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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察割之乱

这一夜的变故,在辽史上被称为祥古山之变。而事情的开端,从白天辽世宗祭祖之时,甚至更久之前,就已发酵。

契丹本为八部,可汗三年一选,但基本上都出自遥辇部。唐代末年,迭剌部的耶律阿保机成为可汗,可汗位就从遥辇部转入迭剌部。时值唐末天下大乱,阿保机几番南下,除掠得大量汉民充实部族外,亦获得许多汉人谋臣,学得王朝建制之事,竟被极度吸引,心中便起了一统部族,建立国邦之心。因此他在三年可汗任期期满之后,并没有如旧例将可汗之位让给部族其他贵族,而是由自己继续担任。

迭剌部的贵族们本等着轮流坐可汗位置,皆不肯罢休。阿保机的弟弟剌葛、迭剌、寅底石、安端等人先联起手来,准备干掉阿保机夺可汗位。诸弟叛乱很快被阿保机知道并镇压,但诸弟不肯服气,再次反叛,如是者三次。最后阿保机在妻子述律平的推动下,毅然斩杀了数名弟弟。

部族内乱,就从阿保机得到可汗之位开始,多少年以来,一直绵延不绝。

阿保机死后,其妻述律平又恐各部族首领再起波澜,大杀一批部族首领与大将重臣。又因汉辽之争,她将太子耶律倍拉下皇位,改立次子耶律德光为帝,诸宗室大臣慑于她杀人成性,不敢不从。太宗耶律德光死后,述律平又想扶立幼子李胡登基,耶律德光诸子及其他皇族近支皆不敢与述律平相违。只有耶律倍长子耶律阮得甄氏提点,在军中自立为帝。

诸将其实早就不满述律平多年,见有人出头,皆拥立耶律阮。述律太后败在孙子手中,与李胡一起被幽禁于祖州。述律平这一败,原先慑于述律平威名不敢吭声的皇族宗室,顿时有了新的想法。

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耶律安端原本就有夺位之心,但此人胆量不大,被阿保机几番教训之后就老实了。在世宗与述律太后相争时,他投机地站到了世宗这边。世宗继位之后,封安端为明王,封其子耶律察割为泰宁王。

但安端野心不息,又与数名宗室图谋叛乱,被耶律屋质所知,报与世宗。察割知情后连忙奔到世宗面前,编了一套假话,说自己忠于世宗,力劝父亲不要谋反,却使得父子反目,只得前来告密,还请世宗饶过他父亲。世宗动了恻隐之心,不但饶过了安端,还将察割留在身边视为心腹,让他统领女石烈军,出入于禁宫,并掌侍卫。

察割怀有异心,时间久了,毕竟掩藏不住,不但被耶律屋质所察觉,也被其他有野心的人所察觉,并加以诱导和推动。

大宴之后,甄后见世宗归来,不但自己喝得酒醉,还把大皇子也灌醉,不禁抱怨:“主上,你自己喝倒了不要紧,吼阿不这么小,你就敢给他喝这么多酒,小心撒葛只找你算账。”说着便指挥宫女们服侍吼阿不更衣净面,拿屏风隔开,放到榻床上去睡,自己亲自来服侍世宗。

世宗亦有些后悔,所以见吼阿不喝醉了,不敢把他送回撒葛只营帐,而是带到甄后营帐让她照顾,此时听得妻子抱怨,赔笑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忘形……你照顾下孩子,明天再送回撒葛只那儿,休要告诉她吼阿不喝醉了。”

甄后嗔怪:“那你得答应我,下次自己喝也罢了,不许把孩子灌醉了。”

世宗打了个酒嗝,笑道:“嗯,好的,好的!阿甄啊,我同你说,其实我今天,是多喝了几杯……我是心里高兴,但……又不高兴。阿甄,你怎么不问问我,高兴什么,不高兴什么?”

甄后听着他醉言醉语,也没办法讲道理了,只得附和:“好吧,你高兴什么,不高兴什么?”

