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璐之所以会觉得这一切就像是一场梦,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
知名彩妆品牌BF的千金、刚拿下荷赛奖的著名摄影师……这对新人无论是身份、地位、长相,都像是活在传说中的人,那么高高在上,她以为他们的婚纱照多半会出国拍的,像是马尔代夫、塔希提岛之类的地方,为什么会是西安呢?
直到正式开始拍摄,她的困惑得到了解答——因为摄影师是邱生。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稍微翻看了下照片,还没导入电脑就已经让她很震撼了,身穿西式礼服的新人置身于古都中却没有丝毫的违和感,反而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意境,一张张照片就像故事,一个穿越千年也要执子之手的故事,他拍出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呢。
有这样的摄影师在,拍摄地点重要吗?后期重要吗?
不重要的还有她这个助手……根本就是可有可无啊!
因为工作关系,程晓璐也围观过不少广告海报的拍摄现场,助手不只要准确找出摄影师所需要的镜头,甚至还需要引导被拍摄的对象,配合摄影师的指示让他们给出正确的眼神、姿势、表情,如果被拍摄对象是习惯了镜头的专业艺人那或许还容易一些,可是婚纱照的话……一个毫无经验的助手要怎么拯救一对毫无经验的新人?
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肖乐的确没有太多经验,而Hayden也是习惯了拍别人轮到自己反而无所适从,但邱生从头到尾就只是个记录者,不打扰、不干涉,也不会要求他们配合摆出任何造型,更确切地说——
“一个称职的摄影师是不会要求拍摄对象来迁就自己的,而是由自己来成就拍摄对象。”
这是古旭尧曾经说过的话,邱生做到了。
总之,直到拍摄结束,程晓璐都没什么出场机会,甚至是靠近不了邱生!
那群伴娘始终围在他身边,搭讪、闲聊、加微信、献殷勤,而他也从未拒绝……
就连那些人肆无忌惮地把玩着他的头发,他都没有拒绝!边收拾着东西边任由她们替他扎起各种辫子。
程晓璐咬了咬牙,气势汹汹地走到他们跟前,瞪了眼邱生后,没好气地看向那几个伴娘:“造型师让你们去卸妆。”
她们正玩得不亦乐乎,显然邱生的头发对她们更具吸引力。
“造型师让你们去卸妆!”程晓璐不得不提高音量又吼了一遍。
“等一下吧,又不急。”终于有人搭理她了,只是有些心不在焉。
“可是我很急!”程晓璐继续吼。
方才说话的那名伴娘瞥了她一眼,不太友善地问:“你急什么?”
“急着带我老公回家!”
“老公?”那名伴娘不解地蹙了蹙眉。
“是我,是我,她说的是我。”邱生自告奋勇地举起手。
一时间,伴娘团炸开了……
“你结婚了?!”
“真是的,怎么不早说啊!”
“没劲,卸妆去了。”
“等等我,一块儿去。”
“那我也去了。”
人群总算是散开了,叽叽喳喳的声音渐行渐远,程晓璐顿时觉得整个世界清净了。
神清气爽的感觉并没有持续太久,转头瞥见邱生正咧开嘴冲着她傻笑,她的怒火又一次重燃:“你笑屁啊!”
“你相信我了吗?”他笑得越发灿烂了。
她讷讷地眨了眨眼:“相信什么?”
“我真的不喜欢肖乐。”
“……”还在纠结这事啊?!
“她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不要相信那些不明真相的人随口杜撰的谣言,从以前到现在我们就只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朋友,甚至都没有单独吃过饭。”
“我知道啦……”她也不是白痴,这一天的拍摄足够让她看明白很多事了,肖乐对邱生的态度确实只是朋友而已,要是他们之间真有什么,Hayden那个东亚小醋王打死都不会找邱生来帮他们拍结婚照的吧?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她觉得松了口气,这让她有些害怕,更可怕的是,她觉得邱生头发上的那些头绳非常刺眼,甚至控制不住地走上前,幼稚地扯下头绳,揉乱了他的头发,“你干脆去把头发剪了吧!”
“不要。”偶尔程晓璐心情好的时候会帮他吹头发,那是他为数不多的福利了。
“就这么喜欢被那些女人玩头发吗?”
“要你管。”他赌气嘟囔。
“我不管谁管啊!有本事你让那些女人来家里帮你扫头发啊!知道我这头齐肩狗毛为什么保持了那么多年吗?就是因为懒得扫啊!结果却成天跟在你屁股后面收拾,简直就像是上辈子欠了你的!真是的,明明露出额头那么帅,剪成短发的话一定更帅,完全搞不懂你到底是在坚持什么……”
“真的吗?”邱生突然打断了她的抱怨。
“当然!回去之后你自己扫扫看就知道有多累了!”
