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有个喜欢刷存在感就以为所有人都喜欢刷存在感的麻烦人物在……
“哎！等等，等一下，还有个人没介绍呢。”邵稹冲着门边嚷开了，“程晓璐，你在干什么？脱个鞋也能那么久，你还做什么广告！”
“……”脱鞋速度跟做广告有必然关联吗？！
程晓璐猛地顿住，神情纠结，显然是逃不掉了，她很想扯出一抹笑容若无其事地转身走进去，可是……办不到，就算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她还是无法弯起嘴角。
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
“喂，你听说过好狗不挡道吗？”
突然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紧随着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双夜光版的Yeezy 750，去年邱生生日时她送的，为了这双鞋她攒了大半年的钱！跟无数黄牛打过交道！甚至锻炼出了一双精准鉴定真假的火眼金睛！
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是值得的！
《大话西游》里的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我的意中人是一位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祥云来娶我，我猜中了开头，却没有猜中结局。
而程晓璐没有猜中开头，却猜中了结局！此时此刻，这双鞋就好比七色祥云，虽然说穿着它的并不是她的意中人，但他确实娶了她，也又一次拯救了她。
抬眸看向邱生时，毫不夸张地说，她的眼睛都湿润了，差一点就飙泪了。
只是差一点，下一秒，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眸里原本涌出的淡淡水雾顷刻被惊愕取代。
邱生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戏谑道：“何必行此大礼？”
“你、你你你……”她活见鬼似的支吾了许久，愣是没办法挤出一句完整的话。
幸好，包厢里的邵稹替她吼完了：“你的头发是怎么回事？！”
“啊，剪了。”他漫不经心地回了句。
“什么情况？”邵稹眼眸一亮，有些兴奋地八卦道，“你失恋了吗？”
“稍等一下——”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程晓璐身上，“爱卿，你能不能先平身？这礼太大了，我受不起。”
程晓璐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赶紧爬了起来。
他微微弯身扶了她一下，顺势在她耳边低喃了句：“你可以吗？”
她轻震，片刻后才若有似无地“嗯”了一声。
闻言，邱生才松开她的手，脱了鞋，跨进包间。
看着那道背影，先前的那些尴尬和绝望似乎也渐渐淡去了，程晓璐转身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严格意义上来说，今晚这顿饭的主角是程晓璐，毕竟邵总都直接说了是为了犒劳她才请整个客户部吃饭的。于是，邵总身旁很自然地空出了两个位置，显然是给邱生和程晓璐预留的。
邱生抢先在邵稹身旁坐了下来，程晓璐环顾了一圈，别无选择，只好在他身旁入了座。
入座后，他们也是各自和另一边的人闲聊，看起来并不是太熟，也没有太多交流，这是他们的默契，也是程晓璐定下的规矩，在她公司的同事面前保持距离。这种大公司闲言碎语太多，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合租的话，难免会传出一些流言蜚语，更重要的是会影响以后的合作。
确实有一定道理，邱生也不想她被人议论得太难听，所以一直毫无异议地遵守着。
只是今天，在那个她等了五年的男人面前，他特别不想遵守。
于是，在邵稹又一次追问他到底为什么剪头发时，他有些故意地回道：“哄女人。”
“哄女人需要剪头发？”邵稹匪夷所思地嚷开了，“这是什么逻辑？”
“没办法……”他支着头，懒懒地道，“她说我露额头比较帅。”
“……”程晓璐握着水杯的手抖了抖。
那头邵稹一脸了然地挑起眉梢：“原来不是失恋，是恋爱了呀。”
“嗯，单方面恋爱了。”他眼眸一转，直勾勾地看着程晓璐，“不过，我都已经做到这种份上了，如果她打算继续让我单方面的话，我就准备剃光出家。”
“噗！”太好了，幸好她抖着手也要身残志坚地把这口水灌进嘴里，这样起码喷出来的不是口水。
好个屁啦！突然说这种话是几个意思？单方面恋爱是几个意思啊？！
“程晓璐，你干什么！脏死了，这刺身大家还要不要吃了！”邵稹不满地吼开了。
“呛、呛到了……”这能怪她吗？换作任何人喝水的时候突然被表白，同时还被威胁如果不答应就要出家，都会是这种反应啊！
