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凌身著一套黑色夜行衣快速地穿梭在皇宫上层的屋顶上,冽然次然紧跟其后,老二带路。
他们最后停在圣女殿后院的小湖的八角小亭外,亭外几近结冰的水波折射着零碎的月光,冷清清地闪闪烁烁,好不阴冷华丽。
沿湖一岸,四季常开的花儿随着冰寒的夜风遥拽生姿。
“主子,就是这里。”老二停下脚步,几步上前,奔入亭中,四下打量了一番,没发现什么陷阱才折身回来对凤凌道。
“嗯。”次然率先开路,冽然走在凤凌后面断后。
入得亭来,凤凌心中翻腾地钝痛着,当初,她见自己那么离去那刻,是否也如此刻的他这般,痛得撕心裂肺呢?!
举眸四顾,她就是在这里出事的?!
亭子廊下原本挂着的锦色帘子已经被收拢挂在了柱子四周,朦胧的月光黯然地照进亭子,打在石桌上。
小小的桌面,一朵红色血梅显得格外触目惊心,幽幽暗香,飘飘忽忽地荡在亭子里,仍是风如何吹如何的下雨,却也总是消散不了。
凤凌上前,手,无意识地抚上那抹触红,她当时一定很痛吧?!
也很害怕吧?!
黄泉路上,孤孤寂寂地只有一个人,那是多么的清冷啊!
凤凌想着,泪,不自知地滑落眼眶。
“主子……”老二上前一步,淡弱的月花下,那划过面巾,一闪而逝的泪光,却是那般的清亮刺眼。
凤凌狠狠吸了口气,“去王皇后的宫殿。”
“公子……”冽然皱眉,这样做太危险。
可是凤凌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他的心,像是被千只手,万只手狠狠撕扯着般地痛着。
一想到她一个人孤孤寂寂地在迷失在黄泉路上,脑海中的最后丝清明也随之而逝。
饶开冽然,凤凌径自步行着离开了八角小亭。
前方的宫殿,便是她住了近两月的地方。
那里,还留着她的气息。想到此,凤凌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转身离去的动作。
毫无犹豫,迈进了这座此时已然清冷得不见一丝人烟的宫殿。
大殿里,熟悉的檀香,熟悉的感觉。这处陌生的殿宇,承载着他全部的想念。
到最后,却终是只有这么缕熟悉存在,佳人却不知何处。
侧殿里,隐隐传出说话的声音,凤凌与冽然对视一眼,相互做了个暗号的手势,分散四个角落撤散开去。
凤凌隐身的地方,便是侧殿与大殿一窗相隔的一根大柱子后面。
他伸出一根手,沾了点唾液轻轻一点,薄薄的窗纸瞬时破了个洞。
侧殿里的大半部分地方,一览无余。
“你不是很爱她么?当年的她,现在她的女儿,其实都是折在这座宫殿里的,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法了么?”一个身著凤冠霞披的贵妇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地上一身龙袍的男人。
“朕一直以为,你们是好朋友,能够一直很好地相处在一起,那会是你们一直的梦想……”男人颓然地开口,一身威严的龙袍因他那满目的无谓生生折了为皇为帝者该有的气质与威严。
他,便是瀚玥国的皇帝—玥明帝!
而站在殿中央,身著七彩凤袍的贵妇正是王皇后。
他们的身份,由衣物上便让凤凌一眼得到了证实。
两个仇人,竟然是不找自来地出现在他眼前。
凤凌狠狠拽紧了手,捏成拳,额角上的青筋根根暴出。
他要去杀了这对害死芊语的狗男女……
冽然似看出了凤凌的想法,在他还未出手这前,一个箭步悄声上前,将凤凌狠狠地按回了柱子。
“公子,冷静点。先听听他们说什么……”关键时刻,冽然压低声音冷静地提醒将凤凌又拉回了冰冷的现实。
“好朋友?!梦想?!哈哈哈……”王皇后讽刺地念了句好朋友之后,便疯狂地大笑起来。
“好朋友便可以勾引我的相公,心安理得地打算做我的‘妹妹’?与我争宠?好朋友,便可以一面跟我说着我不会与我抢任何东西一面趁我身怀有孕时趁虚而入?!”王皇后声声歇斯底里,句句如血似泪,泪水湿了面颊,乱了妆容。
“是朕的错,朕以为,你可以接受她。朕以为,朕对你们公平的关心宠爱会让人你和平相处……可是你知不知道,她从来就没有勾引过朕。但朕从见她的第一眼起,那双紫眸,如波似水,楚楚含情的眸光便如烙印般,深深刻进了朕的心底。朕想忘,却忘不了。所以,那天你看到的一切,不过是朕逼她的。利用大沐千万子民的生命逼她就范的。是朕错了,朕不该逼她,更不该,把你想得如此大度……”玥明帝一下子像苍老了十岁。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哈哈哈……上官粲,你居然为她开脱。你是在告诉我,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吗?我不该嫉妒?不该憎恨?哈哈哈……上官粲,如果,我告诉你,这对母女其实都是死在我的手里你会有什么反应?”王皇后睁大了眼,看着玥明帝的反应。
只见玥明帝瞬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王皇后更加得意且悲切地疯狂大笑:“哈哈哈……你知道吗,我给她喝了整整三年的七叶草……三年呐……她的武功和那邪门的魔力太强,竟然就这么生生地抵抗了三年呢。可是呢,她的女儿,你知道吧,唐芊语,离谷四公子,也就是你的皇贵妃,却只用了一杯,一杯七叶草便香消玉殒了。所以说,她们之间,差得太远了……”
王皇后似在诉说,又似在回忆着什么,神志迷糊不清,高高低低的声音错乱地回响在整座大殿里。
凤凌突然不动了,满目皆是不可置信的震憾。
紫眸?!