“我是说,露出额头比较帅是真的吗?”
“嗯?”她愣了下,讷讷点头,“真的啊,昨晚不是把头发都往后梳了吗?超帅的。”
“喜欢吗?”他微微歪过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笑得很荡漾。
她没来由地心口一紧,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还、还行……”
“那回去就剪。”
“咦?”妥协了?为什么?
明明她之前也抱怨过很多次,他完全不理会啊,难道就因为她说好看?这么信任她吗?不,不可能,她的审美可是被邱生吐槽过无数次的。也许只是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所以干脆就随便敷衍一下吧。
但显然在旁人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换完衣服收拾好东西的Hayden搂着肖乐停在了他们跟前,满脸嫌弃:“行了,别虐狗了,赶紧去吃饭吧,爷饿死了。”
“你狗粮还没吃饱吗?”赵经理笑着附和。
“也是,对于身为单身狗的你来说,这种程度已经算得上一万吨伤害了。”Hayden同情地看着他,叹了声,“等一下吃饭的时候估计还得被伤害,你不如直接去机场等我们吧,一会儿我们再来跟你会合。”
“滚!”赵经理愤愤地瞪了他一眼,“老子当年叱咤情场的时候你还在追着肖乐跑呢。”
“老赵,你听说过‘好汉不提当年勇’吗?”
“你……”
肖乐止住了笑,打了个圆场:“你们别闹了……”说着,她转头看向程晓璐,“一块儿吃饭吧,害你们俩辛苦了一天,也挺不好意思的。”
“唔……”程晓璐做不了主,用眼神询问起邱生的意见。
他很配合地接棒:“不用了,我们还得赶飞机。”
“不是十一点多的飞机吗?我们定了同一班……”赵经理看向程晓璐,盛情相邀,“一起吧。”
邱生咬牙道:“你怎么那么阴魂不散!”
赵经理笑眯眯地回道:“你老婆昨天也很阴魂不散啊,礼尚往来嘛。”
看在“你老婆”这个称谓的分上,邱生妥协了,突然觉得这群人还是挺可爱的。
看在“你老婆”这个称谓的分上,程晓璐崩溃了……
完蛋了!刚才只顾着赶走那群烦人的伴娘,压根没考虑太多,就凭那群人的聒噪能力,那么快就传进了赵经理耳中一点都不出奇啊!可是这个赵经理之后或许会跟他们公司有合作,这场荒诞的婚姻她才不想让公司里那些人知道呢!尤其公司里还有个阮灵!
很容易就看出她在想什么,邱生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放心吧,老赵不会多嘴的。”
老赵很不合作:“哎,这可不好说,那要看你怎么堵我的嘴了。”
“我考虑看看。”邱生默了会儿,才道。
考虑?考虑什么?程晓璐好奇地左右张望着,然而,他们已经开始认真讨论“吃什么”这个严肃的话题,显然没人有空搭理她……
这顿晚餐吃得很愉快,虽然Hayden还是喜欢挑衅,赵经理还是喜欢挑唆,肖乐偶尔也会唯恐天下不乱地火上浇油,可是程晓璐并不讨厌他们,因为她在他们身上感觉不到丝毫恶意,相反,他们是真的把邱生当朋友吧?既不探究她和邱生的婚姻,也不八卦她和邱生的关系,仿佛只要是邱生做出的选择,他们便会无条件支持。
坦白说,程晓璐有点羡慕这样的友情。
但比起羡慕,她更多的是恍惚。
在来西安之前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不只搞定了客户,居然还能跟派索的市场部经理有说有笑地一块儿坐飞机回来,而这一切都是因为身旁这个男人……
“程晓璐——”正在闭目养神的邱生忽然启唇,话音里透着淡淡笑意,“我就长得那么好看吗?”
“哈?”她不解地眨了眨眼。
他睁开眼睛,看着她:“你今天已经第十三次看我看得出神了。”
“有、有那么多吗?”
“可能还不止,工作太专注或许还错过了好几次。”
“你是真的很专注呢,从来没见你那么专注过,而且一直是笑着的,以前你工作的时候眉头总是皱着,像这样……”她拧起眉心,模仿着邱生平常工作时的表情,“今天特别兴奋,一副很享受的样子,像个小孩子,整个人都在发光。”
邱生愣了下,瞳孔倏然紧缩,许久后他才渐渐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继续调侃她:“是不是突然有点崇拜我了?”
“与其说是崇拜,”她想了想,“倒不如说,突然觉得你很遥远。”
他蹙了下眉心:“遥远?”