等等，这能算是表白吗？应该不是她自我意识过剩吧？回想起昨晚那个吻，联系上下文的话，那的确是表白啊！
“晓璐姐，你还好吧？”一旁的Tiger很乖巧地帮忙拍了几下她的背。
“没事没事……”她艰难地回应。
Apple赶紧递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拭。
冷夫人连忙又倒了杯水给她：“来，喝口水。”
小狼没好气地抢过杯子：“你别闹了，她都被水呛到了，你还让她喝？”
“哈哈哈哈——”冷夫人溢出一串笑声，得意地问，“怎么样怎么样？这个笑话好笑吗？”
好冷！
冷得在场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邵稹适时端出了大家长的身份暖场：“来来来，吃饭吃饭，人都到齐了，大家都别客气啊。”
吃总裁的当然没有人会客气，酒过三巡，除了那份被程晓璐喷过水的刺身，其他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邵稹这方面还是挺大方的，又加了一轮菜。
在等待上菜的过程中，表面看来气氛倒是很和谐，大家各自跟平常较为热络的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唯独程晓璐，一直像是入定了般，笔挺地端坐着，目不斜视，神情僵硬。因为……手！她的手一直被邱生牢牢地握着！
她不敢动弹也不敢挣脱，生怕被别人看见。
直到阮灵和沈辰川突然坐到他们对面，她猛地颤了下，本能地想要把手缩回，他却握得比刚才更紧。
“放手啦！”她用气音低吼着。
“嘁！”邱生嗤了声，“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程晓璐一脸冷漠：“你在说什么？”
“刚刚不是还回握了一下吗？”
“……”有吗？好像是有……在他刚握住她的时候，她确实下意识地回握了一下，因为……莫名觉得有些温暖、有些踏实。
无法反驳啊！她只能颓败地垂下头，恨自己不争气！
“你就是邱生吧？”突然阮灵的话音传来。
程晓璐愣了下，不由得蹙了蹙眉，抬头朝她看了过去，视线不可避免地捕捉到了沈辰川，他依旧不发一言地坐在阮灵身边，彻底无视她。
邱生也没料到阮灵会主动跟自己打招呼，是跟他而不是跟程晓璐，他略显诧异地挑了挑眉：“有事吗？”
“我叫阮灵，稍后要跟你合作那个感冒药的海报呢。”
闻言，程晓璐又一次回握了下邱生的手，这个本能反应是被气出来的，光是听到那个被阮灵硬生生抢走的客户，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只能默默在心底呐喊：别搭理她！别搭理她！千万别搭理她！
仿佛能听到她的心声般，邱生爱理不理地“嗯”了一声。
这反应让阮灵有些下不来台，转眸瞥了沈辰川一眼。
那头的沈辰川很配合地忽然启唇：“你打算一直在这种地方浪费时间吗？”
邱生有些意外：“你在跟我说话？”
“嗯。”沈辰川点了点头。
邱生哼出一记轻笑，支着头，好整以暇地道：“可我并不觉得是在浪费时间。”
“你的才华不该用在这种地方，拍摄这些大家压根不会关心摄影师究竟是谁的商业海报，对你来说就是埋没。”
虽然不情愿，但程晓璐还是忍不住在一旁频频点头，表示赞同。
邱生不动声色地问：“那你觉得我的才华应该用在什么地方？”
沈辰川不发一言，顺势将自己的名片递给了他。
程晓璐有些好奇地偷偷凑上前瞥了眼，哇，《icon·中国》的主编兼CEO，还真是衣锦还乡呢，就算是对时尚圈并不怎么感兴趣的她也听说过这本杂志，是面向高端精英人群的，能成为他们固定合作的摄影师确实是个不错的机会，恐怕离成名也不远了。
邱生能有更好的未来，她当然是开心的，可她不希望那些未来是沈辰川给的。她也知道她跟沈辰川之间的恩怨是她的事，跟邱生无关。于是，她只能抿着唇，默默别开目光，不敢表露出情绪。
一旁的邱生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那张名片，直截了当地问：“你能给我什么？”
沈辰川平静地回道：“价格随你开。”
邱生撇唇笑了声：“我不缺钱。”
这答案依旧在沈辰川的预料之中，他面不改色地继续道：“能成为icon封面的固定摄影师意味着什么，相信你很清楚。”
“我也不缺名。”
沈辰川从来不信这世上会有油盐不进的人，索性摊开了问：“那你缺什么？”
邱生想了想，笑着道：“缺你不想要的。”
“什么意思？”沈辰川不解地问。
“icon中国区的主编吗？”邱生幽幽地读出名片上的头衔，倏然抬眸，似笑非笑地逼视着沈辰川，“这么光鲜亮丽的头衔恐怕是你牺牲了不少东西换来的吧？你丢开的那些刚巧是我想要的，可以给我吗？”
沈辰川微微一震，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程晓璐。
这是打从他出现在这间包间起第一次正眼看她，陌生又复杂的目光让她心口骤然紧缩。
对视了数秒后，沈辰川率先移开了目光，若无其事地噙着微笑重新看向邱生：“你想多了，我并没有丢开过任何东西。”
“那人呢？”
“嗯？”沈辰川微蹙眉心，总觉得这道带着敌意的目光很熟悉，只是想不起来曾在哪里见过。