世宗醉醺醺地笑道:“我高兴的是……我实现了父王的遗愿,当上了皇帝,我推行新政,得到了拥戴,甚至如今可以挥师南下。如果能够把握这次时机,我们可以……可以再度进入中原。”

甄后忙应:“我知道,我知道!”

可世宗说完,转而握着甄后的手,脸上的表情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可我又不高兴,他们、他们不让你进祖殿,不让你进祖殿……”

甄后见着他如此孩子气的表情,这般委屈愤怒,而这样的表情,是为着她不平、为着她委屈,只觉得心中一软。她叫着世宗的小名哄道:“没事的,没事的。兀欲,你知道的,我并不在乎这些。”

世宗被哄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才渐渐收了,叹道:“你可以不在乎,可我不能不在乎。阿甄,这次南征若是大胜归来,我一定要让你进祖殿祭祖。”

甄后心头一暖,扶着他躺下,笑道:“主上,您现在要南征,就要收拢人心,有些事,能让一步就让一步。”

世宗喝得高了,顿足不平:“朕是皇帝,朕就不想让。谁敢不服?叫他来同朕较量一下,看看是他厉害还是朕厉害。”

甄后笑着哄道:“是啊,主上弓马无敌……”

说到这里,她忽然想到一事,借机劝道:“可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世宗嘟哝着:“你也、你也跟屋质一样,一个是女人疑心病大,一个是看多了汉人的书也像女人一样疑心病大。他、他前几天,还老是同我唠叨着察割不对劲什么的……”

甄后心中一凛:“屋质大王也这么说?我看您是得提防啊,察割和安端毕竟是父子,他表面上投效您,可心里未必就是真的。何况,像他这样的人,能够背弃父亲,更能够背弃您啊!”

世宗反问:“那你说怎么办?他父亲反叛,难道就不给人家活路了吗?”

甄后佯怒:“你给人家活路,人家未必给你活路。”

世宗怔了怔,此时他的酒劲儿渐有些过去,略清醒了些,摇头叹息:“阿甄,我知道,你有你的道理。可是契丹人和汉人不一样,我们没有汉人的规矩,没有谁生来就是王,草原上只靠自己的拳头大,就能称王。从太祖到如今,哪个皇帝任上,没有宗亲谋逆?皇室宗亲里头,有哪个没有父祖兄弟参与过谋逆?要都因为谁的父亲不是好人,他不可靠,就不给他活路,那朕就会成为一个空壳的皇帝。阿甄,你要知道,当年为什么朕自立为帝,能够一呼百应,就是因为皇祖母也是这样疑心病太大,容不得人,所以,宗室就弃了皇祖母而投朕。朕的江山并不稳,我们要拉拢大多数的宗室首领,哪怕他们各怀异心,哪怕他们对朕并不忠诚,但是,只要他们认为朕比别人更宽厚,他们就能依附在我的王旗之下,朕这皇帝,才能够做得久。”

甄后原以为他醉了,不想他竟说出这一番话来,倒是怔了一怔,再看世宗又有些醉意上涌了,便微微闭上眼睛,细想了想他方才的话,虽然有些刺心,却也有领悟。世宗素来不多话,平时她的建言,他是多半听从的。这一番话,想是藏在他心中甚久,又不忍说出来刺了她的心,如今有了几分酒意,这才说了出来。

只是依她历经数朝的经验,世宗的话虽然有理,可用于安抚大部分的宗族,但不能因为其良好的愿望,而忽视了贴身危险。这话,应该怎么说呢?

她思索了下,方缓缓劝道:“主上,您的话是极有道理的,我并非疑心病大,容不得人。只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我们可以宽待有异心的宗室,但总不能把性命交到明知不可信的人手中啊。既然连屋质都说察割不可信,宿卫之职,就不好再交给他。宁可咱们给他一些更有权柄的职务,更多的封爵和人口,您看如何?”

