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一只鸟突然栖息到阳台外晒衣服的铁丝上。
满头白发满脸忧愁的老根站在阳台上，独自唉声叹气。忽见一不速之鸟飞来，心中油然生出激情，不禁吹起了口哨，逗起小鸟来。
鸟见“鸟笼”里的老根慈眉善目却又愁眉苦脸，遂生恻隐之心，不顾嗷嗷待哺的一大群襁褓中的鸟崽，与老根讲起鸟语来。
多日不见的笑声，刹那间从老根嘴里迸发出来。
老根笑，鸟跟着笑。沉寂多日的屋子里，终于响起了开心的笑声。
夜幕降临之际，小鸟才依依不舍地离去。老根一高兴就忘乎所以，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进门从不按门铃，而是使劲捶门，儿子媳妇不知说了多少遍，都不管用。
换鞋总是出错。进房后，应穿棕色拖鞋，老根往往穿粉红色拖鞋。进书房要穿粉红色拖鞋，老根却偏偏穿棕色拖鞋。进卧室应再换缎面软底鞋，老根却打赤脚。
儿子媳妇磨破了嘴皮，他一句“人老啦，记性差”对付过去。
儿子媳妇不灰心，继续打造老根的精神生活。早上，用马可杯冲了咖啡送到老根床头，老根看也不看，爬起来跑进厨房，拧开水龙头，咕咕咕喝起自来水。中午吃饭，用细瓷压花杯给老根泡上龙井茶，他照样往厨房跑。晚上，睡觉前用高脚杯给老根斟满葡萄酒，老根还是往厨房跑。
打造精致生活计划流产后，儿子媳妇心中不悦，发生口角，殃及老根。
平时沉默寡言的老根，更加孤独寂寞。
一只小鸟的光临，改变了老根的生活。
每天黄昏，如有神助，小鸟准时与老根相会，风雨无阻。
人与鸟，和平共处，度过了一天又一天的美好时光。
重阳节那天，魔鬼之手将站在阳台上的老根推入了地狱之门。
那只极通人性的小鸟仿佛心灵感应，站在铁丝上哀鸣不已。最后，气绝身亡，追寻老根而去。
（选自陈勇小小说集《九头鸟的传说》，中国社会出版社，2002年10月出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