邱生突然登场。
他就这么毫无预警地杀出，伸手搂住了程晓璐。
与其说是搂，倒不如说他完全就是把全身重量都压在了她身上，手肘漫不经心地搁在她肩上，言行举止一如既往地散漫。
猝不及防的程晓璐略微踉跄了下，稳住身体后忍不住蹙眉朝着他瞪了过去，这才发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额间覆着一层薄薄的汗。他是跑来的啊……
多半是被她刚才那通不清不楚的电话吓到了，一路从停车场跑过来的。
想到这，程晓璐难免有点感动，不由自主地握了握垂在她肩侧的那只手。
邱生略显惊讶地看向她，在他灼灼目光的注视下，她猝然回神，本能地想要把手缩回。
却不料，他突然收紧掌心，牢牢握住了她的手。
他没有理会程晓璐的瞪视，自顾自地转头朝着沈辰川看过去：“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沈辰川不解地皱起了眉心。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邱生好笑地哼了声，“不好意思，要不要让它过去不是你说了算的。”
沈辰川面无表情地启唇：“我只是觉得，比起耿耿于怀，不如珍惜当下。”
“哦，你想多了，耿耿于怀倒也不至于……”邱生安慰性地拍了拍他的肩，“只是无法原谅而已。”
“……”
“况且，我认为这两件事并没有冲突，她就算恨你一辈子，也不妨碍她好好珍惜我。”
“……”沈辰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想撂的话都撂完了，邱生漠然地挪开了目光，兀自搂着程晓璐转身迈步离开。
只是这种气势并没有保持太久，确定远离了沈辰川和阮灵的视线后，他咬了咬牙，压低声音道：“程晓璐，我跟你说，你不要哭，你要是为了他哭的话，我肯定是要回去打他的。”
“怎么可能为了他哭……”程晓璐咕哝了句。
“你明明从刚才开始就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被他这么一说，程晓璐更加哭丧着脸了：“那是因为我妈啊！”
“你妈怎么了？”
“你没看到她一脸想要杀了我们俩的表情吗？”
“怎么可能看到？”他义正词严地道，“我根本就不敢看她好吗！”
“……”为什么可以怂得这么理直气壮？！
程晓璐对她妈还是相当了解的！
果然，才刚钻进邱生的车，甚至都还没坐稳，她妈就开始发难了。
“程晓璐！你给我解释一下结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后座传来的吼声吓得程晓璐缩起脖子，别说解释了，她连呼吸的勇气都快要没有了！
见状，邱生握了握她的手，深吸了口气，转身道：“是我的错。”
“我现在不是在追究谁的错，而是想知道这种错是怎么形成的！”顾珍的声音有些发抖，一下子承受了太多冲击，她的情绪难免有些失控。
“我喜欢她，做梦都想娶她，所以就趁着她做梦的时候把她娶了。我知道这么做很过分，也想过是不是该等她清醒之后再说，可是一想到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就无论如何都不想错过。”邱生抿了抿唇，态度格外诚恳，“虽然现在说这种话好像有些晚了，但我还是希望您能放心地把女儿交给我，我会对她好，会让她衣食无忧，会竭尽所能让她幸福。”
“……”程晓璐惊讶地看着他。
认识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见到邱生这么认真的样子，哪怕是跟她告白的时候他看起来都是漫不经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