世宗说了刚才一番话,倒是酒意醒了几分,见甄后坚持,只得应允:“好吧,便都依你。”

甄后不放心,还是敲实一句:“要不然明日您酒醒了,就把察割换了吧。接下去兵凶战危的,我不放心任何不安全的人在您身边。”

“好,明日就把察割换了。”

话音未落,便听得帐外一人冷笑道:“只可惜已经太迟了。”

帝后两人有些吃惊,起来向外看去,帘子掀起,察割一脸杀气,带着一队亲兵走了进来。外面喊杀连声,察割亲兵已经与世宗侍卫厮杀起来。

甄后大惊,站起来斥道:“察割,你想做什么?”众宫女吓得大惊失色,但素日甄后调教甚严,此时虽然面如土色,竟未惊惶失措大叫大嚷。

耶律察割见她厉色,竟是一滞,转而厉声:“你这汉婢,惑乱主上,祸我部族。我今日来,就是为了除你这妖孽,以清君侧。”

世宗本已酒醉,见他进来,一时竟转不过脑子,待见察割拔刀向甄后,这才猛地站起,斥道:“察割,你好大胆子。你可还记得当日弃父投我之时,发过的誓言吗?”

察割决心已下,又如何是世宗的斥责所能够阻拦,转而冷笑:“主上,您是我们大契丹的皇帝,却任由汉女操纵,要把我们契丹人的国变成汉人的国。我虽然曾经发誓效忠于您,但您如今背弃了祖先和血统,已经不能为我们的君王了。”

世宗大怒,张口便骂:“察割,你这无耻的东西……”

甄后知道此时多骂无益,正色道:“察割,没想到你一个契丹男儿,居然也学会了口是心非。你与安端一样是反贼,只不过你看到安端失败了,假意与父亲断绝关系,投效主上,其实一直想图谋不轨,是不是?”

耶律察割被甄后一语挑破,索性也不再掩饰:“怪不得人说,要杀,便要先杀你这汉婢。你太聪明了,你在兀欲身边多一天,我们这些宗族迟早都要被你们清除掉。所以,我们死不如你们死!”

说着,便举刀向甄后砍去。世宗刚才跃起之时,已经拔出刀来,此时便挡了一挡。甄后厉声尖叫:“快来人哪,察割谋逆了,察割弑君了!”

察割大怒,一声招呼,乱刀齐下。

王帐中的惨叫穿出黑暗,回荡在无尽的营帐中,显得格外凄厉,揭开了当晚谋逆屠杀的序幕。

此时百官俱已酒醉,虽然被这叫声惊起几个侍从,但因为都宿于王帐附近,兵马皆在山下,无法救援。而察割早有预谋,伏下兵马,此时便挨个翻找帐篷,或杀或抓。有几个机警反应快的,也只能衣冠不整地带着宿醉不清的脑袋,在少量亲兵掩护下夺马而逃。

惕隐耶律屋质也是察割主要下手的目标之一。但屋质素来警惕,见今晚人人俱喝得大醉,他反而没喝多少,连睡下时也不曾解衣放松,还是穿着外袍,听得尖叫之声立刻坐起,取了刀带着亲兵就往世宗王帐而去。

然而一眼望去,处处是察割兵马,只余少量世宗亲兵还在与叛兵厮杀,他就知道情况不妙了。再见察割提着刀,一身是血从王帐出来,便知道已经无法挽救。

察割心腹手下正举着火把来回找人,屋质一身紫袍十分明显,立刻有人看见,指着他叫道:“抓住耶律屋质,抓住穿紫袍的那人。”

屋质是三朝老臣,身历数次夺位之变,岂不知机,立刻带着亲兵趁着黑暗向马厩方向而去,一路狂奔脱下紫袍,亲兵们忙在撤退中剥了一件黑衣侍卫的衣服给他趁乱披上,又借着夜幕抢到数匹马狂奔而去,与山下的禁军兵马会合。

此时百官被察割抓了大半,另一小半纵然逃下山去,然则因为随太后、皇后祭天都带着家属,家属俱也落在察割手中。耶律屋质与仅以身免的几名大臣会合,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山上情景,竟不知如何是好。

这杀戮、惨叫之声,亦惊动了萧皇后撒葛只。

撒葛只睡到一半,忽觉心悸,正半梦半醒间,听得外头远远传来一声女子凄厉惨叫,顿时吓醒坐起,本能地叫了声:“吼阿不——”

此时守夜侍女也已惊醒,听见皇后叫着大皇子的名字,连忙点亮了灯。撒葛只见灯亮了,方想起昨晚之事,问道:“吼阿不还没回来吗?”一摸身边无人,心中只觉得不妙,掀被下地,四处张望:“明扆呢?明扆去哪儿了?”