她的女儿?!
她……他们说的是谁?
玥明帝叹了口气,两行清泪,汩汩而下:“原来,糖糖身上的毒竟是你给下的。当年她离开瀚玥的时候,虽然精神不是很好,朕一直以为是她先天不足,身体羸弱造成的,却不想,是你这蛇蝎心肠的恶妇所为。”
糖糖……
凤凌此刻才是真正的被这两字震得魂不附体。
他一直记得,很清楚地记得,每次回大沐去皇陵祭拜他母后的时候都很会认真地去看墓碑上那几个最为清晰的字——圣佳皇后暮糖糖!
圣佳皇后暮糖糖……
紫眸……
她的女儿……
安凌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可却发现自己站在那里,竟然是什么反应也给不了。
只能呆呆地站着,傻而机械地听着大殿里那对狗男女疯狂的对话。
冽然次然也惊呆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样劲暴的消息啊!
他们看看凤凌,又看看大殿里那对尤不息知的龙帝凤后,心中齐刷刷地闪过:凤凌爱上的居然是自己同母姐妹……
“怎么,后悔吗?可是这世上啊,什么东西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卖。即便是有,我也不会给你有买的机会。”王皇后跄踉着后退两步,擦干脸上的泪,又变得狠绝起来:“来人。”
“娘娘!”两个带刀侍卫推门面入,面无表戸地低头敛眉,目不斜视。
“皇上思念贵妃过甚,伤心过度,导至神志失常了。你们在这里,寸步不离地给我好好‘侍侯’着。要是有半步差池,提头来见。”说完,王皇后一甩衣袖冷情的离去。
在经过玥明帝身旁时,她又变回那温柔乖巧的模样,弯下腰,与玥明帝平视着,说:“皇上在这里好好养病,今后朝堂上的事,有太子武儿处理着,就不劳皇上操心了。至于你的皇太女么……本宫会好好摆个晏,迎接她的归来。然后,送她去见她那老娘。”
王皇后的声音,充满了怨气,来来回回地在大殿里飘荡着,她得意地站起身来,转身离去。
大门在她身后“砰”的一声,合上了,然后是,落锁声响起……
金碧辉煌的大殿静了下来,显得格外的空旷。玥明帝失魂落魄,毫无生气地坐在地上,大殿角落里,两名带刀侍卫如两座石雕般,屹立不动地站着。
凤凌呆站在那里恒久不动,冽然有些担心,想要叫叫他,竟发现自己突然不知该如何启口,便也只能陪着他傻傻地站着。
久久之后,凤凌终于狠狠地吸了几口气,生生将心中滔天怒意和震惊压下,手背额角上的青筋也渐渐消淡了下去。他淡漠地看着刚才大殿里的一切,狼狈转身,轻轻一纵,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暗夜里。
瀚玥国宫中兵变,而还在回程路上的上官语依旧不急不缓地往回赶着。
凤凌从宫里一路狂奔出来,急急地在瀚城大街小巷里乱窜一通,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才倚着一面墙停了下来。
冽然不远不近地跟着,见凤凌停了下来,他也在不远处停下。
不走近,也不远去。
他知道,凤凌需要发泄。这段情,是他心里的一个结,一个疤。从最开始只是放不下,很来是很思念,再来是喜欢,最后不知道不觉地演变成了爱,一整个过程都是那么隐而不知,知时却是挣扎不断。
为着自己的身份,将要负起天下苍生的责任,还有那份给不起她的幸福……
好不容易,做出了不再放手的决定,却又一个比一个重量级的震憾消息源源不断地砸来。
就是自己,也是到现在还没有走出那劲暴消息所带来的震憾,更何况在心里一直深深爱着唐芊语的凤凌呢?!
“我以为,你死过一次,做事会变得果断干脆,却原来还是这般优柔寡断,简直是不思进取。”一道苍老中尽是叹息的声音在凤凌倚靠的墙头之上响起。