“嗯,总觉得有一天你会毫无预兆地消失,下次再见到你可能就是类似于荷赛奖之类的摄影大赛新闻里,你搞不好会拍着我从来没见过的风景,拿下我从来没听过的大奖,成为我压根没办法再接近的人……”想到这,她莫名觉得有些害怕。
于是,她忍不住想要说出来,想要听到邱生的否认,哪怕只是安慰,心里也会觉得舒服些。
可结果……
他轻声道:“但愿吧。”
“但愿?!”这比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坏回答还要糟糕,以至于她的音调不自觉地上扬。
“只要是个摄影师都会想要拿奖,我当然也是这么希望的。”
“那你加油。”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伴随着这句可有可无的话一起涌出的还有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她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不想让邱生看到。她迫不及待地别过头,直到在机舱窗户上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才终于知道那种呼之欲出的情绪是什么了……
是落寞,她在自己的眉宇间捕捉到了一抹浓重的落寞。
就在她被这抹落寞吓到时,邱生的话音再次传来。
“你也得加油了。”
“嗯?”她一头雾水,费解地转眸,“我加什么油?”
“我不想拍你没见过的风景,所以……”他伸出手,揉了揉她的头,“加油锻炼,你身体太差了,怎么陪我一直走下去。”
“‘一直走下去’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侧过身,偏头吻住了她的唇,很浅很浅的吻,确切地说就只是在她唇上停留了数秒而已,很快他就重新靠回椅背上:“就是这种意思。”
程晓璐就像是被点了穴般呆坐着,脸颊烧烫,心跳失常,思绪一片空白。
这个状态持续了很久,直到她不由自主地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唇瓣,上头仿佛还残留着邱生的温度,吓得她就像是被电到了般缩回指尖,猛然回神,瞪着身旁已经戴上眼罩的邱生:“这种意思是什么意思啊?!”
他眉心皱了皱,往她的反方向挪了下:“别吵,我要睡觉。”
“你倒是给我把话说清楚了再睡啊!”
“……”回应她的只有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程晓璐伸手扯开了他的眼罩:“别装睡!”
他没好气地“啧”了声,拉过毯子罩住了头。
“你……”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余光忽然捕捉到前排座椅上赵经理探出半个头,哀怨地瞪着她。于是,她打住了话头,勉强扬起笑意询问起赵经理,“有、有事吗?”
“你吵到我睡觉了。”
“……”
“再烦我就取消佳沃的比稿资格。”
“……”这么假公济私一点都不像赵经理啊!
邱生微微靠向她,理直气壮地把头枕在了她的肩上,在她耳边低语:“老赵起床气很重,重到就像是换了个人一样,我劝你最好别惹他。”
她咬牙耸肩,试图把邱生抖开:“还不是因为你突然……”
“嘘。”邱生打断了她的话,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仍旧黏在她肩上,轻笑道,“别说话了,为了佳沃。”
“……”好胸闷!闷出内伤了!
回去之后她可不可以跟梨若琳申请工伤啊?!
虽然程晓璐有一堆事想要问清楚,也觉得必须问清楚,但是……根本没机会啊!
下飞机的时候已经快两点,凌晨的机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冷清,等待出租车的队伍依旧长得看不到头。幸好Hayden的车一直停在机场的停车场,并且主动提出送他们回去,虽然免去了排队等车的麻烦,但也意味着她只能暂时忍耐,那些困惑显然不方便当着Hayden他们的面追问。
不过反正也不需要忍耐太久,等到了家就能畅所欲言了。
然而,理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的,她的差距有点大——连怎么到家的都不知道!
上车后没多久她就睡着了,直到隔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才被梨若琳的电话吵醒。
“赶紧进公司,派索那边打电话来,说是比稿会议的时间定在‘五一’小长假后。”
考虑到她昨晚回来的航班时间有点尴尬,所以梨若琳特意给她放了半天假,说是让她好好睡一觉,结果却还是急着把她叫进公司。大概就是因为这样,电话里梨若琳的声音并不像以往那么刻板,反而透着股少见的愧疚。
尽管如此,程晓璐还是立刻惊醒,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这么赶?!”
“嗯。”梨若琳似乎也有些无奈。
程晓璐欲哭无泪:“现在就已经4月中旬了,半个月内就要赶个提案出来吗?这难度也忒大了。”
“是赶出一个百分百能让客户满意的提案,这次的竞争对手实力都不容小觑,你以前惯用的那套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只能是锦上添花,必须确保提案本身足够出色。”
“公司决定让创意部哪个组来负责?”这很重要,如果是个相对比较出色的组,那她的压力能小很多。
“你来决定。”
“哈?”她讷讷地眨了眨眼,强烈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那么重要的事居然交给她来决定?
“邵总的意思是内部先比稿,让创意部所有组都提交一份提案,然后由你来决定哪个更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