外头侍女仓皇进来:“皇后,不好了,外面被包围了,到处在杀人。”撒葛只急问:“明扆去哪儿了?”

众人皆是不知,撒葛只便令:“你们赶紧去找明扆。”

此时已有知情侍卫来报:“皇后,察割叛乱,听说已经杀了太后、皇上,还有甄皇后,我们快逃吧!”撒葛只怔了一怔,竟不能明白他说的是什么,脑袋里嗡嗡作响,完全无法判断,只瞪着那侍卫:“你说什么?”

那侍卫只得又道:“察割谋乱,皇后,我们快走吧!”

撒葛只眼前一黑,刹那间只觉得烛火似熄了一熄,营帐内一片黑暗,定了定神,却发现一切依旧,是自己刚才错神了吗?

皇帝死了,太后死了,连甄氏也死了……天似乎塌了下来。她只觉得整个人已经一分为二,一半的身子是麻木的,完全没有办法有反应;另一半却脱离了这个躯壳,仿佛另一个人似的,连声音都是缥缈不定:“吼阿不呢?明扆呢?他们在哪儿?”

那侍卫俯首不敢看她:“之前大宴的时候,大皇子喝醉了,被皇上抱到甄皇后那里去了……”

撒葛只觉得心口好像割掉了一半,麻木了一半的身子,似乎又麻木掉一半,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位困难地转动着,发出艰涩声音:“那明扆呢,他一直睡在我身边的,他去哪儿了?”

侍女们眼神乱看,却不敢看她,撒葛只的脑子是麻木的,只能想到一点点事儿,那就是刚才睡觉前,明扆嚷着说要去参加大宴。

撒葛只艰难地问:“是不是明扆溜出去了,找他父亲和哥哥?”忽然整个人像木头一样直愣愣地倒下,侍女忙扑上扶住她连声急叫。

好半晌,撒葛只悠悠回神:“备步辇,我要去见察割。”

不顾侍女哭叫劝阻,她只是重复着“步辇”二字。她要去见察割,此时此刻,只有这个杀人凶手能告诉她,她的儿子们是死是活。

几名内侍逃窜着,察割亲兵从后面追杀过来,举刀正要砍下,却见一队侍女拥着皇后步辇,举着火把而来。火光下皇后的面容肃穆沉静,威仪依旧,竟让他们不知不觉放下了刀。

人人都在逃命时,看到一个明知道是去送死的人,总是忍不住怀着几分敬畏。撒葛只一路行来,叛兵们竟不由得停下脚步,退到两边让开。

此时天色刚蒙蒙亮,只见尸横遍地,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到了世宗王帐前,撒葛只举目看去,世宗护卫和察割亲兵的尸体混在一处。

察割亲兵守在帐前,察割并不在帐中,但他听到消息已经赶了过来,见撒葛只怔怔往里走,对守卫挥了挥手,让她进去。

帐内,是横七竖八一地的尸体,大半是宫女们。世宗的尸体在最前面,他的刀丢在一边,身上被砍了数刀,圆睁着眼睛,表情愤怒而焦急。察割进来之后,必是他先提了刀去抵抗,然后凶手们围杀了他。

撒葛只腿一软,跪在世宗面前,颤抖地伸出手,将他眼睛轻轻合上。这是她的丈夫,她从十一岁起嫁给了他,他就是她的天,她待他如同所有的契丹女人待丈夫一样,照顾他的衣食,牵挂他的安危,服侍他的母亲,生育他的儿女。他对她,与其他王族对待妻子没有区别,他还她以尊重、温柔、位置和儿女的保障,只除了……

她抬起头,站起来,寻找着另一个人的下落。帐中每一个人倒下的方向,都是在掩护着谁?

