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医生哥哥虽然画风清奇了点，但还是很负责的，临走时还非常对得起他身上那件白大褂地反复叮嘱邱生倘若感到不适随时回访，复诊时间及注意事项也交代得很清楚，并且直到最后还坚持不懈地劝他留院观察一晚。
程晓璐和邱生十分感动，然后拒绝了他。
相信阮灵醒来后，应该不会想要见到她；放任邱生待在医院的话，她又放心不下，万一沈辰川再来找麻烦怎么办？偏偏古旭尧又要赶回摄影棚收拾烂摊子，没办法陪夜，最好的解决办法果然还是把邱生接回家静养，如果有什么问题再来医院就是了。
但看他那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像是有事。
“帮我洗澡。”才刚到家他就开始得寸进尺。
程晓璐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做梦去吧。”
“那也得洗完澡才能做。”
“自己洗！”她咬牙切齿地低吼，除了明确拒绝，任何话他都可以歪曲！
“我的手骨折了，没法洗。”邱生楚楚可怜地看着她。
那模样无助得就像一条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尽管如此，她还是死咬住底线：“那就等明天让古旭尧来帮你。”
“真没同情心。”他咕哝了一句，不情不愿地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见状，程晓璐暗暗松了口气。坦白说，自从他莫名其妙地告白之后，面对他的时候她总觉得压力很大，那种直来直往的个性会让她情不自禁地想到以前的自己，以及那段她围绕在沈辰川身旁纠缠不休的日子，太相似了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应付才好。
事实证明，她这口气松得有点早。
砰——
不出多久他就突然摔开房门冲了出来：“程晓璐！我的抱枕呢？”
“丢了。”居然还好意思跟她提那个羞耻尺度极高的等身抱枕，一般人多少会遮掩一下吧！
哦，确切地说，他之前还是有所遮掩的，他的房间是从来不肯让她进去的，还以为他想保留私人空间，程晓璐也一直很配合，没想到……所以现在是怎样？反正也都已经告白了，就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是吗？！
“哦，好吧。”沉默了片刻后，他轻声咕哝了一句。
好吧？居然这么爽快地接受了这种设定？程晓璐略显诧异地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朝着她的卧室走去，推开门，堂而皇之地在她的床上躺了下来。
“你干什么？”她不解地吼开了。
“睡觉啊。”他翻了个身，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支着头，看着呆站在门边的她，“像我这种年纪也差不多是时候告别抱枕开始抱真人了。”
“……”你早就到了该告别抱枕的年纪了好吗！但是开始抱真人是什么意思？！
“你不睡吗？”他理直气壮地反问。
“睡屁啊！”她冲到床边，试图把邱生拉下来，“少给我得寸进尺了！”
“可是没有东西抱我会睡不着。”
“不会的。”她微笑安抚，“医生配给你的止痛药里面有安眠成分。”
“还会吐。”
“那是轻微脑震荡的迹象，得立刻滚回医院。”
“说错了，吐倒是不会，但是会胃痛、窒息、丧失语言功能……”
“少来这套了！你到底想怎样啊？！”
邱生缓缓坐起身，顺势把她拉到身边固定在两腿间，双臂紧紧环住了她的腰。
“放、放开……”突如其来的靠近让程晓璐察觉到危险气息，本能地挣扎起来。
然而，力量悬殊实在太大，她都快要喘不过气了，他却依旧气定神闲，兀自把头埋到她的颈窝里，轻声呢喃道：“没想怎样，只是太久没见了，想你。”
“哪有很久，也才十天而已，有什么好想的。”还好是这种姿势，要不然就凭她现在这副脸颊通红的模样，说这种话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可是……
“你的耳朵好红。”他带着笑意的话在她耳边炸开。
“只是太热了。”程晓璐赶紧伸出手遮住耳朵，“所以说你赶紧放开我啦！热死了！”
“心跳也好快。”
“那明明是你的心跳！”
“嗯，我的心跳也确实很快。”
这个人还真是——直接得让人无所适从！她竟然有点能够理解沈辰川当初为什么一见到她就想要逃了。
有了这种设身处地的感悟后，她反而觉得不该再回避。曾经，当她没脸没皮地追着沈辰川跑的时候，多么希望他可以好好正视一下她的感情，就算接受不了也没关系，至少相信她是认真的。
“我说……”想到这里，程晓璐深吸了口气，决定去面对，“可以让我考虑一下吗？”
“……”