“也没有丢开过任何重要的人吗？”
沈辰川笑意变得温柔，转头看向阮灵，轻轻握了下她的手：“我最重要的人就在身边，就算是用再光鲜亮丽的头衔也不会换。”
阮灵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略微震了下后，甜笑着娇嗔了句：“讨厌……”
砰——
程晓璐握着杯子的手突然力道失控，手里的杯子应声落地。
有些烫的水洒了她一身，她却顾不上躲开，依旧恍惚地呆坐着，怔怔看着面前旁若无人秀着恩爱的沈辰川和阮灵。
就在几秒钟前，当沈辰川信誓旦旦地说出“我并没有丢开过任何东西”时，她还抱着一丝期待，天真地以为：是不是她误会了？他并没有丢开她吗？他跟阮灵在一起果然是有原因的吧！
可结果，在他心里，她从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原来是这样啊……原来一直都是她在一厢情愿啊。他从来没有把那些承诺当真，从来没有想过要为了她回来，甚至可能从来没有喜欢过她……
“程晓璐，你洒到我了。”
邱生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她幡然回神，垂眸看了眼身旁的狼藉：“不、不好意思……”边道歉，她边抓起桌上的纸巾弯身擦拭。
见状，不远处阮灵组里的两个女孩互看了眼，达成某种默契后，其中一个女孩率先启唇，有些大声地嚷道：“哈哈，程经理是被我们阮经理猝不及防秀的恩爱闪瞎眼了吧？”
另一个女孩紧跟着附和：“哎哟，程经理，你也赶紧去找个男朋友嘛。”
先前那个女孩在一旁连连点头：“就是就是，你们组里的Apple都已经准备结婚了吧？什么时候轮到你呀，赶紧的，再拖下去就没人要啦，我给你介绍吧？”
程晓璐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不用了。”
“哈哈哈哈，你们就别瞎操心，这丫头心里早就已经有人了。”不明真相的邵稹笑着插嘴。
这话让程晓璐脊背一僵，突然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该不会他又打算讲那个故事了吧？！
诚如程晓璐所料，邵稹果然不厌其烦地又讲起了那个故事：“想当年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丫头的时候她才大二，我去他们学校演讲，自由提问的时候，话筒传到了她手上。那时候她可比现在可爱多了啊，青涩得不要不要的，还会怯场咧，支吾了老半天才问我要如何才能顺利进入4A公司。我就跟她说，首先你得先找一个男朋友，因为一旦进入4A你就连去结识异性的时间都没有了，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我们公司很人性化地会安排异性带新人。结果你们猜这丫头怎么回答我的？”
梨若琳很捧场地顺着他的话尾说了下去：“我已经有男朋友了，毕业后我一定会进你们公司，也一定会跟我男朋友结婚，所以不劳费心了。”
“对对对！”邵稹连连点头，“你怎么知道？”
“邵总，这个故事你几乎每次见到晓璐都要说一遍。”梨若琳毫不留情地吐槽。
“是吗？哈哈哈哈——年纪大了，记性不太好。说起来……”他眼眸一转，看向程晓璐，“程晓璐，你男朋友还没回国吗？一直这么等下去也不是办法啊，要不我替你向总公司申请，把你调去美国……”
程晓璐猝然站起身，动作幅度很大，让猝不及防的邵稹顿时打住了话，不明就里地看着她。
意识到自己好像把气氛搞僵了，她努力挤出微笑，尽可能地装作若无其事：“那个……衣服脏了，我去洗手间处理一下。”
这并不是借口。
程晓璐就像疯了一样戳在洗手台边，反反复复地搓洗着衣服下摆，双手已经被水泡到起皱，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微微颤抖着，衣服上的污渍却仅仅是淡去些许。
洗不掉，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洗不掉，这些顽渍就如同沈辰川一样，明明她已经很努力了，不去想、不去问，甚至也不去恨，她努力地想要过自己的人生，一个即便没有他也同样精彩的人生，可结果他还是牢牢地吸附在她心上，直到被人不经意地提起，她才发现那些爱过他的记忆仍然清晰得可怕。
她无力地撑着洗手台，缓缓蹲下身，再也不想忍耐了，任由眼泪汹涌而出。
也许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会舒服一些？毕竟打从得知阮灵和沈辰川的事情之后，她一直忍着，那些压抑的情绪也是需要释放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闸门一旦松开便决堤了。
她记不清自己到底哭了多久，直到邱生的声音传来——
“还没哭够吗？你当初脑子里到底进了多少水？都已经流了快半个小时了还没流完？”
闻言，她抬了抬眸，神情微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