她顺着方向,一路寻来,直至后帐中,看到了那个倒下的女人。

她仰天倒在那儿,身体怪异地扭曲着。身上伤口是帐内所有人中最多的。这个活着的时候最优雅的女人,死得最为惨烈。脸上被砍了好几刀,看不出曾经的美丽和温柔。上半身几乎被砍烂了,一只手也砍断了,断掌落在另一边,指骨都扳断了。而后窗开着,血从那上面流下来,吼阿不的小身体,一半朝内,一半朝外,挂在窗上。

撒葛只跪下,抱住吼阿不,再也无法站起。可是她还要做一件事,颤抖着手,拾起阿甄的断掌,放在断腕前。

在世宗的尸体面前,她没有流泪,此刻,她泪如泉涌。

每个人都以为她是恨甄后的。她夺走了她的皇后之位,夺走了她丈夫的心。可是,她不恨。

她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在第一眼见到阿甄的时候,她已经明白。

那天阿甄对她只说了一句话:“我不会是你的敌人。我们都是兀欲的亲人,要一起帮助他做好这个皇帝。”

而她也只问了一句:“我的儿子,会是皇帝吗?”

阿甄毫不犹豫,点了点头。两只手握在一起,结成同盟。

阿甄没有负她,阿甄到死,都在用生命保护她的儿子。尸体诉说着她临死前的行动,用尽全力拉住了凶手,想让孩子从后窗逃走。所以,凶手在一时无法挣脱的情况下,几乎把她的身体都砍烂了,才把她从自己身上撕下来。尽管,孩子还是没有逃脱,可是,她拼了她的命。

撒葛只坐在阿甄的尸体边,只能颤抖、流泪,却连一点声音也无法发出,恐惧、愤怒、憎恨,堵住了她的咽喉。

她抱住儿子冰冷的小小身躯,只觉得荒谬而不可置信。几个时辰前,他还逃着要她去抓他洗澡,还闹着要去喝酒,可如今,他就这么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再也不能笑,再也不能闹了。

有人在问:“你为什么来?”

撒葛只抬头,看到了察割。这个杀死她丈夫和儿子的凶手,此刻显得颇为狼狈,一身是血,衣衫不整,撒葛只看了他衣服撕裂和血污的地方,就已经知道,被甄后用性命拖住的人,便是他了。

“我来为我婆母、为我丈夫、为我姐姐、为我儿子收殓尸骨。”

“你不怕死?”

撒葛只盯着他的眼睛,她的眼神,令察割这样的凶手都有所畏惧:“我至亲至爱的人,都在这里。若没有他们,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察割点头:“好,我成全你。”

“太后呢?”

“在她自己的营帐里。”

撒葛只看着察割,下一句问话到了嘴边,忽然心跳如鼓,一个猜测涌上心头,竟令她不敢张口。她低下头,捂住了脸,不敢让眼前这个恶魔看出她的心意。

察割忽然问:“你的小儿子呢?他去哪儿了?”

心跳得要蹦出胸口了,撒葛只紧紧捂着脸,努力不让自己声音异常:“你答应过,让我收殓他们的尸骨。”察割暴怒:“我是答应过,可你要是敢不回答,我就让你也变成尸骨!”

撒葛只缓缓放下捂住脸的手,用尽全力握紧,看着察割,只木然重复道:“你答应过,让我收殓他们的尸骨。”

察割瞪着她,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恐吓,当面杀她的侍女。

她咬着牙,却只重复一句话:“你答应过,让我收殓他们的尸骨。”

察割已经狂乱之至,一怒之下,那刀便横过撒葛只的颈间,撒葛只倒了下来,脸上仍然挂着诡异的微笑。察割看得胆寒,吩咐手下:“一个小孩子跑不远的,立刻给我搜,把所有人全部带到大殿上,看守起来。”他说的,自然是指部族首领大将和眷属,奴隶之流是算不得人的。

这场谋逆,自然不是察割一个人能够成事的。世宗急速推行汉化,早已经得罪各部族大人,这次又强行要部族随他南下征战,更令众人不满。上次众人随太宗南下,虽然直抵汴京,登殿称帝,但好景不长,一路败绩。回到上京,又是一场夺位之战,再加上内部清洗,来来去去,大家的人马损失不少,却没有多少收获。如今世宗还要南下,自然不愿。