他的沉默让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太、太突然了，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至少应该给我些时间去消化吧？话说回来，哪有人告白像吵架一样，完全就是擅自发泄一通然后丢出那种非黑即白的选择，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根本不可能真的狠下心把你赶出去，说什么要么在一起要么互不干扰的，不管怎么想那都是威胁啊……”
“程晓璐。”他忽然溢出一道轻唤，打断了她的愤怒。
她顿了下：“干什么？”
“我想吻你，”他伸手把她的头转向自己，“不可以的话直接拒绝就行了。”
“我拒绝。”
“不好意思，我听不见。”
“……”
根本不是什么“直接拒绝就行了”，他完全就是不由分说地吻上她的唇，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她！
等程晓璐回过神来的时候，他的舌尖已经在她唇齿间肆意席卷……
没错！舌尖！浑蛋这次居然给她伸舌头！
又是一个忙碌的清晨，程晓璐打仗似的换衣服、洗漱，整个过程，始终有条大型犬寸步不离地尾随在她身后，更确切地说是一台复读机。
“你考虑好了吗？”邱生倚在洗手间门边，这已经是他今天早上第九次追问这个问题了。
程晓璐终于忍不住放下手里的粉扑，爆发了：“够了没！怎么可能睡一觉就考虑好？何况你昨晚一直闹腾到大半夜我连睡都没法睡！”
“所以说你让我抱着睡不就好了吗？都说了什么事也不会做的。”他不悦地嘟囔。
说到这里，程晓璐更来气了。
“你给我过来！”她用力把邱生拉到镜子前，戳着镜子里的他，额头上的红肿很是醒目，“要不要我提醒你这个伤是怎么来的？！”
“我老婆无情地把我踹下床导致我磕到床头柜。”他哀怨地叙述起这个伤的来历。
“亏你还记得！就这样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事也不会做？明明擅自做了那种事！”
“我做什么了？”他明知故问。
“就、就那种事啊！”
“吻你吗？”
“……”快闭嘴！至今提到那个吻她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心跳失常，这种反应打死都不能让邱生察觉，他绝对会得寸进尺的！
“不是擅自吧？”他无辜地耸了耸肩，“我问过你意见的。”
“我也说了拒绝的！”
“可是你当时的表情比起拒绝更像是邀请。”
“请不要把你的过度解读当成我的意愿！”她咬牙切齿地低吼。
“那你考虑好了吗？”他丝毫不带过渡地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她紧攥着手里的粉扑：“没有！”
“还需要多久？”
“你以为是签合约谈公事吗？这种事哪有可能给出一个确切时间，总之我会尽快！”
“尽快是多快？”
“……”昨天阮灵为什么不把他砸死！
感觉到她眼中的杀气后，邱生抿了抿嘴，收敛了咄咄逼人的架势，却仅仅做出些微让步：“在你考虑好之前，要是沈辰川跟你说想重新开始怎么办？”
“才不会有那种事好吗！”虽然程晓璐认为发生这种事的概率完全就是零，可在见到他一脸认真的表情后，她的态度还是很不争气地软了下来，“就算真的发生了，我也绝对不会回头的。”
“你发誓。”
“邱生，能成熟点吗？好歹也是一百多斤的人了。”
“我不管！”他用行动证明了“成熟”这两个字在他的字典里压根没有，“你发誓，如果你回头，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我。”
“不需要这么毒的誓吧？”
他绽开了笑容：“就那么怕见不到我吗？”
她毫不犹豫地举起手：“我发誓！如果我再跟沈辰川有任何关系，就再也见不到你！”
邱生顿时敛起了笑意，心情有些复杂，不知道该说是开心还是憋屈，默了许久后，他轻叹了声：“程晓璐，我是认真的，不要让我觉得自己选错了人。他都已经做到这种程度了，你要是还回头的话，那我一定会走得头也不回，明白了吗？”
“嗯……”能感觉到他的确是认真的，面对难得正经的邱生，她向来不太敢敷衍。
他满意了，重拾一贯的散漫：“那我可以去公司接你吗？”
“不可以。”她又强调了一遍，“绝对不可以！”
“嘁——”他嗤了声，不爽地扭头走开了。
“……”
“总有一天你会求着我去。”他的声音从洗手间外传来。
“不可能会有这一天的！”
他忽然又折了回来，把头探进洗手间：“不求也没关系，只要你开口，我随时愿意去。”
“都说了不可能会有这一天！”
拜邱生所赐，程晓璐刚到公司就已经筋疲力尽了，偏偏还有个不知道该说幸运还是不幸的消息等着她——阮灵请了一个星期的假，那个感冒药的广告又一次回到了她手上。
这简直就是要她的命啊！
可是那个广告已经拖了很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甚至是因为她才会拖的，据梨若琳说，邱生为了去西安找她，很任性地把所有工作延后了。原来他并没有夸大，还真是推开了所有工作穿越大半个中国来帮她的。总之，客户催得越来越急，时间紧迫，之前就负责这个广告的她自然是最合适的接手人选。