察割早就秘密联络了许多部族首领,若非如此,就凭他自己的亲兵,也不能够在这一晚上就控制了全局。那些部族扎在外围,并不参与谋逆,只袖手旁观,然后里头就是察割的天下了。

可是,察割没有控制好局势,让惕隐屋质逃走了。山下驻扎着皇帝的皮室军,一旦屋质指挥着皮室军脱出掌握,事情就难办了。同时,世宗的弟弟耶律娄国也逃走了。世宗还有一支亲军,若被耶律娄国掌握,与屋质联兵,天亮之后,局势就会大变。

察割焦灼地来回走了几步,问:“寿安王呢?”

寿安王耶律璟,契丹名述律,是太宗耶律德光的长子,当年太宗去世,他是第一顺位继承人。但是述律太后却强势指定他的叔叔李胡为继承人。老太后数十年积威,谁敢违背?耶律璟不想落得和前任太子耶律倍一样的下场,所以,他退缩了,他忍了。

谁也想不到,耶律阮扶灵北归,居然会在军中发动政变称帝,更令人想不到的是,他居然能够打败老太后,坐稳这个皇帝位。

察割知道,很多人因此而后悔,包括他父亲安端,包括他自己。但最后悔的人应该是寿安王耶律璟了。早知道与老太后对抗能赢,那么许多人一定希望时局重来一次。

动手之前,察割约过耶律璟,表示愿意拥立他为新帝,只要他的兵马和他一起动手。

“兀欲他宠信汉女,推行汉政,和他父亲人皇王一样,从心底背弃了我们契丹的血统,背弃了先祖与八部结下的盟约。所以,他不能再当这个皇帝了。”那一夜,察割约了诸王密议,耶律璟与其弟罨撒葛、敌烈都在场。众人听了这话,纷纷点头。

“我,泰宁王察割,明王安端的儿子,太祖阿保机的侄子,对这种危害家国的事,不能坐视。当初,述律太后看出人皇王背弃祖宗,废了他扶立太宗德光为皇帝。我今天……”察割顿了顿,看了一眼耶律璟,又道,“我今天愿意扶立太宗长子,寿安王耶律璟为新皇,大家意下如何?”

耶律璟早已看出察割的心意,站了起来,慨然道:“察割,兀欲宠信汉女迷了心智,我们都很不满,所以大家都同意不能让他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我可以帮你,但是,我没有争位的心思,你另择人为帝,就不要找我了。”

察割再看众人,众人也皆如耶律璟之言。察割自忖拉拢了足够的人手,这才敢动手。他有自己称帝的打算,所以当晚他并不在乎耶律璟的退让。但这一晚的事情脱离了察割原来的预想,察割有些害怕了,他希望拉上其他人与他一起承担。一旦屋质和耶律娄国率兵反扑,他手头必须抓到一个人,如果不是世宗的幼子明扆,那就必须是太宗的长子耶律璟。既然明扆找不到,那就找耶律璟吧。

然而此时,耶律璟已经说服了那些虽对世宗有意见,但对事变持中立观望立场的部族兵马,一起合兵扎营南坡,正式建立了第三阵营。

现在是察割兵马在行宫,屋质率皮室军在山下,而耶律璟的兵马在南坡,形成了三方势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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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虐,男女主双处】慕星沉:我很开心,在我最困难最无助的时候遇到了你,但是,我只能陪你到这里了。@傅夜司傅夜司: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们能解除误会,重新开始。@慕星沉三年前,A市陆氏集团的千金陆安冉服药自杀,在这之前,她唯一见过的人便是慕星沉。然而唯一的证据是陆安冉临死前的一封遗书,遗书上虽然一字未提慕星沉,傅夜司却始终认为是她害死了陆安冉,于是费劲心思把慕星沉送进了监狱。入狱未到半月,慕星沉便被人保释出来,并洗脱嫌疑,从此在傅夜司的世界里消失。三年后,故人重逢。狭路相逢勇者胜,温柔只给意中人。在这场爱与恨的纠葛中,谁会是最后的赢家?(陆安初内心os:作为全文的恶毒女配我居然连名字都没有???)
  • 刘震云:寻找精神的故乡

    刘震云:寻找精神的故乡

    本书将对刘震云的小说创作进行综合性、阶段总结性研究。作者放弃通常的“新写实”、“新历史”的阶段分期,以“对乡土故乡的审视及对精神故乡的寻觅”为核心,以文本细读的方式,论析作家从1980年代至新世纪小说创作的发展流变过程。本书运用的主要理论和研究方法包括:文学地理学,创作心理学,文本细读法,社会-历史批评,阐释学批评,存在主义批评,形式主义批评等。
  • 最强福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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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爆免费!灵气流集五福小说】作为一个冷酷杀手,却重生降临在一个武道兴起的灵气复苏时代。你身份尊贵又如何?老子照杀不误!【都听好了,别惹我!】
  • 云上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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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住进他心里的光明,他是驱走她内心阴霾的太阳。于平淡中相爱,于阴谋中分离。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家族破产,亲人离去。他以为给她最好的爱,却留不住她的人。三年后华丽归来,破除阴谋诡计,揭开真相的面纱,到底是因爱生恨还是为爱而做出的无望的等待?
  • 误入总裁房

    误入总裁房

    失恋的她,误打误撞进了他的房子,交了二千块钱的租钱与他‘同居’,闯入了他的生活,打乱了他的计划与步调。原来一切都是他设计的温柔陷阱和报复游戏他设计单纯的她,让她进了他的房他设计无辜的她,骗她上了他的床他设计善良的她,诱她坠入他的网他一步一步将她引入自己的天罗地网,让她成为恩怨的附属品俗不知这个爱情的圈套,伤害最深不只是善良无辜的她还有作茧自缚的——他当一切化为云烟,他才赫然发现,他步步经营的情网也网住了自己的心……【注:本文男主强,女主更强,大虐不多,小虐不断,虐男为主,口味独特,基调温馨】★☆☆★★☆☆★★☆☆★★☆☆★★☆☆没有激情四溢的文字,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只想用平实的文字为相爱的人划一个美丽的符号,搭一道七色的彩虹。本文过程小虐,基调温馨,文笔轻快,结局团圆。此文是一个独立的故事,也可以看作是《总裁的弃爱》的第二部。宣传星辰的新——总裁的艳俘】【作品简介】五年的沉淀,原以为已经洗净铅华,不谙世事,却不曾想到一次意外的多管闲事却把自己推至了风口浪尖,成为了他的俘虏,陷入一场蓄意报复的游戏里……【片断一】“还以为真是什么冰清玉洁的公主,原来也不过残花败柳。”新婚之夜风流成性的他弯起嘴角,一脸的鄙夷与嘲讽。十根颤抖的手指拾起那散落在地上的衣襟,眼睛里依然是冰冷与漠然。从此他夜夜声歌,她独守空房,甚至还要为他收拾烂摊子……【片断二】他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面上尽是揶揄:“想见弟弟,可以,那看你今天晚上能不能取悦于我。”“我不会。”她回答得干脆利落。“哼,不会。”他近到她跟前抬起她冰冷的脸:“有其母必有其女,我记得这可是你母亲的拿手好戏。”【片断三】他拿着化验单提起她的玉脖,恶狠狠的问道:“孩子呢,告诉我孩子呢?”“拿掉了。”她答得云淡风轻,心里却有血一般的液体在流……“没有我的允许你有什么资格自作主张?”他狂怒的嘶吼,眼睛里装着火焰,似乎要将她淹没。“我只不过是帮你减少了一道不必要的程序罢了。”她面无表情的拨开他扼在她脖子上的手。……【片断四】抱起弟弟的尸体,嘴角挽起一道绝望的笑,她知道从此没有人再能禁锢她的身体,曾经冰冻的心也开始发酵……“不许你走。”他横身拦在她的面前,眼睛里闪着灼痛她轻笑,没有回答,右手的尖刀划过左手的腕,殷红的血渍滴溅落在她白色的衣裙上,如她的笑容一样凄美而让人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