更要命的是，邱生手受伤了，同样也需要休养，可他们这两年几乎就是固定搭档，突然给她换个摄影师免不了需要一定的磨合期。
好在，虽然没办法拍照，但邱生还是很敬业地亲临现场指导。
嗯，最初在摄影棚里见到他的时候，程晓璐确实觉得松了口气，只是很快她就发现，这货纯粹是来添乱的吧？她已经嫌一天24小时不够用了，恨不得能长出三头六臂，结果每次见到邱生还要被不停逼问“考虑好了没”……
在被邱生折磨死之前，她必须得做些什么了！
于是，她撂下狠话——如果不想再被赶出去的话，在摄影棚里至少跟我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邱生当然是心怀不甘的，可他还是咬牙服从了，谁让他想见她呢。
她最近每天都要加班到凌晨，回到家的时候已经累得像条狗，有时候连洗澡卸妆的力气都没有倒头就睡，遑论搭理他了。在摄影棚里尽管被限制了，不能打扰她，甚至不能靠近她，却至少能隔着十米的距离看着她。
听起来好像有点没出息，之前他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然而每次见到她认真工作时的样子，他就觉得出息什么的根本不重要。
他喜欢看她专注的神情，铆足了劲仿佛无所不能的样子很诱人，让他有强烈想要按下快门的欲望。
虽然如此，但是小情绪还是有的！
于是，当那位代班摄影师让他过去帮忙看一下片子的时候，他有些故意地瞄了眼一旁的程晓璐：“不行，我得跟她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代班摄影师很无奈。
好像给别人添麻烦了，程晓璐尴尬地咧了咧嘴，冲着邱生咬牙切齿地低吼道：“这种时候就不用了！”
“那我可以跟你保持负二十厘米的距离吗？”
“……”负二十厘米是什么诡异的距离？
“噗！”那名代班摄影师憋不住了，“你要不要脸啊！身为一个亚洲人，怎么可能有二十厘米这种size！”
这话终于让程晓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邱生不服输地冲着对方挑了挑眉：“走，去洗手间，让你眼见为实。”
“见你个头啦！”程晓璐随手抄起桌上的杂志，朝着他飞了过去，“赶紧过来！”
“哦。”他扁了扁嘴，乖乖地走到了他们身边。
当然，指望邱生就此安分是不可能的，虽然的确是在帮他们看片子，但他紧贴着程晓璐的脊背，下颌轻搁在她的肩膀上，总之就是抓紧一切机会靠近她。
看在他至少是在认真帮忙的分上，程晓璐也懒得计较他的这种姿势了。
纵容的结果就是他越来越造次，那只活动自如的左手不安分地攀上了她的腰，煞有介事地提了些建议后，趁着大家纠结如何修改没人注意到他们时，他启唇在她耳边轻喃：“我快不行了。”
“怎么了？”程晓璐担忧地转过头去询问，这才想起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病患。
却不料，他突然凑上前在她唇上轻啄了下：“快点考虑好吧。”
“真是够了！”程晓璐狠心推开了他，“给我退回十米距离！”
“不行，他们还需要我。”他一本正经地道。
众人转眸看了眼邱生，异口同声道：“我们不需要。”
“我怎么就养了你们这群白眼狼！”关键时刻倒是帮一下自己人啊！
“顺带一提，给我们发工资的是古旭尧。”
“给我闭嘴！”
……
吵闹声传入了不远处的阮灵耳中。
休息了一个多星期，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虽然还没正式销假，但在听说这个广告又交回到程晓璐手上后，她还是不放心地想要看一下。
何况，这也是唯一能和邱生接触的途径了。说起来，最近沈辰川都没有提过邱生了，就连之前陈秦来医院探望她，说是认识邱生的朋友，对方也愿意帮忙牵线搭桥去说服邱生，他非但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趣，反而扯开了话题。是因为她流产吗？再怎么说那也同样是他的孩子，突然失去，他的痛苦应该并不亚于她吧？如果不是为了替他去跟邱生套近乎的话，这些事或许就不会发生，大概就是出于这种想法，他对邱生已经不是那么执着了。
直到刚才为止她始终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现在……
“咦，阮经理，您怎么来了？”总算有工作人员留意到她了，颇为诧异地跟她打了声招呼。
她闻声转眸，朝着对方看了过去，很快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是古旭尧的助手，听说偶尔也会被邱生借用。之前合作时也打过几次照面，对方显然对邱生很有好感，经常黏着邱生，而邱生对她也不是那么排斥。
“在家里躺得快要发霉了，就想出来走走。”她勾勒出一抹浅笑。
“这么说来……”向小园想起了她流产的事，欲言又止，“你的身体好些了没？”
“嗯，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